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章
从昏迷中醒来,感官彻底回归之后,后颈上的痛楚瞬间袭来,疼得林予倒抽了口气。
两眼还有些发黑,看东西的时候不太真切。一连甩了好几下头,她终于反应过来并非眼神问题,而是她此刻身处在黑暗之中。
所在的屋子是封闭的,密不透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像是潮湿的腐臭,但又并不全是。
林予没那心思去细究,她试着扭动身体,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粗绳绑着。
她抱着侥幸地挣了挣,只两下便放弃了。见挣脱无望,索性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真是见鬼了,这都什么事。
外面是呼啸的风声,偶尔还伴着瓦片被掀起的声音。林予靠着墙静静地听着,此时周遭无他声,唯有她的呼吸和吞咽声。
心脏在这片寂然中剧烈搏动,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咽喉。
林予深呼吸着,强自镇定下来,脑海里不断重现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那抹灰蓝色的人影并不高,身形瘦弱,甚至比寻常女子还要矮上几分。
上回在溪水边这人就跟踪她,很显然从那时起就已经盯上她了。
只是到底是谁呢?林予在脑海里搜索与这抹身影相似的人,可惜最终搜寻无果。
“系——”刚想问问系统,就听到外面的异动,是两个人的谈话。
“人就在里面,你自己看着办,千万记得别弄死了,否则拿你是问!”
“好好……好嘞!”
回答的是一道苍老的嗓音,听着有些耳熟,林予好像在哪听过。但不及回想,那人的回答已经让她彻底傻了。
“小兄弟,你让周姑娘放心,等我把这小蹄子收拾了服帖了,周姑娘想怎么着都行。”
周姑娘?
林予只感觉脑子轰的一下炸裂开来。
是周荷!
她认识的姓周的并且对她敌意如此之大的,除了周荷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林予知道周荷对她颇有不满,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恨她恨到这个地步。屋外两人的对话以及当下的处境,林予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她脸色一变,嘴唇白得几乎没了血色,但仍旧用力地挣着手腕上的绳索。
“嘎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林予瞳孔收缩,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屋外下雪了,风雪交加,骤然间顺着咧开的门缝灌进来,打在林予微仰的脸颊上,刀刮般疼。
是他!
林予看着站在门口的佝偻身影,顿时手脚冰冷,如坠冰窟。
她把所有人都想了个遍,唯独把这个老头算漏了。她道为何每次见时,他的眼神都会让她很不舒服。
门口处佝偻站立的人见林予一副惊慌模样,那张松弛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哟!醒了啊?那正好。”
这小丫头他可是馋了好久,之前这丫头的娘找来时他还不愿接手,那时候瞧着干瘪瘪的,半大的小丫头跟个黄脸婆似的。谁知道这才多久,就生得这般水灵了,瞧这细皮嫩肉的,娇得跟朵花似的,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想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带着豁口的黄牙。手上的烛台被风吹得疯狂舞动,火光映在他脸上,像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看得林予心惊。
她急促地喘着气,耳边鸣声不止,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了。就这样,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人托着一盏烛台宛如炼狱恶鬼般慢慢朝她走来,她本能地想后退,可是后背抵着墙,已经无路可退。
“小美人,别怕。”老头驮着背凑近,顺手将烛台放在了一旁,然后在林予的脖颈间嗅着,眯起眼一脸陶醉地呢喃,“果真跟花似的,真香。”
眼前的枯皮脸让林予有些犯恶心,于是她别过头去,身子往旁边挪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呵声一下,笑声桀桀,在这黑夜中,听得林予毛骨悚然。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给我当小媳妇,我可是想了好久。”他粗糙的手挑起林予的下巴,被林予躲过了。
老头不怒反笑,他就喜欢这样的,有脾气才更够味。
“之前那小子日日跟着你,这不?听说他走了,我这才有机会把给你带回来。”
林予咬着牙,强忍住身体的颤抖,瞪了他一眼,“你何时跟周荷串通的?”
老头面色僵了一瞬,随即了然,“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乖乖听话伺候我就成。”
说着,那人眼神越发令人生恶,伸出手要去解林予的衣服。林予什么也来不及想,抬起被束的双脚,踢在老头脸上,她眼里布满着血丝,几乎破声地吼道:”滚!“
“你个臭婆娘,敢踢我?”那老头防不胜防,直接被踢倒在地,顿时怒上心头,揪起林予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跟了我是你三生有幸,你跟那杂种不清不白,现在谁还敢要你,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你娘眼巴巴地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屑要你个浪荡蹄子呢!”
他把林予又往墙上一摁,狠狠道:“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别想着跑,这地可没人救得了你,今夜你是不从也得从!”
林予的头被凹凸不平的土泥墙撞得生疼,额角一处因为撞击破开了一道口,温热的血液顺着眼角一路蜿蜒,衬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来。
她眼前有些发黑,只感觉头眼昏花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糊住一般,看不清东西,但老头的话却被她一字不漏的刻印进了骨子里。
原来,李惠进来一声不吭,是在这留了个大招给她。
可当真是亲娘啊。
林予讽刺地勾了勾唇,老头见此,松开了她的头发,半眯着眼睛看她,“你笑什么?”
林予仍旧是偏头倚墙的姿势,头发有些凌乱,额角一处殷红,瞧着有一股凄美感。嘴角的笑意慢慢晕开,突然,她冲老头扬扬下巴,眼神带着点魅惑,“你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老头会心一笑,凑了过去,“这才对嘛,乖乖听话能少受多少痛,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鬼!”
突然,林予使足了劲一头朝他撞过去,趁其捂着眼睛叫痛之际,她的双手用力地朝两边撑开,在这种时刻,手被勒得变形亦或是泛紫受伤都已变得无足轻重了。
终于,绳子断了,她飞快地解掉了脚上的,一把扶着墙站起来。
眼前一阵恍惚,她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叫痛的人已经缓过神来了,震惊地看着林予,“你怎么挣开的?”
还不是这老头蠢,非得把烛台放在她身旁,刚才她趁着这老头跟她废话的时候,偷偷将手靠近烛火烧。可惜绳子挺粗,那点花苗顶多烧个一半,剩下的她就自己靠着蛮力挣开了。
但是这些林予没说,因为先逃出去才是目前最要紧的。
于是她在老头还一脸懵的时候,抓紧时间往门边跑,老头有所察觉,当即啐了一口,骂道:“臭婆娘,还敢跑,我打死你……”
那老头咬着牙说着,一边上赶着要逮住林予。林予心一惊,甩开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径直朝门口去。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一阵寒风迎面袭来,林予有一刻停顿。就因为这样,她又被老头抓住了头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专属于男人力道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比刮在脸上的风疼上好几倍。
“臭蹄子,看你往哪儿跑,竟然你这般不听管教,就别怪我下手狠!”
林予挣扎着,头皮疼得发麻。老头驼着背,比她矮,她便用手肘撞他的脸,然后借机摆脱了束缚,不再犹豫,转身跑进了风雪交加的黑夜里。
身后是那老头暴怒的吼骂,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脸上是风过留下的刺痛,而前方是无尽的黑夜。
她使出浑身力气地奔跑着,头疼,脸疼,整个人神疲力竭,但她知道不能停下,只有一直跑下去。
夜是沉寂的黑,伸手不见五指,林予仅凭着直觉往前跑。
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她害怕也绝望,突然就想起了林给,以前每一次走夜路都有他在,那时候再晚也不会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身后一直有个人在。
不知道林给现在在做什么呢?身为当朝皇子,应该有很多要物在身吧。林家人这会儿又在做什么呢?看到她这么晚了没回去,会担心吗?会找她吗?
她胡乱想着,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雪坑,就这样一脚踩了进去,身子骤然失重朝前倾去。
林予绝望地闭上眼,突然身后一只手搂上她的腰,将她一把带了起来。
林予心里一紧,以为是那老头追上来了,使劲地挣着,近乎失声地吼着,“放开我!滚!”
“是我,是我!”林给将她整个圈进怀里,哑声哄着,“别怕。”
看到她草木皆兵的模样,林给只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他连夜赶着回来,刚进村,遇上一群打着火把找人的村民。
他以为是在找村里其他人,谁知走近,看到蹲在路边哭的林舒,他才得知是林予不见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予像是找到了避风港,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如潮水般一拥而上,霎时眼泪糊了视线
方才,她即将被□□的时候没有哭,被骂被打的时候也没有哭,但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她终于忍不住了。
林予揪着身前人的衣服,眼泪决堤似的,彷佛此刻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千般种情绪发泄出来。
林给的心乱得一塌糊涂,他将林予裹进大氅里抱得更紧些,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眼神轻柔似漫天的雪花。
然而在这副柔情下,藏着未表于面的暴戾和阴狠。
大雪无声的下着,凌风过境,将漫天的雪花撕扯成了碎片,最后落在了林中相拥的两人头上。
没多久,林予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地没了声音。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些光亮,星星点点的,接着就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幺!听到了吗?听到了给爹回个话。”
“幺妹!”
“这大晚上又吹风又下雪的,你说这幺妹跑哪去呢?”
“哎!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这片林子要再找不着,可就没地方找咯!”
说话声越来越近,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动静。
林给低头一看,顿时失笑,原来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他搂着林予,一只手将身上的大氅三两下解下来盖在了她身上,然后轻轻将人打横抱起朝那片呼喊声走去。
许是真的累了,这般大的动静也没有吵到怀中人分毫。
林给抱着林予走近,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声:“在这。”
林全一听,打着火把转了个圈才找准说话人的位置,凑近一看是林给,还来不及寒暄,视线落在他怀中人脸上时,顿时愣住了。
火苗在风中摇曳,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的幺啊,这是怎的了?”
“幺妹怎么了?”
听到林全的声音不对劲,林皓一下冲了上来,见此也红了眼,“哪个狗娘养的干的,我要去杀了他!”
“皓儿!别冲动。”林全拉住他,暗自抹了把眼泪。
周围帮忙找人的村民也围上来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刚才处在黑暗里,林给并不知道林予到底何模样,只那一声绝望的反抗,他就心疼的不行,如今光亮之下,再看到她凌乱的头发,额角未干的血以及脸上那明显的五指印,林给只比林皓更愤怒。
他放在心尖上守着的人,竟然被欺负成这样,林给感觉此刻自己的体内有头猛兽在叫嚣,不得释放誓不罢休。
抱着林予的手紧了又松,沉吟片刻,林给抬起了头,眼眸是夜一般的黑,他看着跟前两人,沉声道:“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