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浓浓
“可以了。”
凌逍知觉恢复得差不多，灼痛感也消减不少。
“好，可以走么？”李青风将躺在他腿上的凌逍扶起来，手上多缠的布料无意间划过凌逍面前，让他沉了眸子。
巫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嘞，刚刚与李公子商量好了，我来背你，莫要嫌弃啊。”
凌逍走不动，李青风中毒之后又添新伤，只能麻烦巫姒：“好，多谢。”
巫姒突然想起什么，躲到一边：“麻烦稍等，我再去做个准备！”
凌逍轻轻抚上李青风添了新伤的手，默默无言。
“没事，其实，也挺好？你在那里那么痛苦，我不能做什么，”李青风嘴角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若能感受到一点点痛苦，那也不错啊。”
“不一样啊。”
不一样的。明明我就是为了不让你痛，才这样的。
“好了！”巫姒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拖着粗壮的蛇尾爬了出来。
巫姒爬到二人面前，张开双臂背对凌逍：“这样应该会平稳一些，来。”
“冒昧一下，”李青风将凌逍扶上巫姒的背部，有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可以，全变成蛇吗？”
“全？那不行嘞，像我们蛇妖，虽与蛇同源，却已不是同一个种族了。虽有一些特征存在，比如爷是蛇瞳，同时只能再变化出一部分属于蛇的……嗯……构造。”
“哦，原来如此。”
凌逍向后看去，红花簌簌掉下艳丽的灰烬。
火焰还在燃烧，木条只剩下细细一线。
“快些走吧。他说尽快离开，否则会有麻……”
四周漫起灰白色的浓雾，带着火焦的气味。
李青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凌逍昏昏欲睡。
巫姒背着凌逍才溜出几米远，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李公子？”
巫姒转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逐渐堆起的浓浓的雾。
“李公子？李公子！”
“李公子！”
凌逍被接连不断的呼喊吵醒，没什么气力：“什么？什么味道？”
“凌公子，李公子，你看见了么？”
“……趴着看不到……什么！”凌逍一个机灵，迅速转头，视野被白色占满，连一点青色的痕迹都没留下。
“回去……不，”凌逍叫住想要往回冲的巫姒，“你知道怎么回去么？即使在这浓雾之中？”
巫姒有些发愣，不太懂他的意思：“嗯，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去，我去找他，”凌逍拍拍巫姒的手臂，示意他放开，“你本不应该掺和到这种事中。”
“事到如今说什么？我不找，让你这个不识路的废物找？别动！”
凌逍挣扎着跌落地面，道：“我能找到。你知道这场雾的原因吗？”
“不知道，又如何？难道要我放任你们在此……”
“那个人，说了什么？”
巫姒将凌逍搀起来，并把男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尽快走吧，否则会有点小麻烦。”
凌逍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许多：“安心，既然是小麻烦，不会有太大危险。他不想把事闹大，你就不会出事，他与我们有些渊源，既然是小麻烦，我们也不会有事。”
“那挺好，我陪你们一起去找。”
“不用了，”凌逍有种莫名的直觉，“你先回去，若愿意，找个可靠的帮忙。你一个人，也背不动两个人吧？不来也没问题，我们休息好就能出去。”
“那我先跟你找到李公子……”
巫姒还在思考最好的解决办法，凌逍趁他不注意，挣脱开扑入浓雾。
“人……喂！姓凌的！”
巫姒狠狠甩着尾巴，既无法驱散浓雾，也无法找到凌逍，只得赶紧回城找商苑帮忙。
凌逍迷失在浓雾中，无论怎样呼唤，飞血镯都没有什么响应，银羽镯安安稳稳，想来李青风还很安全。
浓雾中的火焦之味越发浓厚，本应让人不适，但凌逍却从中获得了莫名的力量，竟逐渐可以跑起来。
“笨、智鸟！你能找到青风吗！”凌逍真觉得自己有病，不急着找人，只对着镯子喊话。
镯中红鸟似乎动了一下，但可能只是错觉。
凌逍看着红鸟小了一些的躯体，灵光一现。他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指上划了一刀，鲜润的血液流出来，浓白的雾霭钻进去。
尝到鲜血的红鸟兴奋起来，在镯中展翅转了一圈，而后啄了啄内壁，似乎在提醒凌逍。
“另一只飞血镯在哪儿？”
不等凌逍说完，红鸟就贴上玉壁，跟着不断走动的凌逍改变位置。
虽然感觉在原地绕圈，但依旧找了挺久。
雾浓浓，火焦的气味越来越浓厚，浓厚到凌逍感受到一丝热意。
热意渐浓，凌逍快速跑过去，只见满地如水一般流淌的火焰，跳跃的火苗路过趴伏在地青衣银发的李青风。
“青风……青风！”
李青风没有昏迷，听到熟悉对呼唤，支起越发陡峭的肩胛骨，厚重的白发压着脑袋雪一样垂落地面。
“……阿逍？”
李青风有气无力，闭着眼睛滑入凌逍怀中：“好端端的，回来做什么？”
“怎么可能不回来，还有，巫姒我已经支走了。”
“嗯……”
凌逍抱着李青风，轻轻摩挲银灰的发丝：“你头发怎么全灰了。”
李青风嘴角漾出两弯涟漪：“不知道……大概是老了？”
“瞎说，你若老了，我怎么还这么年轻？”
“嘿嘿，”李青风竟还有心思开玩笑，“没办法嘛，叔叔年纪大了呀。”
“呸。能走吗？”
“走不动呀，现在也不想出去。”
“就算青风老了，也是最英俊的。”
“啊呀，逍儿嘴真甜，”凌逍感受着李青风摩挲脊背的大手，“但是，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去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火焰之河缓缓流淌，竟也能发出哗哗的声音。
良久的沉默之后，凌逍终于开口：“我能看看你的眼睛么？”
“可以哦。”
凌逍将李青风扶好，看着那两扇黑色的羽扇轻轻颤抖，投下两片凄凉的帘影。而后，羽扇轻轻抬起，眼上细小的褶皱刚出现就被翻进去，圆润的异色瞳在忽闪的眼中贪婪地吞下一切光芒，漆黑的瞳仁清晰地印着他的肖像。
“很俊俏啊，青风，”凌逍情不自禁地摸上去，“你这是怎么长的啊。”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雾散了，就好了。”
“真的么？”
“对啊。”
一切都会好的。
“我好困。”
“困就睡吧。”
凌逍抱着李青风躺倒在地。火焰缓缓流淌积聚，最终成为一个小小泛着涟漪的湖泊。
湖上树木繁盛，花草芳菲。他们躺在湖底，相互依偎。
“苑儿！”
商苑睁开眼，正是夕阳如火，蓝月似镜。
“怎么。”
巫姒不紧不慢地进了院子，看没有家仆，急急忙忙扑过来，眼里蓄着两包泪花，纵然知道接下来有了麻烦事，依旧让他无法动弹，生出无可奈何的怜惜来。
跟那日一样。
“帮忙？”
“嗯。你可以吗？但是我想来想去，最相信的只有你。”
“行了，”商苑起身，“带路。”
“好，夫君最棒了。”
“所以，什么事？”商苑跟着巫姒深入疾风谷，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他们情况不太好。可能要将他们搬回去。”
“哦。雾怎么这么浓？里面着火了？”
“不是。突然起雾，李公子不见了，凌公子就去找他。”
雾好像将要结成浓密的云絮，阻止任何圣灵进入。
巫姒紧紧拉着商苑的手，凭着印象寻找他们失散的地方。
“你们做了什么？”
“苑儿听过朱魂藤么？”
“没。”
“朱魂藤……”还未说完，察觉到异样的商苑一把将巫姒护住。
浓雾突然开始抽搐，虽然用抽搐有些奇怪。可能是烧焦的气味太浓？
雾和味的浓度似乎到达了顶峰。
商苑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湖泊开始沸腾。
李青风睁开眼，粼粼的水中，鲜艳的异色正在闪烁。
倏然，浓雾褪去，湖泊干涸。
李青风闭上褐色的眼。
是吗？
凌逍将他扶起，重新梳了个发髻，高高的，绑了荼白的发带。
“怎么回事……”巫姒拍拍商苑的臂膀，示意他放松。
“好了，应该没什么危险，带路吧。”
巫姒嘟囔一声，赶紧带着商苑跑去朱魂藤成熟的地方。
凌逍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缓缓与李青风湿软的唇舌分开。
“巫姒公子？”
“嗯，青风走得动吗？”
李青风垂着无力的双臂，道：“猜得挺准，你呢？”
“也不太好，雾浓的时候有了点力气，但是很快就没了。现在的话……”凌逍猛地栽到李青风身上，将他压倒。
“好累。”
“阿逍？”
“嗯，我在。”
“起开一点，好重。”
凌逍闻言，直接卸下去所剩无几的力气。
“凌公子！李公子！你们在吗？”
“在……”
巫姒拉着商苑走过来，看他们安好地叠在一起，放松不少。
“你们怎么叠在一起了，我和苑儿怎么分啊。”
“有劳。”
巫姒背着凌逍，商苑背着李青风，总算在夜幕到来前离开疾风谷。
“苑儿你瞧，一个白日足够的。”
商苑还揪着之前的问题：“所以什么是朱魂藤？”
凌逍已经沉入深色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