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陈赋生今年28,在某直辖市二甲医院的技术部浑水摸鱼的大龄青年,没车没房没女朋友的正统三无,医院网站那狗皮膏药般的观感一半归功与他。此公的爱好可不在于花时间维修医护系统,陈赋生特别喜欢研究怪力乱神民俗异志方术秘传,甚至从大学起就自己当kp带coc跑团。
闹着玩归闹着玩,不过办公室里同僚都知道,没事别惹陈赋生,那tmd可是个神棍,惹了他指不定哪天被连人带符给烧了。
陈赋生:……
他可是五星红旗下茁壮成长的遵纪守法大龄青年,没犯法,真的没犯法。
不过爱钻研这些的人因为耳濡目染,或者无意识地掌握了什么诀窍,灵感大多是比常人高的,指不定就能遇上旁人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
陈赋生先是在江府逛了一圈,熟悉熟悉家中环境。
江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规规矩矩的四进院落,江太爷和他胞兄未分家时热热闹闹的,分家之后这么个偌大的房子便空了下来。太爷太夫人住正房,江晖住东厢房,江晖还有个早夭的哥哥江昀,原是住西厢房的,自从他落了水,江太爷就把西厢房锁了,再也不给人进出。
看来江晖家境不错,爹娘更是疼他疼得要命。这样的家庭里,居然养出这么个冰雕似的人来,回家奔丧,居然没有一点难过。
陈赋生一面摇头,一面推开宅门出去。此时天色渐暗,周围更是寂静的可怕。陈赋生胆子小,只打算往前多走几步,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就回家。
他一路走一路瞧,周围村民早早就歇了,唯有一两家还点着昏暗的油灯。那点灯的人家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陈赋生听得不真切,等到他凑近,那嗡嗡声骤然变大,还是听不出什么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于是连忙走开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遇到一个小摊。一个方士打扮的青年,正坐在摊前喝酒。
那摊子老板走路没有什么声音,倒是陈赋生踩着落叶的声音引起了那方士的注意。
方士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江晖,陈赋生可没穿什么本朝京官的补服,只着一件宝蓝色湖绉的袍子,墨绿丝线混赤金打出来的络子上拴着浑圆的白玉佩,就连那玉佩也不算什么好料子,是太爷珍藏的疆北籽料里切下的边角料。
旁人看了也只道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也不知那儿好看,值得那方士打量这么久。可方士的目光追着那块玉佩,玉佩同艾草香囊坠江晖在腰间,勾出江晖细细的腰来。
太夫人因为病根,素来不爱花儿粉儿,连带着檀木沉香都说点上躁得慌。太夫人一生只爱艾叶和梅花冰片,又干净又提神,家中小辈的香囊里也只塞了这几样东西做的香丸。江晖腰上那个香囊也是,江晖打小浅眠,郎中说他是思虑深重,于是香囊里再添一味炒过的柏子仁来安神也就完了。
这还是茗兰儿追出府来给他系上的,说是给老爷“遮遮味”。茗兰儿一面系香囊,一面红着脸数落江晖越大越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出门遇上歹人可不是玩的。
陈赋生一头雾水,茗兰儿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晖一面嘀咕,一面在摊子上要了一份冰酥酪,大大咧咧坐在了那方士的对面,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吃。
陈赋生原本就是胡乱要了份甜品,上了桌才知道,那东西有点像他读大学时候常买的双皮奶。
方士若有所思地抽了抽鼻子,忽然冲他一笑:“书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什么该来不该来的,这是我家!江晖腹诽。他咽下酥酪,抬头说:“管你娘的来不来,臭道士贯会胡说八道,太上老君都管不了我,你算个老几?”
那方士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念了一句无量仙尊:“这地方可不归太上老君管。”
“爱谁管谁管。”陈赋生听得有些发毛,于是恨恨地放了狠话。他几口吃完酥酪,丢了勺子,把碎银子摆在桌上,快步跑了——跑得快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看见了方士放在板凳边上的慧剑,也不知开过刃没有。
不过想来真正的江昀从没说过这种混账话,那张阎王脸能骂出禄蠹国贼,却不一定能骂出你娘的,难怪刚才那个方士愣了一下,好让自己有机会开溜。
江晖似乎没有想起,刚才摊子老板并未戴斗笠一类的东西,自己却没有看见他的脸……
夜里,陈赋生睡得非常不安稳。
他梦见了前两天他刚刚穿越来的事情,逼真程度堪比再经历一次。
没人要杀陈赋生,他穿到江晖身上就是个意外,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纯是他团建时候蹦得太欢,想向同行的女同事展示他的平衡能力,结果踩到了带青苔的石头,一下滑进湍急的河里,捞都来不及捞,人已经被水流冲出百米开外。
再醒来就躺在了江府的大堂上,他终于记起来他今晚在府外听见的嗡嗡声和他刚穿越来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堂内嗡嗡作响,屋外却一片死寂,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了他一个活人。
今晚月亮格外明亮一些,惨白的月光照着惨白的布帘,竟然白得发青,满室浅浅的绿光。陈赋生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陈赋生只能静静地坐着,空气中稠胶一般的恐惧将他缓慢淹没。
忽然,灵堂内摆着的被足有四寸长的大钉子钉住的棺材被打开了。陈赋生深深吸气,发力试图往后退到墙角。
然而棺材里却没有跳出来什么奇怪东西,正当陈赋生松了一口气,往墙角靠去时,他在地上摸到了一手黏答答的绿色液体,散发着恶臭,似乎还有一丝热度。
陈赋生登时觉得想要作呕,情急之下想要把手上的粘液揩去,一揩便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一个软软黏腻又凹凸不平的东西。
陈赋生转过头,那怪物起码有一丈高,像变异加放大的癞蛤蟆,浑身都是恶臭的脓包,眼睛却往两侧凸起,正定定地盯着陈赋生。
陈赋生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粘液堆里,哭都不知道哭了,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无比清醒,心跳直上180,极度的恐惧让他发抖,陈赋生绝望地闭上眼睛。
结果半分钟过去,对面没了动静,终于撑不住了的陈赋生咕咚一声栽到,连带着把香炉撞到了地上,很快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然后就是他另一个贴身的小厮墨烟儿发现他倒在地方,墨烟儿冲屋外大喊“少爷晕倒了”却对棺材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再就是茗兰儿也跑进来,两人一起把陈赋生架回左厢房。
说来也奇怪。陈赋生今天醒来之后又去灵堂看了看,石砖上干干净净,哪儿还有粘液与怪物的影子?
陈赋生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架住他,那嘈杂的嗡嗡声却是越来越大,却突然又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啪地断线了。
此时陈赋生迷迷糊糊间发现刚才的一切梦境般抽离,留下一个全黑的世界。
【主线任务开启——】
陈赋生看着面前一行白字,懂了,自己这是穿进了个系统文。不过这系统可真是不礼貌啊,连个招呼都不打。
面前的白字又变了。
【新手村任务】
【倚罗村往事】
【难度:半颗星】
【接受】【拒绝】
接受了就能回家吗?陈赋生一面暗暗吐槽这个系统寒碜,连个语音都没有,一面点了接受。
在他点接受的一瞬间,整个界面都变了,一个流畅却还是能听出一丝机械的女声缓缓响起:“欢迎进入逃生系统,用户1000013,祝您游戏愉快。”
整个空间忽然变成了着火的村庄,陈赋生在这个空间里像是切身观看cg一样,周围嗡嗡的声音又变大了起来,这回听清了,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吟诵什么,吟诵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无意义的欢呼。周围火光冲天,火光中有被烤成炭的人扭成类似符号的姿势,一个背着剑的英俊男人站在通往村子出口的台阶上抬头望向天空,画面向上,整个村子除了青烟便是淡绿色的天空,但是除了树木爆裂的噼里啪啦声,依旧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
巨大的白色且暗淡的字体缓缓出现——倚罗村往事。
还挺3a大作的……陈赋生还有心思点评一下这个cg。
下一秒他就没心思点评了,一只全是脓包的大蛤蟆忽然从暗处窜出,将陈赋生一口吞了进去。把陈赋生挣扎的声音,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老爷!老爷!”
等他汗淋淋地醒过来,只见茗兰儿正在他床边推他,见陈赋生醒了连忙捏着手里的香囊给他闻。梅花冰片凌冽的味道混着柏子仁直冲天灵盖,陈赋生深深吸气,冷静下来。
“茗兰儿,几点了?”
“老爷,鸡刚刚叫了,小的猜现在刚刚卯时。”
哦,五点多了。陈赋生道:“把桌上的麻衣白布拿来。”
茗兰儿叫了几个仆妇,一同伺候陈赋生洗漱穿衣。看着屋外渐渐明亮的天光,陈赋生一时有些恍惚,他成了江晖,可是他陈赋生的父母,在另一个地方,也在等他回家呢。
这时他倒是想起另一个人:“墨烟儿呢?”
茗兰儿替他系盘扣:“墨烟儿一直在外面守着,管着那群吹拉念打的师傅。”
陈赋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老爷,早些用早膳吧。”茗兰儿低着头,给他系上最后一个扣子“那些吹拉念打的人正等着您呢。”
“我不饿,走吧。”
陈赋生推开东厢房的门,今天起,他就要作为原主,作为江晖活下去,替他的爹娘收尸下葬。
然后,离开这里,活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