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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事出其反必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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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儿得知又准备当大姑姑,捏着江明睿的脸问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这家伙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理由显得他的目光很长远,为了当甩手掌柜,像小叔江并那样,多舒坦。

    江并阴测测带他去书房,出来后,他是焉了的。

    “这家不养吃白饭的闲人,除非你是个丫头。”

    江春儿不干了,把江明睿从江并手里抢过来:“二哥你说谁吃白饭?”

    还没等江并说什么,江明睿道:“我可以穿裙子。”

    “……”

    年纪不大,深谙能屈能伸此道。

    “大姑姑今早怎么不去看小徐叔?”江明睿吃了满满一嘴巴,午饭刚吃饱不够,又来江并这蹭点心。

    江春儿眼睛抬起,又轻轻合下来:“他都醒了,我去干嘛,半夏在那就行,明日再接他回来,我又不是伺候他的丫头。”

    说是这么说,可徐青寄还没醒时,她大清早就会去医馆,午时回来吃饭,然后在大书房听周先生讲书,周先生一走她就溜去医馆,宵禁前回来睡觉,跟丫头没啥两样。

    江春儿有些莫名烦躁,回屋的时候发现原来是自己小日子到了,她宽心了,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莫生气。

    次日江秋儿回家,她高兴得蹦起来,小声嘀咕一句:“才不是因为他……”

    江秋儿把猫也一起带回来,一个月不见,肥了。它有个名字,叫馋馋,很贴切。

    当天一家子凑齐了,主要还是因方雪行有了身孕,热闹吃了一顿饭。

    江春儿想起今日徐青寄也回来了,吃过饭后,又忍不住跑去看他。

    比起前厅里的热闹,武场这边显得清静些,入秋时天高气爽,午后艳刺眼却不炙热,暖凉暖凉。徐青寄这几日没在武场,是以满地落叶,半夏这会儿正在扫着,见到江春儿,笑道:“徐哥刚吃了药睡下呢。”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江春儿嘴硬,眼睛却瞄着屋子那边,然后走了过去。

    口是心非,半夏无声咧嘴一笑,下一刻又烦恼了,今日方雪行来问她江春儿的事,她立马想到徐青寄,但她装了一回傻,这事看在眼里是一回事,要说出来她打死不敢。

    说点实在的,江家人会不会答应还是个问题。徐青寄只是江老爷待他不同,可他从何处来,什么家世背景,她都不得而知,又如何开口,况且江春儿什么也没说,她哪能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

    屋里,徐青寄压根没睡,而是靠在床头看武籍,见江春儿扯高气昂进门,一副官员视察模样,他眉头舒开些许:“三姑娘吃过午饭了?”

    江春儿绷着脸点头。

    徐青寄看她面色古怪,站在门口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不知又在憋什么坏:“吃完便去睡了,省得下午打盹,周先生又能加钱。”

    这是江家上下的暗语了,只要周先生加钱,说明江春儿又做了离了大谱的事。

    “你在教我做事?你凭什么管我?你就是个护卫,我爱做什么做什么。”江春儿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气势不能输。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徐青寄压了压书角,口气冷了些:“是我逾越,三姑娘自便。”

    “你……”江春儿看他又甩脸色,当下气得左看右看,最后一踢门板,怒气冲冲走了。

    半夏看得一脸懵,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她还没整明白,就听见屋里徐青寄叫她,她连忙小跑过去:“徐哥?”

    “回吧,无需在这,我没残废,能动,只是麻烦你多跑几天后厨给我送饭了。”

    半夏一愣,见徐青寄脸色也不好看,她不敢说什么,应声去了,回到屋里看见江春儿咬着帕子,又撕又扯。

    江春儿一见到半夏:“你回来作甚?”

    “……”半夏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小声询问这祖宗又怎么了。

    江春儿闷声:“小日子到了,我想撒气。”

    “……”所以您就跑去武场把徐青寄骂了?是您能干出来的事。

    江春儿挠挠头:“怎么办呀?没把他气哭吧?”

    半夏斟酌一下:“哭倒没哭,生气了是真的。”

    江春儿心里那个悔:“以后我要是再冲动,你拉我一下,算了,我给他道歉去,今日事,今日毕。”

    说完站起来,原地跳两下,长长叹了口气。

    半夏犹豫:“徐哥正在气头上,要不……晚点?”

    江春儿觉得有理,她备受煎熬等到傍晚,原本是半夏给徐青寄从后厨端饭菜去的,这会儿她自己上了,还不让半夏跟着。

    此时徐青寄正披着件宽容长衣盘腿在矮榻上,调整内息,听得叮叮当当的环珮声,他不认为是半夏。

    他睁开眼,正好就见江春儿端着饭菜进来,不过他注意到她神色,没有今日的气势汹汹。

    “多谢三姑娘。”

    江春儿皱眉,她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他很生气呢?

    “你……你这又起来,伤口裂开怎么办?”江春儿将饭菜放下,走到他身边想要扶他起来。

    徐青寄抬掌阻止她的搀扶:“宋大夫说我恢复的快。”

    “哦……”江春儿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看他走到桌边坐下,动作只是稍微迟缓了点,她走过去,想看看他伤口裂开没,甫一碰到他领口,就被他偏身躲了过去。

    江春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扒一个男子的衣裳,耳尖红了点:“我……我就是看看你伤口裂开没有……”

    徐青寄摇摇头,这些天他知道江春儿一直守着自己,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如此对待他,他有什么理由去跟人家置气,虽然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但他知道江春儿的心性,其实并无恶意,他除了那一瞬间的气恼,冷静下来后就不跟她计较了。

    “三姑娘又遇到什么事了?”徐青寄将饭菜从盘里端出来。

    江春儿坐下来帮他:“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徐青寄偏头看她,眼神清亮得似乎要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

    江春儿微怔,胸腔里似乎一面鼓,鼓声密集,震心,震耳。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跑了,把凳子都撞翻了。

    江春儿只觉得身后似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几乎是逃离武场,最后靠着假山停下来。

    “完了……”江春儿压着自己胸口的心跳,“你他娘的跳慢点!”

    路过的下人们吓了一跳:“三……三姑娘?”

    江春儿挥手把他们赶走,挡着她看上武场的路了。

    这条路有……十六层的石阶,两旁绿荫,往上的武场周边绿柳,此时绿柳落叶,过段时日就彻底萧条了。武场旁有石桌石凳,也是在一大棵柳树下,之后有屋子三间,一间是徐青寄的卧室,一间偏房,徐青寄喜欢在这打坐,因开门即面朝东升朝阳,还有一间书房,摆满了武籍。房屋后有柴房,伙厨,她见过徐青寄在那做吃的,或者洗碗,还有一口井,挑水来洗衣服,洗猫什么的。

    虽然摆设和曲见不同,可他习性如此,无趣且从容,日复一日。

    江春儿食指点了点鼻尖,缓缓抿出一个笑来,大嫂说的很对,她就是……

    心里想着徐青寄了。

    “唉……”江春儿嘴上叹气,眼里却没一点要叹气的意思,亮得晃眼,“这怎么说得出口……”

    不知道徐青寄会不会也喜欢她。

    江春儿蹲在地上双手捧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看上武场去,这次她肯定不会唐突佳人……哦不,唐突英雄了。虽说她很不愿提及,上回追着李骁,李骁就没给她一个眼神,足见死皮赖脸是没有好下场的,不过,追着李骁时她也没有如此……兴奋难自抑,恐他知我心,恐他不知我心,又恐他心我心两不相一。

    江春儿咬了咬唇,她一定要好好追着徐青寄,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提了裙子重新走上去,心里斟酌着要先跟他道歉,让他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要说好印象这种东西,徐青寄和她相处十年,早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所以这会儿江春儿诚诚恳恳道歉,他也是当耳旁风的,毕竟,这祖宗说风就是雨,什么都当不得真。

    他委婉道:“三姑娘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的。”

    江春儿心花怒放,瞧瞧,善解人意,脾气也太好了点,去哪找这么好的人,她怎不早点发现?周先生说过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概说的就是她吧,只缘他在我家中。

    她全然忘了在此之前还骂徐青寄乱闹脾气,刁仆欺主,恶劣至极。

    江春儿单手托腮,一手五指轻轻敲桌,笑得嘴角高高翘起,一眨不眨看着他,他眼皮子靠近睫毛处,藏有一颗小痣,太阳穴有一颗,耳尖有一颗,她歪了歪头,侧颈也有一颗……

    徐青寄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拿着筷子一时不知夹什么好。

    “不好吃吗?”

    徐青寄搁下筷子,正色道:“三姑娘有事不妨直说。”

    人是突然跑走的,又是突然跑回来的,一天之内变了三个脸色,中午气势汹汹,方才唯唯诺诺,此刻笑得瘆人。

    “没事呀,我能有什么事。”江春儿拿过他的筷子把菜夹到他碗里,碎碎念起来,“你伤还没好,不能吃那些重口的,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出去吃。”

    “?”徐青寄搞不懂了,接过江春儿递来的筷子,形同嚼蜡。

    江春儿自顾自道:“登阳楼塌了,不过别的酒楼也有很多好吃的,京都这么大,总有你喜欢的。”

    徐青寄猜不透,索性不猜了,只想赶紧吃完了把这祖宗送走,于是吃得急了呛了一下,江春儿趁机上手给他拍背。徐青寄背后紧绷,不为别的,只为江春儿拍到他伤口了。

    他憋得眼眶都红了,才忍下来。

    这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顿饭,心里正欣慰她终于走了,谁想到她突然一回头——

    徐青寄背脊发凉。

    江春儿道:“你的药待会儿我给你送来,先别睡。”

    “……”

    事出其反,必有妖。

    所以她说到做到,真就把药给端来了。徐青寄赶紧一口闷,苦出鸡皮疙瘩,但再苦,也不如他命苦,若是他做错什么了,哪怕劈道雷惩罚他也行,而不是让这么个阴晴不定的玩意儿来折磨他。

    他刚喝完,江春儿无缝对接递出两颗蜜饯到他嘴边:“啊——”

    “……”

    徐青寄僵硬接过来吃了,艰难道:“三姑娘还有事吗?天快黑了。”

    江春儿指着一旁的水:“要漱漱口哦,不然牙会坏。”

    徐青寄深吸一口气,莫生气莫生气莫生气,他照做完了以后,重复:“三姑娘还有事吗?天快黑了。”

    “你要睡了吗?”

    “嗯。”

    江春儿十分殷勤:“我扶你回屋去。”

    徐青寄面无表情,决定不听不看,任她摆布。

    江春儿麻溜扶他回屋,突然沉思了。

    见她如此,指不定在想什么馊主意,徐青寄连忙出声:“多谢三姑娘,您可以回了。”

    江春儿想的是要是现在帮他宽衣睡觉是不是显得太唐突不矜持?

    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你睡啊。”

    他坐下来正要睡下,江春儿好奇:“你不脱衣服吗?唉你害羞什么,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徐青寄脱了外衣挂在床边,已经不管自己的伤疼不疼了。江春儿捧着发烫的脸咧嘴无声笑。

    徐青寄额角青筋一突,躺下,被褥一盖,忽然就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好了三姑娘,我睡着了。”

    “睁眼说瞎话。”

    徐青寄闭上眼。

    江春儿忽然想掐掐他的脸,不过硬生生忍住了,来日方长:“那我回去啦。”

    徐青寄不应声,她站了在床边有一小会儿,也不知道干嘛,他度日如年般等她走了以后,睁开眼,骂了平生第一句粗口:“他娘的。”

    很解气。

    他早就感觉到伤口裂开,不得不起身重新换药,背后一般是半夏帮他换,这会儿他自己来,愣是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结束。主要是也怕江春儿大晚上又来翻窗,时刻警觉外边的动静。幸好她没再来了。

    大概一觉醒来,就恢复正常了。徐青寄如是想,重新躺回去。

    大清早他是被外头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眼来,双目清明一点不似刚睡醒的。

    徐青寄从窗外看出去,天才蒙蒙亮,就见江春儿在那练剑。

    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徐青寄闭上眼,再睁开,天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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