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自腊月廿二起，连下了四五天小雪，苏熙微和橙儿刚好在下雪前采办完年货。当家才知柴米贵，苏熙微算了算这三个月花的银子，除去买房的钱，之后陆续添置的东西也花费不少，若是再这么花下去，手上那些银两撑不到两年。
苏熙微决定等过完年节后，把从前一些骄习都改掉，俭省花费，和邻居们一样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腊月二十九那天，苏熙微已经开始休年假。
何妈妈提着几大包东西来看望她们，有她给两人新做的兔毛袖笼，红枣桂圆等干货，还有些苏熙微喜欢的点心吃食。
橙儿当时正在背史书，听见敲门声就去开门，何妈妈刚进门，就看见苏熙微正拿着两根细竹棍，在地上一小堆炭渣里挑炭块。
苏熙微见到来人，连忙丢下细木棍，笑着迎上去。
“何妈妈来了，路上冷不冷？橙儿，帮忙煮些热茶。”
何妈妈放下东西，握住苏熙微的手瞧了瞧，苏熙微一双白玉似的手因为经常干杂活，手掌都有了茧子，冻得通红。
何妈妈顿时心疼道：“小姐的手是画画抚琴的，怎么能干粗活，这都长冻疮了。”
“小姐，冬天里办差多辛苦，您还不如辞了这差事回家去，夫人都在背地里哭了好几回。别再赌气了，回去给老爷认个错，老爷就原谅你了，您这样以后怎么办？”
苏熙微：“你们总劝我跟父亲认错，我和离难道有错，非要让要在章府里当个泥塑的人。”
何妈妈：“小姐既然已经铁了心和离了，也就罢了，小姐还年轻，再找个夫家也不难，只不过像这样在卫府当值，哪家也不好娶啊。”
苏熙微：“何妈妈，我并没有再成亲的意思，我也不会辞去公职，您就别替我操心了，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么，您回去跟母亲带话也说我一切安好。”
橙儿烹好了热茶，两人又陪何妈妈聊了半天。
何妈妈临走时，又拿出一包银子，“小姐，这是夫人让我带给你的，在外面住着别苦着自己，老爷还没消气，过年恐怕也不许你回去，你们且把东西都买全了，好好过了年，夫人会劝动老爷的。”
苏熙微收下银子，又感激何妈妈跑这一趟。
何妈妈离开后，苏熙微冲橙儿叹息道：“看来今年过年不能回家了，咱们再去集市买些炭吧。”
两人还没出门，又有人敲门。
那两人是章府的老妈妈，章老太太派她们送来两笼子好炭，还带了条毛皮厚毯和几包滋补的药材，苏熙微推拒不敢要。但是老妈妈说依着老太太的脾气，这点东西再不收下，回去老太太就要生气了，苏熙微只好将东西收下。
年节那天，苏熙微叫来路小芸一起过年，贴对联糊窗花。
晚上三人一起吃年夜饭，苏熙微问她们来年有何心愿。
橙儿顺口而出，“希望我和小姐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路小芸：“我想找到亲姐姐，和她团聚。”
橙儿：“小姐你呢？”
苏熙微刚刚也想了几个愿望，最后她还是脱口而出道，“我希望来年能升官。”
正月里，三人去许清芳和周婆婆家拜年，顺便去提早开的马市买了两匹马。两匹马都安置在路小芸院子的马厩里，由她负责喂养。
苏熙微是想让橙儿学会骑马，参加来年的武试，可惜橙儿胆小，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敢骑上去。在旁边帮忙的路小芸看不过去，两手一使劲，把她推上了马背。橙儿直接趴在马背上哀嚎，如此反复五次，橙儿才敢提着缰绳驾马中院子里慢慢走。
正月过去，苏熙微依旧是白天在卫府当值，晚上回去监督橙儿背书。
二月初三，苏熙微听闻住在嶟县的姨婆去世，嶟县离京城路也不太远，苏母要去嶟县吊丧。
苏熙微小时候就跟母亲在姨婆那儿住过一阵子，她跟许清芳请了三天假，准备跟母亲一起去姨婆家吊丧。
苏熙微穿着素色常服一路小跑，终于赶上了苏府门口的马车。
苏母掀开车帘，苏熙微冲母亲讨好的笑了笑。
苏母连忙小声道：“快上来。”
苏熙微上了马车，刚放下东西，苏母就抓住她的手。
“你这孩子，看着都瘦了，怎么就不知道回来和你爹低个头，年节也没过来，娘这心里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
苏熙微垂下眉毛，“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苏熙微知道怎么跟父母服软，可是之前父亲在她和离后训她的那些话，像是软刺似的一直扎在她心里，所以她才硬扛着不回来认错。
苏母：“章家的事你怎么不早跟娘说呢，章洵之前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熙微：“娘莫多想，娘应该也听说了，章家把章洵表妹接回府了，他们俩才是一对儿。”
苏母：“章老太太之前还派人来跟你爹说和，怕你在外面住着受苦，让你爹准你回家，你倒好，就直接买房子在外住下了。”
苏熙微低头认错，态度端正，只是绝口不提回家的话。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苏母说了半天也已经消了气，看着苏熙微带上车的灰布包袱，“你带的是什么？”
苏熙微打开灰布，“这是卫府的□□和箭。”
苏母皱眉道：“女儿家的怎么随身带这个。”
苏熙微：“带来防身用的，不都说女子本来就体弱，女子更应该带上武器防身才是，最好都学些保护自己的本事才行。”
苏母嗔道：“你真是在卫府学成了，往日里你哪知道这些话。”
苏熙微听了只是笑笑，要是让她母亲知道她用□□射伤过人，恐怕还要说她一通。
一日后，在嶟县城门外，有个中年男子牵了两匹白马，来到一个少年跟前。
“主子，咱们可以上路了。”
少年身着银灰锦衣，腰上佩着长剑，身姿俊朗，他长了一对儿丹凤眼，转眼抬眸都神采不凡，只不过眼神里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清澈之气。
他接过随从递来的白色斗篷披上，跳上了黑马。
少年：“江七，走官道回京太晚了，咱们抄近道吧。”
随从江七劝道：“主子，那条小路恐怕不安全呀。”
少年摸了摸腰上的佩剑，“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多少年都没听说进京的路上有劫匪，我先走了。”
说毕，他就抽了下马鞭，独自往前奔去。
去姨婆家吊丧的苏家母女被留下待了一天一夜，姨婆家的人还想留苏母多住两天，苏熙微怕逾期不归会被记过，上午就要先回去。
苏熙微借了一匹快马，说是自己骑马回去更快些。
苏母：“你怎么好一个人回去，让张六跟着你，你们上官道走，记得走慢些。”
如何是太平盛世，多少年没出现过山贼土匪之类的祸患，尤其是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苏熙微嘱咐苏母不要担心，然后就骑上马奔出嶟县。
小厮张六也爬上马，跟在后面颠颠地跑。
回去的半途中有个岔路口，苏熙微想着从官道回去都要到下午了，马儿累不说，她自己也累，还不如抄旁边的近道，半个时辰就到了。
苏熙微急着回去，于是转头走了近道，小厮张六在后面落的太远没看见，直接沿着官道走了。
前几年苏熙微跟母亲回京时车夫就走过一回近道，如今这近道已经被新冒出草皮的掩盖，旁边又被压出一条清晰的路。
苏熙微在山道上赶路时，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趴着几个人，看装扮不像是普通过路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东西，像是刀。
苏熙微心里一惊，这几人恐怕是拦路打劫的土匪，没想到竟然被她真碰上了。幸好她刚刚选的是以前的旧路，在几人身后，离得又远，所以一时没有被发现。
她连忙下了马，偷偷绕到旁边的树林后面离开。
几个土匪趴了半天，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骑马经过他们前面那条道。
土匪头子：“一起上。”
几个土匪抄起家伙，一哄而上。
少年的白马被突然冒出的土匪惊到，土匪头子冲上来一砍，没有砍到少年，倒是把马脖子砍了。
少年被迫跳下马滚了一圈，连忙站起来来拔出长剑，他听说这些年很少出现土匪，竟然被他碰见了，啧，以后出门前应该算上一卦。
几个土匪来势凶猛，但这少年也是个惯常习武之人，他先是撤身不让自己被包围，然后接连刺杀了四个冲上来的土匪。
最后一个应该是土匪头子，长得快头高大，臂力惊人，而且刀法厉害，少年手里的长剑最后被他一刀弹走。
少年捂着手，半跪在地下。
眼看土匪头子举着刀就要劈过来，突然接连飞来两支短箭，刺中了土匪头子的胸膛。
苏熙微绕到了前方不远处时，本来可以直接骑马离开，可是她回头看见几个土匪似乎扑上了一个过路人。
身为莲卫府的卫使，她觉得不应该眼见劫匪害人不管，于是就摸过来查看情况。
土匪头子中箭后捂着胸口倒下，少年转过身，正好和苏熙微打了个照面。
山野间吹过一丝微风，苏熙微额边两侧的发丝随风飘动了两下，少年看的愣了神，仿佛时间停滞一般。
苏熙微眼神突然变得冷峻，又举起了□□对准了少年。
少年眼露惊异，但是身子一动未动，短箭险些擦到他的侧脸，随后射中了重新站起来的那个土匪头子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