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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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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0

    “少爷。”姜原身后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拉着个小行李箱,朝陆临川轻轻鞠了一躬。

    陆临川微微点头,姜原在他怀里蹭了蹭,熟悉的信息素包裹着他,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起来——像是天空上柔软的棉花糖。

    出站口人群拥挤,姜原没有戴帽子,毛绒绒的耳朵垂在脑袋两侧,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陆临川抱了一会儿,说:“先走吧。”

    “好。”姜原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然后又十分自觉地牵上他的手。

    “给我吧。”陆临川伸出手要接过男人手里的行李箱,后者有些犹豫,陆临川说:“你已经送到了,可以下班了。”

    这回但是毫不犹豫地说:“好嘞!”然后立马把行李箱递给了陆临川。老板的儿子,那就是小老板,既然小老板都发话了,那必然不能算他旷工。

    陆临川:“……”

    姜原环着陆临川的手臂,回头笑着脆生生地说:“谢谢你送我来!”

    出了车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雪虽然停了,但是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姜原看着自己踩出来的脚印,开心地说:“哥哥,这雪好厚啊!”

    “雪厚你为什么那么开心?”陆临川打了车,抬头看到姜原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地走来走去。

    “因为可以留下我来过的痕迹!”姜原笑着说,轻盈的声音被吹散,鼻尖萦绕着冷冷的雪和尘的味道。

    陆临川笑着看他不停地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突然想起了中考结束的那年夏天,在海边的沙滩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在自己的脚印上又留下他的足迹。

    沙滩的足迹会被冲上岸的浪花抹平,雪中的脚印会被新的雪覆盖,但姜原依旧乐此不疲。

    “痕迹是不会被抹去的,”姜原在雪地上踩出许多脚印,脚印的方向是陆临川,“虽然它会被新的雪覆盖,但是在制造痕迹的过程里我很开心,我会一直记得这份心情的,它是我心上的痕迹!”

    明明只是在雪地里胡乱踩出的脚印,却说在制造心上的痕迹。

    很可爱的说法。

    陆临川笑了一下,随即又一怔。

    好像不经意之间,姜原也在他心里制造了许多痕迹,莫名的情愫、桌面上的纸玫瑰、颈间的围巾,牵过的手、拥抱过的怀、为之牵动的目光……即使姜原不在自己身边,他的生活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处处充满了姜原的痕迹。

    关于姜原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他无法抹去的痕迹,重重地烙在了他心上。再回过头来时,陆临川看着地上杂乱无章、却似乎每一个都能通向他的脚印,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他心上。

    “那我呢?”陆临川鬼使神差般蓦地开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痕迹?”

    姜原怔了一下,随即不假思索地说:“哥哥是最重要的存在,是原原心里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痕迹哦!”

    陆临川笑了一下,轻声说:“或许以后就会被别的痕迹覆盖了。”

    “不会的。”姜原急着要反驳,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认真地一遍又一遍重复:“不会的!”甚至还用自己因为穿得臃肿而无法完全伸展开来的手努力地环着他,以期他的拥抱可以证明他在他心中的地方。

    看他着急的模样,陆临川只觉得好笑又可爱,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说:“逗你的。”

    “哥哥,”姜原却握上他的手,“你的手怎么凉了呀。”姜原需要双手才能包裹住他的手,温热柔软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明明是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触碰,但却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姜原一边捂着他的手一边认真地说:“哥哥,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了哦,你在我心里是不可替代的,一直都是!”

    “好。”陆临川说着,用另一只同样冰凉的手,伸到姜原的后领里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姜原被冻得“嗷”了一声,然后又抓过他的另一只手来捂。

    没捂一会儿,打的车就到了。车里很暖和,但也有点闷。姜原坐在车上,望着窗外不停向后退的霓虹灯,他看了一会儿,说:“哥哥,看,银河!”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隔着车窗,多了一层朦胧感,在迅速的后退中,就像是一条流动的银河。

    陆临川看了一眼,说:“这条银河没有你送给我的那条好看。”

    姜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十九岁生日的时候,自己给他送的礼物。

    其实只是一盏自己做的并不完美的星星灯,甚至还有些粗糙,算不上银河。

    “不是银河……”姜原小声说,顺带地回忆起来自己曾经给他送的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

    “嗯,不是银河。”陆临川淡淡地说。

    他只是在肯定自己的话,但姜原听着却莫名有几分失落,想要说下一回一定会做一个更漂亮的星星灯,让它看起来更像银河。

    却听见了陆临川带着笑意的下一句:

    “是宇宙。”

    姜原怔了怔神,突然觉得车里闷得厉害,脸也有些发热。他别开脸,摇下一点车窗,外边又飘起了小雪,有冷风不断透进来。

    “不冷吗?”陆临川问。

    姜原笃定地说:“我不冷,我热。”

    陆临川没说什么,透进窗户里的冷风时不时钻进他的领子里,拂动他的额发,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手还没捂热呢。

    下了车,姜原看着眼前的校门,有些惊讶地说:“我以为哥哥要带我去酒店的。”

    “去酒店做什么,”陆临川拍拍他的脑袋,“你不是说想看我的学校吗。”

    “想!嘿嘿。不过现在天黑了。”没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倒也不黑,借着路灯的光,可以看到小道两旁光秃秃的树。

    “是枫叶小道!”姜原激动地说。

    “你知道?”陆临川问。他只给姜原发过几张这里红枫漫天的照片,后来过了秋季,就没有那么惊艳了,他也没再分享过这里的照片。

    “我记得呀!哥哥给我看过的!”姜原走在前面,“我看过很多遍呢!这里我都记得,前面的小石桌还缺了一个角呢!”

    “记得真清楚。”

    “哥哥说过的,我都记得哦!”姜原在前面回头笑着说,一束路灯昏黄的光刚好洒在他身上,干净的眼睛亮亮的,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陆临川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给他讲过的故事,那颗化成少年的下凡的小星星。

    小星星向月亮借来了神力,化作一个小小少年,闯入人间,在人间游历。然后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个少年。

    他初来乍到,对一切懵懵懂懂,在人间游历了小半年,什么也不懂。后来他遇到的那个少年,带着他去玩,带着他尝遍人间各种美食,带他见识各种有趣的事,还带他回了家。

    时间很快过去,一年慢慢到头,等到最后一天,月亮就会收回神力,如果她不及时回到天上,那他将永远被留在人间。

    那一天,少年买了一束玫瑰,要送给小星星,飘雪的夜晚里,他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那场景,就如同姜原此刻站在路灯下回眸的场景一般。

    是追随月光,还是选择玫瑰?

    鱼和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

    “哥哥,”姜原在路灯下朝他招手,“快走嗷!”

    陆临川回过神,跟上去,把要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姜原拽回来,“你往哪走呢,我的宿舍在这边。”

    “我不知道!”姜原嘿嘿笑起来,看起来有些傻。

    陆临川哭笑不得:“你不知道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反客为主啊。”

    姜原“唔”的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老老实实地牵上陆临川的手,说:“那我们快走嗷!”

    陆临川牵着他走,忽然就想到了刚刚的那束光——他竟然在思考,如果他是那束光,这么洒在姜原身上,就能在他身上留下一览无余的痕迹——又或者是现在天空中飘着的雪,如果再走慢一些,就能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因为正是期末,宿舍楼里的学生也走了大部分,整栋宿舍楼十分安静,这个时间里只有零星几个宿舍亮着灯。

    “先洗澡吧。”陆临川说。

    “好。”姜原打开行李箱,里边东西不多,只是些衣服和一个兔子玩偶。

    “你怎么把胡萝卜也带来了?”

    姜原弯了弯眼睛,拿起胡萝卜往陆临川怀里塞,“因为它也想你!”

    “腻歪。”陆临川捏捏他的脸,“快去吧。”

    陆临川从衣柜里拿出一张毯子,爬上床将它铺在床上。宿舍的床板硬,他睡着还好,但omega总归是要比alpha娇气些。

    姜原洗完澡,穿了一身毛绒绒的睡衣,脑袋上裹着一条干毛巾不停地揉搓。

    陆临川把吹风机递给他,姜原脑袋上还顶着那条干毛巾,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陆临川。

    陆临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有些无奈地说:“过来吧。”姜原这才开心地走过来。

    “哥哥,你好久没给我吹头发了。”姜原坐在椅子上,摘下毛巾,下意识甩了甩耳朵,湿漉漉的头发有几滴水珠溅到了陆临川的手背上。

    宿舍里只有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更显得夜安静漫长。陆临川帮他把头发和耳朵吹干,姜原抖了抖尾巴,说:“尾巴,尾巴也要吹。”

    他今天难得穿了可以放尾巴的睡衣,又湿又瘪的尾巴露在外边莫名有些滑稽,吹干之后重新变成圆滚滚的白球,又可爱灵动起来。

    陆临川也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姜原正趴在被窝里,他听到了游戏的背景音乐,和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听到动静,姜原坐起身,说:“哥哥,你出来了呀。”

    陆临川点点头,说:“不要趴着玩游戏。”

    “我知道了。”姜原乖巧应声。

    手机里程燃的声音催促道:“快点跟上,有人过来了!”

    “哦。”姜原重新低头操作,但他没了要玩的心思,很快就死在了别人的枪下,索性退出了游戏,“程燃,我下了哦。”

    陆临川拿着吹风机的手一顿,虽然耳边嗡嗡的声音有些闹,但他的听觉敏感,听到姜原说要退出游戏的话语时,心里那点没能陪他打游戏的失落就消失了。

    继而是一道专注的目光。

    “看什么?”陆临川停了吹风机,仰头和坐在床上的姜原对视。

    姜原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就是想看。”

    陆临川笑了一下。对于姜原来说,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无非是一个“想”字。想看就看了,想要拥抱便会认真地要一个拥抱,想说喜欢你便大大方方地说,想做什么便去做,他不会纠结太多,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大概如此,他才一直是那个开开心心、好像永远不会拥有烦恼的小孩儿。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一直看,不腻吗。”陆临川随口说了一句。

    “不腻。”姜原依旧看着他,然后就看到他从衣柜里拿出了另一床被子,丢在了对面的床上。

    “哥哥,不一起睡吗?”姜原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是omega……”陆临川话还没说完,姜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有些着急地说:“可是原原身上没有信息素,哥哥可以一直当我是beta的!”

    “不可以一起睡吗?我想和你一起睡。”姜原认真而执着地说。

    等到陆临川躺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刚刚就不应该去看他的眼睛。陆临川觉得自己对姜原还是太容易心软了,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睛,就没了拒绝的底气。

    他的干净的眼睛就像是能够蛊惑人心的深渊,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就此沦陷,深陷其中。

    近一米九的身高平时躺在床上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两个人躺在一起时竟惊觉格外的拥挤。

    “哥哥,你冷吗?”姜原挨着他说。被窝早就被姜原的体温捂暖,两个人的体温挨着体温,宿舍里也开了暖气,完全算不上冷,甚至还有一些热。

    “不冷。”

    姜原“哦”了一声,还是凑近,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抱着他,仿佛还当他是人形抱枕。

    宿舍里安静片刻,姜原又唤了他一声:“哥哥……”

    陆临川:“嗯。”

    然后又没了下文。

    空气安静得可怕,陆临川害怕再安静下去,他的心跳声就要被发现了,扭过头想要说点什么,却看到姜原额头贴着他的肩膀,似乎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赶了一天的路,也真的累吧,轻浅匀称的呼吸声覆盖了室外冷风的呼啸声,陆临川盯着他安静的、毫不设防的睡颜看了好半天,最终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说他是他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会被抹去的痕迹,但那是无形的、看不到的,而陆临川也和大多数alpha一样,也希望能够在自己心头所爱留下明晃晃的痕迹——占有欲也好,偏执也罢,谁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一切制造自己的痕迹,刻下自己的烙印,告诉所有人,那是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他也一样。

    即使姜原说他是他心上的痕迹,但那还不够,他想要更直白一些,想要在姜原身上留下更为直观的痕迹——

    比如说,标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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