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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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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叶两家的婚礼成为整个南城最盛大的事。

    下午三点钟光景,大姐的嫁妆开始陆续送至李公馆。

    嫁妆是分装七十二抬,一路敞开任人观看。按先后顺序是金、银、玉、首饰、卧房用物、书房的文房四宝等物,还有许多古玩、绸缎、皮毛衣裳、衣箱、被褥。

    送嫁妆的行列吸引了很多观众,使得附近的交通阻塞了好久。

    嫁衣有中式和西式两套,让着几个有名的红帮裁缝日夜赶工,好歹在前一天下午才做好。

    大姐去李家时穿的是一件绣花粉红云绸衫,下身是绣有云头儿海水波纹的密褶子,胸前戴着一个绿玉坠儿。

    大姐向来不大喜欢钻石之类的,嫌它太过张扬,这点颇得支碧云的肯定。

    李公馆里头各种梁柱,都是重加油漆,在喜气迎人的大气里,就是那朱漆栏干,也格外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意。

    李汉深为着体面,请了南大校长周苍远证婚。他当过教育总长,大姐又在南大读过书,也算是她的座师。况且周校长又是个老学者,足为李叶两氏婚姻生色。

    晚晏设在观澜路88号俄国饭店。

    傍晚六时,门口迎宾热情地接待每一位驾临的贵客。

    “南城代理主席秦明月,秦主席到——”

    “平城政府内政部长尚义年,尚部长到——”

    “平城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冷青,冷委员到——”

    “平城政府参军处军务局长吴振州,吴局长到——”

    “平城机要秘书处处长边茂云,边处长到——”

    “义宁军校副校长吕冠营,吕副校长到——”

    “平城立法院院长郁怀颖,郁校长到——”

    ……

    吴振州一身戎装,踱步至吕冠营面前伸出手,面带微笑地说:“冠营兄,别来无恙啊!”

    吕冠营将将握住,亦是喜气十足:“振州贤弟,你这官职可是越做越大喽,日后可别忘记为兄才是。”

    “嗳,哪里的话。没有冠营兄的提携,哪有舍弟的今日……”

    “易军少帅沈其铭沈军长到——”

    “他怎得也来了?”吕冠营看着门口身姿挺拔的男人,费解地问。

    吴振州亦琢磨不透:“他与李叶两家到底是何关系?”

    沈其铭与耿诚一前一后走进饭店大厅,此次前来不为公事,所以穿的是便装,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里面包裹着白色衬衣,打着领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竟也是人群中独一无二的清俊无比。

    陆续有人过去打招呼,也有些胆大的富家小姐借机搭讪一下,渐渐地,偌大一个厅堂竟变成他的主场。

    而此时,我还在客房忙得不可开交。婚纱还在路上,只能先让喜娘把妆化好,还有头饰、胸花、戒指、尖跟皮鞋等等。

    一面指挥佣人们拿这送那,一面检查东西是否齐全。

    “手捧花拿来了没有?”

    一个丫鬟抬起头,回答:“好像在楼下。”

    “快去拿上来!”见大家都在忙,我喃喃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走出客房,甬道内已经铺上红艳艳的喜毯,踩上去一点声都没有。

    路过一间杂物室门口,冷不盯被人一把拽住拉进屋内,我还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人紧紧地顶在墙壁上,不能动弹。

    待看清楚来人,心中只觉一悸,想要喊叫的心也没了。

    “叶小姐,好久不见!”他说。

    “你来这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这就是你们叶家的待客礼仪?”他不怒反问道。

    “叶家的礼仪只对有礼貌的客人,而你不是。”

    我嘴上不让步,眼睛却不由自主打量他,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的装扮与前几次很不一样,简直就是故意毫不遮掩,锋芒外露。

    我有点被炫晕了头,心跳得很快,脸也泛起潮红。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感到他的气息,在鼻尖欢腾跳跃。

    然沈其铭未发觉我的异样,还在为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你说我没礼貌?!那有礼貌的是不是沈其瑞?”他终于被我惹恼,双手箍得更紧,一字一句地问,“你喜欢他?”

    感受到臂间的力道,仿佛要将我倾刻捏碎。

    他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这令我极度愤慨。

    当所有不切实际的意乱情迷瞬间回归理性,我听见自己说:“他未婚,我未嫁,就算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是不是见不得弟弟比自己好,总想着能踩一脚是一脚?”

    我的反击令沈其铭深深错愕,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底的寒芒一闪而过,几个呼吸过后,他恨恨地开口:“你叶家的女儿亦如何?叶昕怡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叶明雅不顾礼仪廉耻,只身北上倒贴男人;而你,叶落心小姐,”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仿若想知晓我会有什么反应似的,“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我,到底是何居心?”

    我有片刻的惊愕与失神,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羞愧。

    我想此刻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扬起手,赏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再狠狠踹上几脚,以惩罚他对叶家的不敬。

    可我没那么做,一来简单粗暴的方式从不被我叶落心所推崇。二来与其击挎敌人的身体,不如从心灵上彻底粉碎敌人来得痛快淋漓。

    我淡漠地摇头,冷笑道:“你非沈昌钰,我也不是匡仪凌。不要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对你沈家的男人感兴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纯粹就是意外。”

    “你父亲当年恋上南大女学生,执意休掉自己的结发妻子,致使你母亲自寻短见的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沈其铭,不要以为自己出生高贵就可以随意批判别人。我警告你,你若再中伤叶家,我一定跟你没完!”

    这些话我几乎是冲口而出,丝毫未顾及他的感受。

    果然,沈其铭由最初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立马变得如魔鬼般噬血狂袭,直直地逼近我,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阴翳的感觉将我重重包裹住,想动动不了,想喊不敢喊……

    我的脑子里彻底乱成一团浆糊,只能直愣愣地与他对视。

    临时筑起的勇气已经退避三舍,与他目光相接时,不由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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