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64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了。
距离高考只剩下三个多月，本应是专心冲刺的阶段，可姚语仪比赛的海选视频一夜爆红，让学校这边有些猝不及防。
整个比赛的赛程加上集训，长达整整半年，刚好和高考的日子重合了。学校自然不希望姚语仪为了参赛而耽误高考，但姚语仪却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眼见集训的日子将近，谁都捉摸不准姚语仪的意思。
开学的第一天，主任就叫了贺以旋进会议室。
贺以旋估摸着大约是为了姚语仪的事，却不懂主任为什么越过了吴老师，而率先找她面谈。
主任仔细检查了会议室的门窗，确定密不透风后，打开手机，播放的是姚语仪比赛海选的视频，其实这是贺以旋第一次看这视频，她当时人在现场，之后又被各种事情占据了时间，就没有再过多关注了。
视频即将到尾声，是姚语仪唱完最后一句，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主任按下了暂停，然后把手机递到了贺以旋的眼前。
此时镜头不再对准舞台上的姚语仪，而是拍向舞台下观众的反应。
这本应是无比寻常的画面，可贺以旋一眼就认出了屏幕边上那一对熟悉的人影。
虽然画质模糊，却是她和韩勉肩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的手都搭在了栏杆上，看似重叠在一起，不明所以的还以为他们正在牵手。
但贺以旋知道，当时他们没有牵手，只是正常地站在一起。可她也无法坚决地否认，因为他们在那一天确实有过牵手的时刻。
主任直接问：“这是你和韩勉？”
“是。”
贺以旋毫不避讳的态度，让主任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她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放松。
主任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贺以旋如实作答，是因为姚语仪的邀请，但自然省下了许多她和韩勉的瓜葛。
主任托了托眼镜，“你知道，姚语仪唱的歌……意思没有那么简单。”
贺以旋点头。
“你来了以后，教学的成绩有目共睹，就连韩勉这样难搞的学生也愿意听你的话，你年纪轻，长得漂亮，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但即使和学生的关系再好，你始终都要注意好界限在哪里。你作为老师，很多事情学生不懂，但你不能不懂，也不能不去遵守。”
话到最后，主任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她不是在劝说贺以旋，而是在警告。
贺以旋沉默地聆听着主任的教诲，她无法找借口开脱，因为她对韩勉的私心已经这样难以藏匿，这也是她应该承受的责罚。
但贺以旋没有真正做出出格的事，主任的话也不好说得太决绝。在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当初签下的合同，是一年的期限吧？因为你的表现好，学校是有意让你转正的。我觉得你应该是有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老师的，现在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你能下定决心的话还来得及。千万别耽误了学生，也别耽误了自己。”
——
贺以旋走出会议室后，又到吴老师进了会议室。
贺以旋知道，主任不会随便把她的事摆在台面上，主任现在要和吴老师聊的，大概才是姚语仪比赛的事。
主任会找她先聊，无非是她的性质要严重得多。
无论姚语仪参加比赛会如何耽误学□□归是比不过一场师生恋的，这在世人的眼里，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的恶劣事件。
贺以旋神不守舍地回到座位，正要坐下，却瞥见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被魏新这样盯着，贺以旋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他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目光，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他应该也什么都知道了。
他看不起她。
前不久她还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他，她会和韩勉划清界限，在他的心目中，她彻底成为了一个不知廉耻、言而无信的女人。
主任和吴老师的谈话没有很久，吴老师出来后，立刻和贺以旋商量怎么去劝说姚语仪。
贺以旋却觉得姚语仪的问题不大，但在她看来，姚语仪在比赛中走红，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姚语仪不见得对娱乐圈有多大的想法。
姚语仪真正的心结是……
贺以旋再次看向了魏新的方向。
魏新本来在盯着电脑屏幕，不期然又敏锐地看了过来。
贺以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眼前就被一叠厚重的试卷挡住了视线。
“老师，我来交寒假作业了。”
熟悉的少年嗓音，却只有在使坏时，才愿意开口叫她一声老师。
贺以旋不慌不忙地接过了试卷。
吴老师看到韩勉出现，眼睛一亮，“韩勉，你和班长关系很好吧？有没有打听到她对比赛的想法？”
有了理由，韩勉便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驻留在贺以旋的座位前，“她说一开始会去比赛，只是为了把那首歌唱给某个人听。”这些话姚语仪早在班里说了几遍，是公开的事，韩勉的话一说完，他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魏新。
贺以旋没有顺着看过去，只觉得如芒刺背。
吴老师连忙追问：“哦，那是什么人？”
韩勉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吴老师笃定韩勉知道答案，又锲而不舍地问了些关于姚语仪的事，韩勉顾左右而言他，不直面回答，却充满了耐性和笑意。
贺以旋本来想批改试卷，可韩勉就站在跟前，她静不下心来。
平时私下的相处，他们也是保持着和现在同样相近的距离，她从来没有觉得不自在，然而现在在众目睽睽下，尤其是在学校里，加深了彼此间老师和学生的身份，这样的亲近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贺以旋想出去喘口气，房莉思刚好下课回来了，房莉思一进门就见这般神奇的景象，不由得展颜一笑。
从前房莉思就觉得韩勉是个俊俏的少年，就算闯祸成绩差，但一张脸就足够讨喜。如今知道他是贺以旋的心上人，她看着他就像是丈母娘碰到了称心如意的女婿，越看越欢喜。
“房老师。”韩勉乖巧地喊了一声。
房莉思和蔼可亲地点点头。
贺以旋可不想韩勉继续和房莉思搭话，她连忙开口：“快上课了，回去吧。”
“好。”韩勉应得极快，房莉思目送着他离去，突然觉得他无比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听话的时候真听话。
不听话的时候……嗯，想想就危险又迷人。
房莉思刚想对贺以旋笑，吴老师搭了把嘴过来：“我原来还以为韩勉和班长有戏的，但看来班长是心有所属。”
这话吴老师是对贺以旋说的，贺以旋不好回应这个问题。
房莉思笑笑说：“说不定韩勉也心有所属呢。”
贺以旋暗暗地看了房莉思一眼。
房莉思自知失言，怪就怪自己嗑cp上了头，不分场合打趣。
贺以旋知道房莉思没有恶意，但那些话，她担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况……她确实于心有愧。
——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但关注点依然围绕在姚语仪的身上，甚至越炒越高。
就连在上课时间，都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借故路过教室，想尽办法探讨姚语仪。
姚语仪在教室坐不下去，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她都觉得被人围观着一举一动，她感到无比窒息，她忍不住逃课了。
姚语仪的逃课经验毕竟只有那么一次，她不清楚逃课能溜去哪里，她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仓库，于是她问了曾经的逃课大户韩勉有什么逃课圣地。
韩勉理解她的心情，给她推荐了两三个绝佳的地方。
姚语仪想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问韩勉要不要一起。
韩勉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
姚语仪不得发笑，曾经她有多认真，他就有多懒散，曾经她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他是校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但现在却是风水轮流转。
她和他，都因为遇见了一个人，而发生了改变。
姚语仪自顾不暇，没有追问韩勉和贺以旋的后续。但之前韩勉很消沉，现在又变得积极起来，似乎充满了动力，她就猜到他们的发展应该是顺利的。
不像她，把那首歌掏心掏肺地唱了出来，感动了全世界，却唯独没有感动到心里的那个人。
姚语仪开学后顶着众人的目光，特意去办公室溜达了一圈，就算被主任唠叨了许久，她也还是去了。路过的老师都会忍不住打量她，但魏新没有，他似乎只把她当做是寻常的学生，不好奇，也不在意。
姚语仪想着魏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闲置的行政楼，那一间废弃的教室。
魏新最近已经不再练习吉他，教室里也封了尘，但魏新练习时用过的桌椅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姚语仪走过去，怀念地抚过桌椅，全都是回忆的痕迹。
她对魏新的一见钟情，还有对贺以旋的嫉妒，以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魏新说过的话，虽然只和他有过短暂的交流，却是她反复回味的珍宝，也是让她纠结的源泉。
姚语仪恍惚间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魏新的身影正路过教室。
他注意到教室里有人，视线瞥了过来，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就像是奇迹一样，当她正在想着他，他就出现了。
姚语仪欣喜若狂，下意识追出去，“魏老师！”
魏新在走廊尽头停下了脚步。
“同学，有什么事吗？”他有意无意地扬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示意自己有事要忙。
姚语仪有无数的心里话，难以启齿，斟酌片刻，只得弱弱地开口：“……我叫姚语仪。”
魏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为什么在这里？赶快回去上课吧。”
姚语仪眼看魏新转身又要走，来不及深想，脱口而出：“你有看过我比赛的视频吗？”
魏新自然是看过的，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十年难得一遇的风头，到处都在议论着，想不看也难。
姚语仪清楚自己最近有多火，以前都不正眼看她的同学，现在都纷纷对她示好，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追捧，魏新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
最近的顺风顺水让她鼓起了勇气追问：“那首歌我很用心唱的……那是说的学生和老师的故事，我藏在歌里面的心情，你能感受到吗？”
魏新沉默地看着她。
他突然想起了贺以旋。
那个叫韩勉的男生，也是用这样率直炙热的目光看着她的吗？
这分明是沼泽，一旦沾上就是无尽的黑暗。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贺以旋为什么会沉溺下去，为什么到现在还一错再错。
魏新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姚语仪的心砰砰直跳，她顾不上羞涩，她已迷失在他的眼睛里，“魏老师，我……”
“恶心。”
姚语仪怔忪道：“什么？”
“你唱的那首歌，我只觉得恶心。”魏新冷漠地说，“学生和老师之间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姚语仪浑身都僵硬起来，她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地自容过。
她想要解释，却力不从心。
魏新知道这番话过重了，他难得失态，却不后悔。
如果不彻底痛过就不会从虚假的梦中醒来。
作为一个老师，面对学生无知的爱，这本来就是正确的做法。
魏新不理会姚语仪的眼泪，转身走了。
但他走了一段路后，始终放不下心，可他没有任何身份和理由要回头。
他叹了一口气，久违地联系了贺以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