第86章 血池
季禾带着顾青云和赫汶一路潜行,穿过重重烈火,到达寂静的求鸾镇,在一处隐秘的小巷平复呼吸。
“本来不能发现的,但是青风对邪气十分敏感,带着我去了位于中心的别院。”也很大胆。
“接下来会有一定的冲击,请二位做好准备,避免出声。”
“好。”
季禾辨认方向,循着逐渐清晰的血腥气,带着二人找到别院。
季禾昂起下巴,轻声道:“准备好。”
三人翻墙而入。即便有所准备,浓郁的血气依旧冲得三人几乎站不稳。
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庭院草木凋败,唯有一种杂草格外精神,甚至受了血气的洗涤,更加娇嫩。
季禾看着这草,莫名有些不舒服,把脚才上去,临了又稍稍移动,在杂草旁边落脚。
三人猫着腰穿过连廊,在只剩下枯枝败叶的灌木后躲躲藏藏,按着印象继续摸索,很快找到一道月洞门。
温润的男子声音传了出来:“不敢?”
三人对视,跨过月洞门,走上铺着黄叶的小道。
血腥。
六只眼全被浓郁的血气占满。
几十名灵族,赤着身体,被粗糙的绳索倒吊,围成一个圆形。他们就像没有灵魂的人偶,一动不动,周身爬满流动的血液。赤色从他们四肢百骸冒出,汇成血衣、发饰,滴进一个巨大的红色汤池。汤池四围用百余名干枯的灵族躯体堆垒而成。躯墙之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泄出。
即使已经见过一次,季禾仍旧被震撼得无法动弹。
赫汶的双目被血色染透,踉跄了一步,没等二人搀扶就已站稳,只是僵硬极了,好像也成了一个木偶。
“嗯?不必慌不必慌。”白衣男子站起身,将玉瓢中的红色倒回去,随意扔到一旁的地上。
一名灰衣女子持着青色的竹竿从高高的木桩上一跃而下,先是给男子来了个膝顶:“卑榭,搞清楚你的身份。”
卑榭中招,顺着躯墙滑下去,道:“知道知道,在他们成功或失败前会守号好材料的。”说着,他取出一把折扇,打开血糊一团的折扇,遮住嘴上的鲜红。
“你们,是灵族?”
卑榭将嘴擦干净,露出一个血红的微笑:“正是,阁下也是灵族吧?弦儿也是。”
“是个屁。”赫汶察觉到异样,反手将偷袭的邪修打倒在地。
顾青云被浓郁的气味冲得烦躁,拔出罗云刀,将邪修砍倒在地。
能悄无潜入灵境的,绝不会太强。
“哈哈好好笑哈哈哈,”卑榭捂着腹部,不知是被顶得疼还是笑得疼,“他说他是屁!灵巡都是屁吗?”
灰袍女子给卑榭来了一脚,又跳回木桩上。
“喂,孤弦!”
“孤弦……”赫汶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卑榭十分得意,坐到肉墙上:“嗯,嗯就是那位孤弦啊。”
灰袍女子冷冷清清地站在木桩之上,悬吊的同族不能让她有一丝颤动。
“孤弦?”季禾和顾青云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叛徒,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是一起叛出的,怎么能讲这种话。”
“不可能,她可是……”
“那又如何……”卑榭鼓了下掌,笑嘻嘻道:“诶?又来一位,我们可曾见过?”
几人的目光全投过去。
“这位公子?”
凌逍一步步走进来,紧紧盯着卑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大概是见过的,这位如何称呼?”
“卑榭,”卑榭突然学起幼童的口气,让人恶寒,“卑榭呀卑榭,那是孤弦呀,你叫什么呢?”
“凌逍。”
“上次那位公子呢?”
“他懒得来,”凌逍走到顾青云旁边,给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也没有太大必要。”
“你真的好大的口气呀,孤弦,”卑榭朝孤弦招招手,“下来吗?见见这位。”
“哪有你口气大,刚喝了血吧。”
“哎呀真是,”卑榭向后坐了坐,“孤弦,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要说话就下来,”孤弦的声音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不要侮辱灵族的遗体。”
“难道我做了什么错事么,”卑榭摆摆手,跳下来,恶劣地踹了一脚肉墙,道,“这只是报复而已。报复,报复,报复……”
顾青云死死压住双目灼亮的赫汶,凌逍挡在赫汶前面:“阁下竟有这种恶心的癖好。”
“你们是同族!”
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卑榭,他撑着肉墙跳上去,以躯体喂地,肆意走踏。
“你懂个屁啦,”卑榭似乎很嫌弃血腥味,将扇子舞得飞快,也只能飞起几绺黑色发丝罢了,“谁和他们是同族啊,他们又没呃哇咕!”
名叫孤弦的灰袍女子浑身颤抖,提起手中竹竿,狠狠将卑榭扫下肉墙。
“噗通!”
凉透的灵血溅上被踩得有些脏污的肉墙,还有孤弦露出的白皙脸庞和白色发丝。
“他们是我的同类!卑榭!”孤弦澄红的双眸充满悲愤。
卑榭从血池中伸出一只红色的手,接着露出血糊的脑袋。他的整张脸都是血红的,走着粘稠的液体,只有一头乌黑的发丝,没有灵血愿意驻足。
真如厉鬼现身。
卑榭癫狂地拍打着粘稠的“池水”,溅起血花:“哈哈!哈哈!你们看,你们看,终究不是同族,就因为这种小事,把我踹了,哈哈哈!”
孤弦的青色竹竿颤颤地指向垒得严严实实的尸体,冷声道:“你身体里也有一半的灵族之血!我站在这里,不是让你践踏他们的尸体的!”
“这里的灵族大多都是你杀的吧?所以说,你装什么嘛。”卑榭从池中慢悠悠游到池缘,扒着那堆尸体爬出来。淅沥的血迹从墙内蔓延到墙外,最后滴落在柔软的土地上。
“那是你!你!”
“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醒了可不准反悔哦。”卑榭语气俏皮,顶着满身的血红,让人毛骨悚然。
他抖抖肩,身体燃起红色火焰,将灵血烧的干干净净,恢复了儒雅公子的面貌。
“啊哦,看来他们那边失败了。不管这个,先做一番自我介绍吧!”卑榭悠闲自得地挽出几个扇花,笑嘻嘻道。
“本大爷呢,是在这求鸾镇长大的灵人混血!啧,混血的处境大家都熟悉哈。其实我也有水属性,只是弱很多。哎呀,”卑榭挠挠头,道:“就这么暴露了呢。”
“你会暴露,是你不够聪明,又太贪婪,既然有水属性完全可以假装一个弱小灵族。其实,你根本就不想伪装吧。”如果青风在,大抵会这样说。
灵族不喜窥探隐私,并且同时拥有火水属性的灵族,完全可能是黑发黑眼。只要他小心低调,完全可以伪装成普通的弱小的灵族。
“凌公子怎么可以这么说,感觉更像那位会说的话,”卑榭自顾自说下去,“我的人族父亲呢,抛弃了我的灵族母亲,却给我留了这么副恶心的人族相貌……”
“嘶——算了继续继续。”凌逍也不太想听这种无趣自白,但看卑榭和孤弦不弱,只能尽量拖时间,等待支援。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攻上来,看凌公子干干净净……是和那位去处理树胎了吧,”卑榭以扇捂面,遮住笑脸:“很想打上来吧?但,我和孤弦虽然有点小摩擦,其他情况还是会联手的哦。你们几个虚境界的小家伙,只要几招呢?”
“哈哈,放心放心,”卑榭冷眼扫过警惕的众人,啪得一下将扇子合拢,露出释然的微笑,“我们这次干了这么大的事,失败了可没想活着。”
“嗯,说到哪了?”
“暴露。”孤弦好心提醒。
“对,暴露!弦儿终究是弦儿。暴露之后,本大爷的日子就不好过咯。不过呢,我们的现任灵长孤弦,似乎有很多泛滥的善心,”卑榭比了个大大的手势,“就分了我那么点。”
“这里已经没有灵长了,卑榭。”孤弦冷冰冰警告他。
“恶心。”
“行啦,行,”卑榭无奈摊手,道:“我二十那年,邪修找上我,觉着加入邪修不错,就答应了。然后就给弦儿下了十多年的药呢。多亏有药,弦儿才那么听我的话,同族说杀就杀,草药说截就截,真棒啊弦儿。”
“不要那么恶心地叫我。”
“可惜,地上躺着的几个邪修里,有给我药的同伴,于是只能就醒啦。所以说药物什么根本不可靠。”
“嗯,然后呢。”
“不要催嘛,”卑榭一个转身,躲过飞来的鸣戈,打开白扇,依旧是悠闲的姿态,“新来的也请慢点。我这条命,可是要留给我的弦儿的。”
“恶心。”
隋义带着四人赶到,后面还拖着两网模样凄惨的邪修。
众人默然。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想打。凌公子,跟你的同伴解释几下?”
“解释的机会有的是。”
赫汶走到隋义等人身边,轻声耳语。隋义眸光深沉,其他几名修为经历尚不丰富的灵族都露出了痛苦愤怒的表情。即使是身为外族的林青柔,听到始末、看到此景也变了脸色,慢慢走到顾青云身边。
“喂,他叫什么?”
“李青风。”
“李青风……”卑榭伸了个懒腰,道,“风弟啊,感觉我们很合得来,可惜了。”
“他应当比你大一些。”
“诶?!”卑榭露出了一个拙劣夸张的惊讶表情,“算了,既然来得差不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