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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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露带着葡萄先去了距离国公府最近的马家铺子。
这地方被江意行派人拆了重新修起来,处处泥水崭新、土地平整,就连后院里一花一草都格外精神。
在她们进来之前,苏寒露取出一份火药包,教了葡萄如何使用后,吩咐道,“在这里候着,一刻钟之后若我还不出来,炸了这门楼牌坊。”
“大小姐!”葡萄大惊,连尊称都心急之下喊了出来,不可思议地抓住姑娘的手,怒问道,“胡杨这小贼胆敢犯上?!”
她们在西北时大小姐便亲自锄过一次奸,全程孤身直入不带任何人,最一身伤的终活捉了给官府做内应的狗东西。
就算这次大小姐肯带着她,但这情形大小姐还是打算自己一身犯险揪出内贼?这怎么能行!
葡萄只觉凉气从脚往上窜,半点迟疑没有,坚决不肯松手,定要自己去做诱饵。
“你去有什么用,我才是那个最值钱的,”苏寒露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是不是他我也不知。”
苏寒露好歹安抚下她,待葡萄在淳化坊城门楼的牌坊后藏好了,独自走去原来的马家铺子侧墙,从袖中取出精铁炼制的爪牙铁链,翻身上墙。
前后门守着新铺子的下人早被提前蹲点来的胡杨吹进去的迷烟撂翻,沉睡不醒来。
苏寒露信步铺子后院,按照原先指定的计划,来到后院中庭。
胡杨早也听见熟悉脚步声,立刻从屋内跑出来,跪地行礼,“大小姐!”并道,“小的在屋内铺好炕,烦请大小姐移步屋里歇息。”
苏寒露点了点头,半点不疑走进屋里,坐于铺了新褥子的炕上,问了他一些无干痛痒的问题,再叮嘱了一两件小事,便起身离开。
胡杨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为何大小姐今晚这样大的动作,竟只似来着逛一逛,——他连桐油和柴火都准备好了,就差大小姐一声令下,这里即刻就会变回火场废墟。
苏寒露进来出去始终保持一万分警惕,但最后在她离开时,一切如常,并无半点异端。
所以,胡杨是忠诚的。
外面惴惴不安守着的葡萄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终于看见大小姐安然无恙出来,狠骂了一句胡杨这个蠢货,快步跳到大小姐身侧,寸步不离的跟随,“下一个是谁?”
苏寒露满意葡萄的懂事,且走且答道,“白刺。”
夜色之中,主仆二人避走小道,很快离开淳化坊。
康平坊第一十六宅。
白刺今晚闭市,一早就借口京畿卫查访赌坊暗娼,遣散了在这里赌钱杂耍的财主们,算着时间在院中候着。
苏寒露同样与他简单说了几句,顺便检查了这处她手下最大赌坊的消防与安全通道,并未再多给活,简简单单走了。
白刺因被大小姐夸奖什么消防做的好,待送走大小姐,他立刻挽起袖子,重新把屋内外所有本也填够了水的大瓮再给它加满水,十分快活。
最后一站,苏寒露来到兴庆坊的那一处废宅。
杨大叔侍立与废宅门外迎接大小姐。
苏寒露问候了他的身体后,问了他们从蜀中走镖回来的路线与最终卸货点,以及关于货物的一些细节问题。
杨大叔抚须一一答了。
苏寒露听说货物卸在沧州码头,沉思许久。
躲在外边的葡萄原本还很惬意轻松,谁知数过的数目越来越大,心渐渐提起来,紧张地盯着废宅那边,心中以做好打算,只要一过时间,她立刻便把这炸药炸开,然后也追进废宅去救大小姐!
幸好在最后关头,大小姐终于安全无恙从废宅走出来。
苏寒露原本心中想着事情,抬头一看葡萄紧张又不敢问的模样,不禁笑起来,道,“无事。我与杨大叔许久没见,多说了几句。”
葡萄立刻点头,“是!若是杨大叔有不好的,这世上就再没有好人了!”
苏寒露听她这般说话,亦是心里暖洋洋的。
杨大叔早年做祖父的亲兵,后来中了流矢伤了腿,便被祖父安排在了父亲身边,那年镇国大将军府抄家时,也是杨大叔沉着配合祖母的计策,狸猫换太子带着父亲逃出京城,换得一线生机。
再后来,父亲亦战死沙场,只留她一人。
杨大叔又寸步不离陪着她一步一步成长。
若杨大叔背叛她,那这个世界真就如葡萄说的,没有一个好人了。
往事已矣。
苏寒露不知不觉带着葡萄走到了兴庆坊西侧权贵宅邸云集之处。
算着方位,这墙内该是那位权势滔天的梁太师的太师府。
她垂首立在墙外,听着墙内咿咿呀呀的唱腔,半晌也没有动一下。
葡萄听了一会儿便听出里边唱的戏,小声嘀咕,“不是说高长生去了敬王府吗?怎么在这里唱起来了?瞧着这地方也不像是王府……”
苏寒露回了神,轻声自问自答,“不知里头宾客有谁。”
葡萄摩拳擦掌,“咱们进去瞧瞧?奴婢去偷两身衣裳,咱们进去逛一圈!”
苏寒露笑起来,“有什么好逛的,再富贵滔天,还能比得起百年国公府的富贵么?”
“那倒是,”葡萄嘀咕了一句,“只是过墙不入,奴婢觉得有点可惜。”
苏寒露抬头看向远处,听着似乎有京畿卫巡街的过来,转身道,“不可惜。跟我来。”
她心算兴庆坊的地步,带着葡萄三转五转,重新回到废宅所在的兴庆坊南边。
与方才一样,她与葡萄约定好半个时辰的时间,葡萄抱着火药包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废宅等候。
苏寒露一身黑纱浸入夜色中,拿出精铁爪与铁链,跃入从前江意行与康王私信往来偶有提及的一处私宅。
这座宅子从那信中看不出特殊,只是她事后查验,倒是查出许多有意思的事来:
这宅子表面上看,似乎是康王藏几年前红极一时的清倌做妾宠的地方,然实则那与康王做妾的清倌乃前年下狱的礼部侍郎的爱妾。
私藏要犯,不论是谁都是极大极重的罪。
可偏偏这兴庆坊所住,非富即贵,——且距离天子所居的皇城仅隔了一座崇仁坊。
她走在漆黑的宅子外墙甬道,直入宅子最东侧的罩房。
康王想要偷腥,越方便越好;同样的,若要造反,藏兵器在这里,用起来亦是最方便的。
正在她思索若是自己,该如何在这里藏重器时,远处许多脚步悄声靠近。
苏寒露眉头微蹙,——她不过临时起意来了这里,怎么这里有这样多的埋伏?
不论这设伏是否针对她,走或者不走很好决断。
她犯不着坏了江意行与那康王的好事,一个是动辄会牵连她安身立命的国公府的人,另一个是在西北抗戎有功的人,不论哪个,她都无需与他们作对。
但是,她不会走。
依着惯用的手段,苏寒露淡然随手一撒,无数泡了毒的银针刺入地面,然后慢慢后退几步,双手抱胸站在当场,只等埋伏者现身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