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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9 章 头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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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荆白举着灯笼怎么照,潦草淋漓的字迹都没再出现过。

    事已至此,荆白只好在心中将歌谣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记得一字不漏,便把灯笼吹了,回到床上重新睡下。

    窗外还能不断听到凄厉的风声,屋里虽然稍好,被窝里又没有丝毫热气,厚重的被子搭在荆白身上,像团冰冷又沉重的铁。

    在这种天气,刚钻进被窝的时候是最冷的。

    荆白从没盖过这么厚的被子,重重一团压在身上,让他很不习惯。冷冰冰的被单还在不断吸取他的体温,让他的身体都开始无意识地瑟缩。

    此时此地,他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睛,将被子裹得更紧,尽力忽视身体的颤抖。

    等体温终于把被子暖热,荆白终于感觉不那么冷了。

    来之不易的温暖让他眼皮发沉,睡意也逐渐来袭。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彻底睡着之前,屏风上的那段歌谣始终在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

    方入府,蓑衣郎。衣不暖……

    在一片黑暗中,荆白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很快睡着了。

    隐隐约约的,荆白觉得眼前好像很亮。

    一瞬的恍惚后,他心里一惊:难道时间晚了,他睡了很久?

    荆白心里直呼糟糕,他还记得管家给过的唯一吩咐,就是“鸡鸣前到前院应卯”,这也是唯一的线索。

    他理应在天明之前就醒过来!

    但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够感觉到阳光,显然他已经误了时辰!

    这个副本中没有计时的东西,可荆白的生物钟向来准时,经历几个副本的检验,从未出错。

    而且管家既然提到过鸡鸣,就说明起码是有“鸡鸣”这个声音作为时限,荆白睡觉向来警醒,就算生物钟出错,也不至于连鸡鸣都叫不醒他。

    那一瞬间,他心中掠过无数种可能性和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等他真正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幕还是震惊到了他。

    难怪感觉眼前这么亮。

    他根本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床铺上,左右顾盼间,入眼的只有碧波万顷,数十米之内,没有水岸,只有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茫茫烟波!

    他竟然身处于一叶扁舟上,而这艘小舟,正飘在这个巨大的湖中央!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倒映出粼粼的波光。这也是荆白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光线的原因,可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情观赏湖景,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震悚,无声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手中还握着一根船桨,身边放着一张渔网,船头还摆着一个网兜和一个大盆。

    再低头一看身上的打扮,以荆白的冷静,也不禁瞳孔骤缩了一下:他身上披了一件蓑衣!

    荆白用没拿船桨那只手摸了摸头顶,果然,头顶也有个竹编的斗笠。

    荆白心中狂跳,思绪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当前的处境。

    如果他来到这里是无意识的,那他早上到底有没有去前院应过卯?

    蓑衣是从哪来的,他是什么时候穿上了它,来到了湖里?

    荆白昨晚回想那首歌谣时,确实注意到了“蓑衣郎”和他处境的相似,但因为房间里没有蓑衣,副本中更没出现过安排任务的人,他就以为“蓑衣郎”指的是房间的前主人。

    可今天,穿着蓑衣坐在船上的……却是他。

    难不成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是他自己?

    自来到这个副本起,他没得到过任何线索,反而步步受限。他没能在天黑之前找到自己的房间,天黑以后,身体就不能自控了,但“他”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将荆白带到了房间里。

    荆白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还得到了“蓑衣郎”这个线索,说明“他”带去的房间至少并不是错误的。

    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在天黑之前没找到房间,并不是死亡条件。

    想到这里,荆白忽然一怔。

    等等。

    最早的时候,他们选择去找落脚的房间,是因为管家说“你们自去休息”,下半句才是“鸡鸣前应卯”。

    天黑之前,他没能找到落脚的房间,自然也没能“休息”,于是天黑之后,就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时他甚至还是清醒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如果在意识清醒的时候都能被身体自动带到房间里,那么清晨时分再次用他的身体行动,似乎也并不奇怪。

    操控他身体的,到底是某种力量,还是谁的意识?

    但无论它是某种力量,还是意识,“他”似乎都在执行管家的命令。

    荆白心中一震,按这个思路,他很可能已经去前院应过卯了!并且,他穿上蓑衣来到这里,也是因为“管家”,又或许是更高一级的人的“指令”。

    要证明这个,荆白必须确认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有没有去前院应过卯?

    毕竟除了管家,在这个副本里,他甚至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引路人。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在这个副本里,除了管家,或许唯一的引路人,就是他身体的自动操作。

    可先不提这个“自动操作”的诡异之处和意义何在,关键是,现在这个想法很难证明。

    管家神出鬼没,其他的登塔人从分道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荆白想找人了解情况都无从找起——他头一次感到这么毫无头绪!

    荆白默默盯着手中握着的船桨,心中一片茫然。

    线索太少了……视线范围内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难道就是在此处,扮演“蓑衣郎”的角色么?

    歌谣的前两句,基本上就是他昨天的样子;而在他没有知觉的时候,身体又完成了第三句:“坐船上,湖中荡”。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勤打捞,劳作忙”?

    可歌谣里略过了蓑衣郎打捞的东西,他捞的是什么,鱼吗?

    思绪终于理清了一部分,荆白迅速恢复了冷静。如玉的面容上虽依然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再次变得湛湛有神。

    他再次扫视了船上的东西,然后,若有所思地在一个物件上停了下来。

    再拿在手中一比对,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出了错。

    荆白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网——这不是一个渔网,而是一个漏网!

    屏风上的画,画了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人,他自然先入为主,以为是个渔夫。后来歌谣出现,因为没有明确的描述,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筆趣庫

    现在换了他自己坐在船上,再看到手边的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张渔网!

    这张网的网眼非常细密,荆白拿起来一比,发现只有他的半个掌心宽。

    就算是下河打鱼的普通渔民,也有不捞小鱼的传统,没有哪张渔网的网眼会

    那么小,何况范府这样的大户人家!

    如果没有猜错,蓑衣郎的工作不是打鱼,而是清理这个观赏湖的湖面。

    荆白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在上空高挂着,现在估计也就上午10点左右。

    时间还早,横竖人都在船上了,荆白凝视着手边澄碧的湖水,敛目思索片刻,决定先捞一网试试。

    他倒要看看,这湖里到底能打捞出什么东西来。

    昨天路过时天色近暮,夕阳的残光下,湖面的颜色绿得发黑,湖中有什么更是看不清楚。

    但在白天时,这里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荆白撑起身朝湖中看了看,在上午的阳光下,湖面的水是清澄的,阳光像碎金一般洒落在波光如镜的湖面,折出五彩的光晕。

    只是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逐渐变深的碧色……这湖比他想象的或许更深。

    闲着也是闲着,下网之前,荆白用船桨试探了一下湖的深度。他方才已经提起来看过,船桨大概五六尺长,比他的身高稍短一些,荆白握住船桨的顶部,垂直伸到水中往下试探。

    果然,这水很深,船桨几乎怼进了水面,也丝毫没有触底的迹象。这让荆白心里更犯疑了。

    湖面上很干净,他目之所及,只有些许飘萍,一二残荷。湖面上没什么可捞的东西,湖底又深,他漏网的这点大小,能打捞起来什么?

    再想下去也没用,荆白把船桨放到一边。这艘小舟体量极轻,稍有动作就开始在摇摇摆摆,掀起一片涟漪。好在荆白平衡极佳,他调整了一下动作,轻而易举地稳住身形,朝着湖面深深投下一网!

    他其实也没什么下网的经验,这一网下去纯凭手感。

    除了刚才船晃动那两下,漏网入水后,湖面平静如初,像一块光滑的大镜子,没有丝毫波动。

    荆白屏息凝神,很有耐心地静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握住网的两头,慢慢将沉入水中的漏网上收。

    刚一往上提,青年那张冷淡的脸上,两道英挺的眉毛就微微一跳。

    奇怪。

    水明明很清,船桨下去时,也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的阻力。他几乎以为会一无所获的。

    可是现在收网时,他却感到手底下沉甸甸的,他一用力,连身下的小舟都开始微微摇晃。

    相比肉眼能看到的水质,这网重得简直奇怪。

    或者说,比起网的重量,这更像是某种阻力,就好像他的漏网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给钩住了……

    这还不到荆白的极限,但船在水面上的状态是飘的,力道稍微一大,就会晃得很厉害,荆白既担心扯坏了漏网,又担心翻船,只能发力更加平缓,一面划桨,一面慢慢将网往上拖。

    说来也怪,他收网的动作变慢,那莫名其妙的阻力好像也变轻了。荆白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心神宁定,呼吸绵长,一把一把将网上收起来,网中的东西,也缓缓逐渐浮出水面。

    捞上来的东西让他眉头微微一动,因为出乎意料,捞上来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荆白盯着浮在水面上的漏网。

    那只是一大蓬绿莹莹、水汪汪的,繁盛茂密的水草。

    它本该不重,可是量极大、极多。

    它张扬肆意地在网中伸展着,从漏网的每一个孔洞中钻出来,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这水面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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