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66
韩勉去到贺以旋家时，贺以旋刚好在看姚语仪的海选视频，她匆忙过去给他开门，一时之间忘记按下暂停。等到韩勉进屋后，姚语仪已经唱完了歌，掌声轰动，镜头正要转向观众区。
贺以旋下意识挡在了屏幕前。
韩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注意到客厅里突然多了一把吉他。
“这是……”
“我问朋友借的旧吉他，纯粹练练手。”贺以旋关上了视频，“我大学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吉他，算是有些底子吧，但要完全弹下来一首曲还是很吃力，更别说自弹自唱了，姚语仪一点基础都没有，才半年的时间就能到现在的水平，其实她的天分很好。”
韩勉有些意外，“你是被班长刺激到了？”
刺激？
也算是吧。
贺以旋笑笑说：“她不是下定决心要去比赛了吗？既然我没有办法在学业上帮到她，那我想看看在她比赛中能给她什么帮助，现在摸一把吉他，算是提前体验一下她的感觉。”
“你不生气吗？她可是为了比赛放弃了高考。”韩勉清楚学校的态度，之前他一心想着就业，她可是也生气了的。
“如果这是她真心想去做的事的话。”贺以旋轻轻地拨了一下吉他弦，“就好像当初如果你铁了心要就业，我也不会拦着你，作为老师，我只能给你建议，但最后肯定是尊重你的决定。”
韩勉的心头仿佛随着吉他弦而颤了颤。
其实之前她一直把她和他之间的界限划分得很好。
是他不顾一切地模糊了界限。
她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所以她会被他感动，她动摇了，甚至不惜回应他而迈入深渊。
“你能联系到姚语仪吗？”贺以旋递给韩勉一张名片，“这是我朋友推荐的一个声乐老师，这个老师看中了姚语仪的潜质，愿意在比赛中指导她。但她一直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我又怕我贸然去找她会适得其反，我想你和她应该关系不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
韩勉一直声称和姚语仪没有那么熟，他从来都没有干涉过姚语仪的决定。可是贺以旋的认真，让他下意识就接过了名片。
“她都不理你了，为什么你还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无论如何，我都是她的老师。”贺以旋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尤其对于韩勉来说，而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她也不能做到完全问心无愧，毕竟她的确有偏心于韩勉。
她做老师的时间很短，不论以后他们会嫌弃她，还是唾骂她，但至少在当下对着学生，她想着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
——
姚语仪最近都在过着昼夜不分的生活。
她声称是想要专心比赛而跟学校请了假，实际上她没有在做任何的练习和准备，她只是没有了上学的心思，纯粹找了一个好听的理由躲在家里不出门。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什么事情做，睡觉、看看小说、上网看剧，又或是发呆。
家人都很担心她，这一次却怎么都拗不过她，只能看着她放纵地消磨着时间。
姚语仪的手机没有关机，只是设了免打扰的模式，偶尔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会点开微信，看看同学对她这个红人的追捧。一开始，微信几乎是狂轰乱炸的程度，她看都看不过来。但她消失的日子久了，渐渐地就没什么人再搭理她。
姚语仪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天，起身喝水时，她瞥见手机亮了，打给她的人很稀奇，是她走红后就从未联系过的韩勉。
韩勉不追捧她，她心中有数，一来他对她毫无兴趣，二来他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人。
韩勉最近和贺以旋打得火热，就更加不会花时间去理会她了。
电话断了，屏幕也暗了。
姚语仪的心也一片昏暗。
就算走红了又怎样，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喜欢的人觉得自己恶心，追捧她的人很快就腻了，就连曾经以为是同盟的人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即使难过，姚语仪这时候也哭不出眼泪。
早在她落魄地逃回家的那一天，她就哭了很久很久。
突然像是有什么声音在敲打着窗户，姚语仪回头，恰好看见了一团东西划过了窗户玻璃，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团。
姚语仪走过去开窗。
一个纸团恰好就扔进了她的怀里。
楼下的韩勉高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冲姚语仪笑：“你终于有反应了。”
姚语仪低头瞄了瞄，她的房间正对着一楼的庭院，底下零零散散的落着好几个纸团。
“你干嘛？”姚语仪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很沙哑。
“找你又不理我，我只好亲自过来了。”韩勉理直气壮地说，“开门吧，我们聊聊。”
“我不想聊，你走吧。”姚语仪想起自己邋遢的样子，更不想和韩勉多接触，她正要关窗，韩勉又喊住了她。
姚语仪不得不又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韩勉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指在比划着……楼层的高度？
他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换成了准备冲刺的动作。
姚语仪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韩勉展颜一笑，“私闯民宅。”
“你疯了吧！”就算她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底下有个小平台可以借力，他的身手再好也是很难一口气跳进二楼的。
“试试也无妨。”韩勉松了松肩膀，蓄势待发。
“停！我跟你聊聊！”姚语仪喊了出来，她这辈子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引得隔壁邻居的人都探出头来。
父母听到她的大叫，过来拍房门问怎么回事。
太难为情了。可如果不这样做，韩勉这疯子根本就不会真的停下来。
韩勉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他冲姚语仪得意一笑。
姚语仪没好气地出了房间，安抚好父母的情绪后，到一楼开了家门。
韩勉早就站在门口等她了。
“要说什么？快点。”姚语仪只把门开了一点缝隙，不让身后的父母看清韩勉的脸。
韩勉倒也不介意，他从门缝里递给她那张名片。
“以旋说，你如果真心要专注比赛的话，可以联络这个声乐老师，人家答应了会全力指导你。”
姚语仪不接名片，“果然啊，不是贺老师的意思，你不会千方百计来找我。”
“那是，我也不想看着她为难。”
姚语仪心里燃起了无名火，她讽刺道：“真羡慕你，和老师相亲相爱的。”
韩勉约莫猜到，姚语仪再一次在魏新的身上吃了瘪。但他也不意外，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很能体会这样的心情，当不顺意的时候，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顺眼。
“我刚刚跟她说了，我不会再去找她补习了。”
姚语仪惊讶得手上忘记施力，门又打开了一些。她知道韩勉多看重贺以旋给他补习的机会，那是他们难得可以放下距离单独相处的时间。
“为什么？”
韩勉看清了姚语仪的神情，他想起了他跟贺以旋说这句话时，贺以旋也难得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但贺以旋和姚语仪不一样，贺以旋没有问他原因，她沉默了几秒，就坦然接受了。
是韩勉忍不住主动补上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觉得我的英语成绩再补习下去也到极限了，剩下这三个月的时间，我打算分给其他的科目，尽量把总分数提升上去。”
“我尊重你的决定。”贺以旋缓慢地补充一句，“任何决定。”
那个瞬间，韩勉似乎察觉到了贺以旋心底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的话，如果他和她真的是两情相悦的话。
她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他过来，要前进或是后退，全部都取决于他。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他却突然退缩了，她也不问理由，无条件接纳了他的决定。
韩勉其实舍不得，但他也决定了，不能毁了贺以旋。
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被一直被外界所误解，无形之中被贴上了许多不符合的标签，如果她的身上真的出现了一个污点，她又要遭受多少指责。
她一直在帮他、护着他，而他分明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可在当下，他真正能为她做的事只有远离她，和她真正划分出师生的界限。
“你也要放弃贺老师了吗？”姚语仪情绪复杂地问。
她曾经支持过韩勉和贺以旋，但看着他们关系更进一步，她的内心不可能不嫉妒，凭什么只有他们能够幸福。但如果他们真的成不了，那么又似乎证明了，一切美好的幻想真的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永远都没有打算放弃。”韩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现阶段，把我对她的感情藏起来，纯粹只做她的学生，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说不定她比你勇敢，她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她确实比我勇敢。”韩勉坦诚道，“但我不愿意她付出一切，我很贪心，不想和她偷偷摸摸，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但这却是现在唯独不能做的。”
“女人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你什么都不说，你觉得她能等你多久？”如果失去了念想，说不定贺以旋很快就变心了。
“这个问题我也认真想过了。”韩勉抬头看着夜空，明明才和贺以旋分别不久，但他就是很记挂着她，想和她分享每一件事情，快乐的一起笑，难过的一起熬，这样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很久，融入了身体仿佛割舍不去，“没有她的话，我可能早就去蹲牢里了，不然就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对未来一点念想都没有。哪怕最后我真的没有和她在一起，我都不会后悔遇见她，不后悔为了她而努力的每一天。”
姚语仪看着他，和他同班了这么久，以前压根就不熟，就最近半年才开始了频繁的接触，但她觉得这半年来他真的成长了太多。
反而是她，这半年来像是困兽斗一样，像是经历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好。
在把自己关起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后悔自己喜欢上了魏新，后悔一时冲动撕破了脸，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了魏新，她不会发现自己唱歌时的另外一面，她勇敢迈出一步后，她也能遇到懂得欣赏自己的人。
“名片你就收下吧，不论你用不用得着，哪怕转头就丢掉了也没关系。”韩勉没有打算劝说姚语仪什么，他一心只想达成贺以旋的念想，“她虽然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待学生上，她就是一个好老师。”
姚语仪的事迹轰动了这么久，只有贺以旋，不论姚语仪做什么决定，她都没有放弃过她。
就像当初她也没有放弃韩勉一样。
姚语仪心里依然带着抗拒，可敌不过韩勉谈起贺以旋时真挚的神情，一时鬼迷心窍就接过了名片。
“我走了。”韩勉功成身退，想说再见，可又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和她再见。于是，他改口道，“希望你心想事成。”
姚语仪关上门，父母就走了出来问：“是你朋友吗？”
姚语仪摇摇头，“同学。”
父母不太相信，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男生来家里找姚语仪。他们一心认定，姚语仪海选时唱的情歌和韩勉有关。
姚语仪懒得解释，毕竟让大家以为她喜欢同班同学，总比知道她喜欢的是老师要好。
每次辗转反侧时，她都想过，如果自己能够喜欢韩勉的话，该有多好。
多少人会羡慕她，在失意的晚上，有一个相貌端正的少年亲自来到家门口，不惜千方百计只为了安慰她。
姚语仪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是她久违的笑容，父母也惊呆了。
可惜啊。她不喜欢他，而他也心有所属。
姚语仪却一点都不遗憾。
“他这么晚来找你做什么？”
姚语仪一愣，才想起手里捏紧的名片。
她本想丢进垃圾桶，可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收回了手。
她如果扔掉的话，就是糟蹋了两个人的心意。
姚语仪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比站在舞台上唱歌，受人追捧时的感觉还要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