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错过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记事本,边角被磨的有点褪色,半个手掌那么大,里面是南风自己记的备忘录。
“夏宇乔接委托时踹坏了委托者的行李箱,欠一百元。”
“夏宇乔把我的乌龟养死了,从他工资里扣。”
……
“十三号非常危险。”
“把卡里的钱都转给夏宇乔。”
“找老黄提前买好小笼包。”
“第一次看见夏宇乔。”
“第二次看见夏宇乔。”
……
最后两句,墨有些晕染,似乎是刚写没多久就匆匆合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次看见夏宇乔,不知道事务所在他手里倒闭了没有。”
滚烫的液体从眼眶砸到纸上,最后一页的墨水晕染了一片。
死门里的南风说过,如果是幻觉,任何东西都不能带出死门。
可那个磨损了的记事本,就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
夏宇乔使劲掐了自己几下,疼痛让触感更真实。
这不是假的,这个小小的记事本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
这确确实实是从死门里带出来的。
那真的是南风,不是死门创造出来的幻觉。
假如南风知道了第一百三十五见到的他不是幻觉,心里会想什么?
光明医院查房规则上写着,不能理会穿红袜子的人,别人叫你不能回头。
怎么偏偏南风就穿了红袜子呢?怎么偏偏就……
夏宇乔不敢再往下想了。
顾子惜一把火烧了光明医院,死门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陨灭在那场火里。
南风,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夏宇乔再也没有机会讹他一顿了。
“你他妈,”夏宇乔狠狠的一拳捶到墙上,鼻子发酸,“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跳下去……”
死门里,夏宇乔无数次的催眠自己,他看到的南风是假的。
现在眼前的记事本告诉他,那是真的南风,是他找了五年的南风。
南风等了夏宇乔五年,最后被顾子惜的一把火永远留在了那里。
记事本的扉页上,还有南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夏宇乔,好好活着。”
“混蛋……”
夏宇乔痛苦的把脸埋在手心里。他不敢想象那不是幻觉,也不敢面对南风写下的那些话。
如果当初他一意孤行把南风带出来了……
“喂,”陈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你不会真哭了吧哥们?”
“没事,”夏宇乔擦了把脸,“你要是不想睡觉,就到楼下看门去,别打扰我。”
“那个……对不起啊,”陈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那是真的,我以为那是死门创造出来的幻觉才拦住你的。对,对不起啊。”
夏宇乔不知道应该回他什么。
如果要把南风带出来,必然要牺牲一个人的性命。
陈沐不是人,夏宇乔自然也舍不得让顾子惜去涉险。
那个时候没人能确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假如真的是幻觉,夏宇乔的命换来的就是害人的怪物。
假如不是幻觉……
夏宇乔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不是幻觉。
“算了,”夏宇乔疲惫的闭上眼,“你没错,不用跟我道歉。”
要不是陈沐和顾子惜拦着,违反了光明医院的查房规则,他们一个也出不去。
他能怪谁呢?怪那把椅子?还是怪南风穿了红袜子?
夏宇乔没有力气再想别的了。
他要按照南风留下的话,好好活着。
几个人一直睡到下午才补够觉。
警方在市一中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尸体,通知事务所和学生家长去认尸。
几十年前的委托,参与人员夏宇乔都不认识,只能先在事务所找找他们的资料,到时候好拿着资料去认尸。
“我要去找陈暖,”顾子惜连饭都没吃就往外走,“死门已经没了,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先吃饭,”夏宇乔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对着年幼的顾子惜念念叨叨,“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一会不舒服怎么办?”
“不吃了!”顾子惜趴在门口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去陈暖家吃。”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夏宇乔作为老妈子已经管不了了。
两人见面必然会掐一顿,陈暖那种人,怎么会好心让顾子惜蹭饭?
下毒还差不多。
夏宇乔把留下的饭放到锅里温好,等顾子惜回来好有口饭吃。
要是不给她留热的,顾老板又要控诉夏宇乔作为大家长不管她了。
陈暖是贫困生,住在偏僻的租户区里。
偏僻的小巷突然挤满了人,居民围在陈暖的家门口,似乎是陈暖家出了什么事。
顾子惜费了好大劲才钻进人群里,刚刷的鞋被人踩了好几脚。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持枪的特警进进出出,盖着白布的担架从门里抬出来,白布下面露出几缕黑发。
顾子惜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等!”顾子惜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到担架上,想掀开白布看看那下面的是谁,“陈暖!陈暖!”
顾子惜趁特警拦住她之前,扯掉了一角白布。
浓密的黑发下是苍白的脸。
即使那张脸已经深深脱水凹陷,顾子惜还是能一眼看出来,那是陈暖。
乌黑的长发几乎覆盖了全身,像茧一样紧紧包裹住陈暖,只露出那张极度营养不良的脸。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陈暖的父母失神的站在门口,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看一眼他们的女儿了。
“你干什么呢!”,特警抓住往里闯的顾子惜,“快回去!别靠近这里!”
顾子惜麻木的被警察拉到外面教训问话,脑子里全是临走前跟陈暖的承诺。
说好了等她的。
再多坚持一天,陈暖就能活下来了。
“喂!”年轻的特警推了她一下,“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顾子惜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随便往你们案发现场跑了,我会记住这次教训的,下次不会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案发现场?”年轻特警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我……我随口说的。”顾子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教育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你暂时还不能走,”特警指了指旁边停着的押运车,“你碰到尸体了,还闯进了案发现场,你得跟我们回去做笔录。”
押运车外面站着持枪的特警,眼睛都盯在顾子惜身上。
这辆车,似乎就是来等她的。
上车之前,顾子惜回头看了一眼。
门后陆陆续续又抬出几具尸体,一只毫无生气的干枯手臂露在白布外面,上面还扎着几缕黑发。
看来,发蛊开始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