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Chapter72
七月中旬，贺以旋顺利完成了一切的交接工作，她正式签下了离职审签表。
正值暑假，期末的工作都做完了，学校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在，贺以旋认为很适合离别。
贺以旋原以为自己的东西不多，但收拾收拾着，不知不觉就装满了一整个纸箱，有些批改过的试卷和作业、写满了批注的教材，她没有舍得丢掉，都带走了。
吴老师是负责来做最后交接的人，这时候她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吴老师诧异了好久几天，才得以消化了贺以旋和韩勉之间的事实。
吴老师看着贺以旋，想起了以前她和贺以旋情不自禁说的学生间八卦，尤其是韩勉，因为长相出众受欢迎，她还给他按头了各式各样的配对，哪里想到真正的女主角居然近在眼前。
吴老师难为情地捂住了脸，贺以旋笑笑说：“怎么了，我要走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吴老师立即松开了手，“虽然在理智上，我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但情感上，我好像可以理解。”
贺以旋倒是有些惊讶，“你能理解？”
“如果没有你的话，依韩勉以前的性子，可能连毕业都混不下去，更别说能上大学了。”
这样的话，老生常谈，但她作为老师的一切功绩，早在她对韩勉动心的那刻起，同时刻上了罪孽。
“和你共事这一年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一开始我也不明白韩勉这小伙子除了一张脸以外还有哪里能入你的眼。但在谢师宴那天晚上，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哪怕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但说着这件事，吴老师依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那天快散场的时候，不是好多女孩子过来找你拥抱吗？我听到有些男生打算趁机过来浑水摸鱼，可能他们当时也没有什么恶意，但听感是有些不舒服。韩勉大概也听到了，他抢先第一个过去你面前，我原本还以为他要最先抱你宣誓主权，但他就是很正经地握了你的手，给那些男生做了示范，之后大家才规矩了下来。”
贺以旋记得那天晚上韩勉和她握手时，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再结合起私下他跟她说话时，又是有点温柔又强势的语气，似乎丝毫没有把她视作年长的女性，如此强烈的反差，她差点就笑了出来。
果然那一天他们都在认真地演戏。
“他一定也很喜欢你，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别人会看轻了你。”
贺以旋觉得很肉麻，她不适合这样的氛围，“真不愧是语文老师，听你的描述，我感觉看了场电影。”
吴老师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在看电影，俊男美女，唯美爱情，带着禁忌却又很吸引，不然也不至于让她忘记了立场，久久都在回味。
然而理智那边又把她给拽了回来，“但你要等他长大，会很辛苦的。”
但其实她更想说，值不值得。
贺以旋早就对这个问题免疫了，她从容地说：“我走了。这一年来，也谢谢你。”
——
贺以旋抱着纸箱走出教学楼，让她觉得自己也有一种应届生的感觉。
其实她也舍不得这里。
韩勉说，在高中时期遇到很多美好的事。
她也一样，在这一年的时间，她改变了很多。
以前她总是灰暗的世界观，如今多了一些积极的想法。
但她和他们一样，时间到了，就该离场了。
到了停车场，贺以旋一眼就看见房莉思靠在她的车侧。
“你怎么过来了？”
“送你最后一程，学生毕业都有老师送，总不能让你离职都一个人走这么孤单吧。”
贺以旋任由房莉思从她的包里翻出了车钥匙。
“说实话，我对你家韩勉还是有些失望，在这个重要时刻，他居然不来接你，我都比他还要有仪式感。”
“他为什么要来接我？”
“这不是宣告着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吗？你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我离职的事。”
“你居然到现在还瞒着，是不想他以为你是为了他才不做老师的？担心他有负罪感？”
“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事也很奇怪。”就好像要迫使他赶快做决定，她不喜欢那种推着他走的感觉。
“你等了那么久，还等不够吗？”
“还好。”这几个月都演过来了，这些天也不算什么。
“你不主动，我还能明白你的顾虑，但韩勉呢，他还等什么？成绩也出来了，据说考得还不错吧，上大学也没问题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你？”
贺以旋设身处地揣测，“可能，他在等录取通知书？”
“都什么年代了！追女生还要带上录取通知书，又不是求婚带聘礼！”
贺以旋笑：“你刚不是还说他没有仪式感吗？”
“你还笑得出来！”房莉思气得几乎要停下车来喘口气，“你就不怕他拖久了，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贺以旋很难跟房莉思说清楚她的感觉。这段日子，他们算是放下了师生的距离，可以平常地交谈相处了，韩勉会积极地找她，但是依然没有更进一步。她知道韩勉喜欢她，也知道韩勉很珍视她，她猜测韩勉不想模模糊糊地开始一段关系，也许他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所以才到现在什么都没有说。
贺以旋曾经决定过要等待韩勉一步步走来，她说不急，那只能表现得不急。
房莉思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刻把韩勉叫过来一五一十讲清楚。
贺以旋制止了她，“你现在找他也没用，他去游学了，还没那么快回来。”
“他丢下你不管，还好意思跑去游学？”
“我也支持他去的。”韩勉早就定下了想去的大学和专业，成绩也够，基本不用烦恼录取的事，韩舒建议他趁着这个漫长的暑假出去游学经历一下。韩勉跟她说的时候，贺以旋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去，何况韩勉的前程，比眼前的一时欢愉重要得太多了。
房莉思叹气：“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多嘴，阻止他和你在一起？”
贺以旋反过来安慰她：“但这条路是我选的。”
说到感-情-事，房莉思的嘴便停不下来。
贺以旋索性留了她一起吃晚饭，房莉思还记得韩勉跟她炫耀过贺以旋会下厨的事，嚷嚷着要吃贺以旋亲手做的饭菜。
贺以旋来来去去能做的就是韩勉教的几道菜，相当家常，难度不高。但房莉思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还配着洋酒，大有不醉不休的风范。
贺以旋也放开了束缚，许久都没有这么放纵过。
房莉思率先醉了，贺以旋还保留着一些清醒。家里一片狼藉，烟雾弥漫，她躺在房莉思的身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期。当时她也是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可内心是空荡荡的。
现在她已经有了记挂的人。
十分地记挂。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贺以旋想着远在他方的韩勉，越想越愤愤不已。
凭什么她要维持一个这么良家妇女的人设？
凭什么她要去等待？
她贺以旋什么时候这么耐心去等待过一个人了？
他走得慢，为什么她不可以拉他一把？
贺以旋猛地又坐了起来，但一阵头昏脑眩，她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拿起手机，找到韩勉的名字。
贺以旋时不时想吐，不好打电话，只能给他发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久了，他跟她分享过沿路见闻，却从来都没有说过归期。
韩勉那边的状态很快就显示了输入中。
韩勉：“你想我了？”
贺以旋毫不犹豫，敲下了回复。
——“想。”
——
韩勉今天的行程晚了，晚饭也顾不得吃，一身疲惫地回到酒店。
明天一早他还要赶飞机去下一座城市，韩舒把这一趟游学安排得很丰富，饶是韩勉的精神再好，每天走完下来也会累，但同时也很充实。
他懒洋洋地掏出手机，正打算点个外卖，贺以旋的名字却在上方跳了出来。
韩勉顾不得饿了，立刻点开了她的微信。
贺以旋似乎不想打扰到他的行程，她很少会主动找他，但当他闲下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回复得很细致，让韩勉有种她就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感觉。
贺以旋居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韩勉这些日子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没想到姚语仪教他的小伎俩居然奏效了。
韩勉打铁趁热地问她：“你想我了？”
他已经好长一段日子没有对她这么直白过了。一个月前，他还是她规规矩矩的学生，他犹豫过，如果他的身份转变得太仓促的话，她会不会难以接受，别人又会怎样看待她。
没想到的是，贺以旋比他还要直白。
她只回复了一个字，韩勉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片刻。
他定定地看了这个“想”好一会儿，确认是真的。
韩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要赶紧打电话过去。
然而贺以旋一直没有接电话。
韩勉忍不住开始怀疑，贺以旋是不是在恶作剧？
但她说想他。
还是她喝醉酒了？
但她说想他。
还是她的微信被人盗号了？
但她说想他。
尽管脑海里闪过许多否定的可能性，但始终敌不过她好不容易说出口的感情。
是真是假，韩勉决定要自己去证实。
就算是假的，他也要让它变为真的。
如果是真的……
她本来就是真的。
他喜欢她，比一切都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