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贺以旋今天的第一节课安排在下午四点。
客户是一个二十六岁的男性，工作和外贸相关，为了让事业更进一步，才来报的英语口语课。
原本他没又打算报一对一的高端课程，但试课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贺以旋，才下定决心报了她的课。
他上课很积极，几乎隔天就来一次，十节课很快过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节课。
他穿得比以往都要正式，前台的女同事一见他，暗自吐槽说他穿得像要去结婚一样。
时间到了，贺以旋结束了课程。
就算这位客户没有谈续课的事宜，贺以旋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有问必答的态度。
“以旋。”
客户一开口，贺以旋就感觉不太对劲。
年轻的学生会叫她老师，成年的客户会叫她授课用的英文名。
贺以旋并没有把全名向机构的客户公开过。
“你还有什么问题？”
“今晚我想请你吃饭。”
“不好意思，没空。”
“我可以等你下班。”
贺以旋收拾好东西，起身出去，“不必了。”
他拉住了贺以旋，“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喜欢你。”
贺以旋不相信，他一边拉住不让她走，一边堵住门口，还试图上锁。
幸好机构有规定，教室一律不准上锁，装的都是没有锁的门。
贺以旋往头顶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希望负责人这时候不要对着监控打呵欠。
“不好意思，我只把你当做客户。”贺以旋认为自己足够礼貌了。
“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客户了。能不能把我当做是一个男人，给我一个机会？”
贺以旋这才正眼看他，然后又挪开了视线。
这样的对话，贺以旋隐约觉得耳熟。
对了，当初陈赋行就是这么追求她的，是类似的情况。
不过，他和陈赋行不一样，陈赋行以前起码算是长得不错，而他……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男人。
贺以旋觉得没必要祸害他，更别祸害自己了。
贺以旋正要拒绝，教室的门被人拉开了，堵着门的客户一个不留神，险些往后倒去。
他不得已松开了抓住贺以旋的手。
陈赋行抵着门口，对贺以旋说：“都下课了，还不出来？”
就算是陈赋行，贺以旋还是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很好。她连忙走了出去。
客户回过神来，还想追出去。
陈赋行拦住了他，“这位先生，请问你对我的员工有什么意见吗？”
贺以旋没有听下去，径直出了机构，乘电梯下楼了。
——
贺以旋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她照旧挨在玻璃前，静静地吃着她的晚餐。
工作群躁动了起来，全部的员工都在赞叹陈赋行英雄救美，马屁一个接一个。
当事人贺以旋在群里一如既往不做声。
陈赋行像是在模仿她，之前在群里不时作威作福，现在也不发表任何话语。
五点半了，贺以旋果然看到了田钰薇出现在路上。
田钰薇的课在六点，但她似乎很喜欢提前半个小时到。
田钰薇并没有立即进大厦，而是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过了几分钟，卓凡出现了。
卓凡来到田钰薇的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田钰薇娇嗔地笑了笑，伸手打了一下卓凡的手臂。
然后，她的手就没有放下来。
卓凡理所当然地握住了田钰薇的手。
田钰薇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卓凡松开了手，往大厦走去，田钰薇回过神来，跟上了他的脚步。
贺以旋喝了一口咖啡。
便利店的店员默认给她的咖啡放了糖，太甜了。
贺以旋吃完了三明治后，抬起头，又看见了一个认识的脸孔。
韩勉来了。
他踩着一辆自行车，t恤牛仔裤球鞋，一眼看去，就代表了两个字。
青春。
他还是梳着大背头，也许是今天的发胶抹多了，发间一缕一缕的，有些好笑。
贺以旋真的笑了出来。
等着红绿灯的韩勉，原本在看着大厦的方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了便利店。
一个女人的笑脸，美丽、妩媚。
韩勉移开视线，踩着车去了另外一边。
贺以旋皱着眉，把剩下的咖啡都喝完了。临走前，还买了一包烟。
——
贺以旋上课前，和陈赋行打了一个照面。
但她没理他，径直进了教室。
陈赋行习惯了她的态度，去找负责人拿了最近一个月的营业资料，进办公室看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贺以旋上完了高中生们的课。
陈赋行又从办公室出来了，贺以旋去了女厕所。
于是，陈赋行进了隔壁的男厕所。
贺以旋觉得厕所有些味道，打开了窗户。
低头一看，一辆自行车停在楼下的巷子里，是后门的位置。
也许空气排出去了一些，厕所好像没那么臭了。
贺以旋又凝神看了一会儿，看到一颗黑色大背头出现了。
今天下课后田钰薇和卓凡并没有一起走，贺以旋在讲台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经意听到，卓凡对田钰薇说家里有聚餐，他的父亲开车过来接他了。
巷子里，韩勉牵着田钰薇的手，两人聊了几句，田钰薇猛地就扑到了韩勉的怀里。
韩勉怔了怔，回抱住了田钰薇。
贺以旋今天欣赏了两次默剧，有些意犹未尽。
手机响了，陈赋行问她：“你在厕所那么久干什么？”
贺以旋不理他，上完厕所后，施施然出去了。
又要上下一节的课了，她还是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
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
既然对手是贺以旋，陈赋行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今天的一出英雄救美，他不信贺以旋的心一点涟漪都没有。
陈赋行今天在监控里看到了他安排的客户开始骚扰贺以旋，他故意等到最肉紧的瞬间，及时出现在贺以旋的面前。
为了今天的这场戏，他还特意叫造型师设计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韩星造型。
贺以旋第一次不理他，也许是惊魂未定。
贺以旋第二次不理他，也许是欲擒故纵。
陈赋行知道贺以旋今天上的课多，他静下心来，看完了业绩资料，又临时和负责人开了一场可有可无的会议。
终于，到点下班了。
贺以旋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当她一出来，又见陈赋行。
那么多的同事在场，贺以旋用员工的态度，对未来老板打了一声招呼。
陈赋行觉得这是贺以旋主动示好的苗头，“我送你回家吧。”
“我有车。”
陈赋行知道她有车，也知道她的车牌号，还有长什么样子。
因为等待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叫人去扎破了她的轮胎。
陈赋行和贺以旋一起下楼，陪她一起见证，四个轮胎都扎破了的情景。
其它的车都安好无恙，只有她的车一辆受损，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不是为了报复，就是为了找个机会。
陈赋行再次开口：“我送你回家吧。”
“我可以叫车。”
“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坐车多不安全。”
“和你待在一起，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我又不会伤害你。”
贺以旋闻言，讽刺地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陈赋行也不晓得为什么，下意识感到心虚。
陈赋行的车就停在隔壁，他拉开副座的车门，“你不信我，随时都可以报警。”
贺以旋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陈赋行兴奋地笑了，然而他在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笑脸，傻愣愣的，一点都不像韩星。
不行，他不能再变回从前的傻小子。
陈赋行拨了拨额前新剪的刘海，确定整整齐齐，才上了车。
“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酒不错。”
“不去。”
陈赋行转头看她，“我又不会吃了你，不用躲着我。”
“不是躲。”贺以旋拿出镜子，补了补口红，“是没兴趣。”
欲擒故纵。
陈赋行在心里默默念叨这四个字。
“不喝酒也行，找个地方，轻松一下。”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
“去你家，没问题。”
“不要误会了，我没打算让你进门。”
“那就去我家吧。”
贺以旋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陈赋行把车锁了。
他凑近她，“再不然，在车里也行。”
贺以旋抬起了手，陈赋行做好了打算，贺以旋会扇他一巴掌。
他也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
可贺以旋只是伸出了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将他往后推。
把他推回了座位后，她甩了甩手。
刘海又厚又油，她不喜欢。
陈赋行回过神来，贺以旋的沉着应对，反而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踩下油门，“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如果每分手一次，前男友就要来找她复仇，贺以旋恐怕早已碎尸万段。
她虽然每一段恋情都没有顺利走到最后，但至少交往过的每一个本性都不会是坏人。
不过，当年有人真的差点掐死了她。
那是贺以旋少有感到害怕的时刻。
但当时转而一想，不过一死而已，辛苦片刻，也就解脱了，她便也不害怕了。
掐住她脖子的手，也在那个瞬间放开了。
贺以旋感觉到脖子有些痛，可能是回忆在作祟。
贺以旋告诉陈赋行：“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晚上的消遣，你找错了人。”
在陈赋行今天出现的时候，贺以旋就洞穿了他的所有伎俩。
那个求爱不遂的客户，表白的套路，英雄救美时刻，还有扎破的四个轮胎，都和陈赋行脱不了关系。
贺以旋打算由得他去表演，吃瘪的次数多了，他就会自己退场。
但拖泥带水太久了，她也有些厌烦了。
陈赋行故作深情地说：“难道就没有可能，我重新爱上你了？”
贺以旋仿佛被逗笑了，唇红齿白，迷人至极。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陈赋行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正因为和从前不一样了，贺以旋才更加对陈赋行没有了兴趣。
以前的他，可不会梳这种锅盖刘海。
贺以旋的家不知不觉到了。
贺以旋下车，这次陈赋行没有锁门。
贺以旋说：“看来，你真的对我挺上心的。”
陈赋行不解。
“我没有跟你说我住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直接把我送回家的。”贺以旋弯了弯嘴角，“我的员工档案，没少看吧？”
陈赋行露出了破绽，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他确实看了很多次贺以旋的员工档案，还有她的调查资料。
以及，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反复回味着和她旖旎过的画面，然后，忍不住一个人……
贺以旋没有让陈赋行继续难堪下去，她转身上楼了。
她很笃定陈赋行这次不会追上来。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有了自尊心和羞耻心，以及，他所谓的感情，不过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