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建筑队
中间人神色有些错愕,他多看了荆白几眼,缓缓收回目光,将头转了回去。
荆白冷笑一声,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坐下,等待着他的房主前来送饭。
很快,崔风和赵龙也从空间里出来了,赵龙见崔风老是有意无意地往他旁边看,纳闷道:“你看啥呢?”
崔风一激灵:“没、没看啥!”
他赶紧把头转过来,不敢再盯着中间人和窦松那个位置了。
赵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近了几步,低声问荆白:“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荆白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道:“到中午就知道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小诗也出来了,崔风和她之间的那个空位就显得格外突兀。
赵龙顿时明白了。
如果到了中午,3号位的窦松还没出来……那就说明他死了。
荆白就见他低下头,连被都不自觉地弯了一些,又深又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什么。
荆白没说话,片刻后,赵龙才抬起头来,神色显得有些疲倦。他看着荆白道:“中午……要不还是我来吧?”
荆白果断拒绝:“你的食物不够。”
在这个副本中,他原本就没吃饱过,为了省下食物又饿了十几个小时,现在胃里空荡荡地翻搅着,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他脸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赵龙看了半天,也没从那张平静的面孔上看出些许异样,只好道:“好吧,如果有需要随时叫我。”
荆白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赵龙又往自己的左侧看了一眼,发现宋不屈也出来了,只有张闵还在空间里。
从昨天看到凤琴死亡之后,他的精神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整个人看上去都怔怔的,拼积木的速度变慢也很正常。
但他应该还活着,这让赵龙稍感平静。
不说在塔外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就是进了塔,也有段时间了,但是每当面临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流逝……
赵龙都会发觉,自己还是无法避免地为他们感到惋惜。
赵龙对自己的职业能力相当有信心,他很擅于捕捉细节,一个眼神、动作,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微妙变化,可是在面对眼前这个眉目冷淡的青年,三天过去了,赵龙还是看不透。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愿意分享自己的推断,他绝非恶人。
可是有时候,赵龙又觉得他漠然得可怕,对于窦松、凤琴这些人的死,赵龙能感觉到,路玄对此没有任何的情绪反馈。
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没有。
就好像一个人的死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把这个消息作为信息接收了,仅此而已。
因为工作需要,赵龙对心理学有粗浅的了解,他知道这其实很不正常。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听说了认识的人的死
讯,对死去的人有好感的人会感到悲伤难过;有恶感的会感到快意;大部分人至少都会有些唏嘘或者遗憾、惊讶之类的情绪。
如果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反馈的,冷静得异常的,通常就会是怀疑对象之一。
塔里虽然人情淡薄,进副本后除非必要,更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但面对同伴的惨死,大部分人也会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毕竟都在同一个副本里,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又是什么死法?
但路玄不一样。
不说第一天死去的丁武等人,他们刚进副本时,赵龙下意识地观察了众人,当时就注意到凤琴针对路玄,对他恶意十分强烈。
他们俩显然在副本外面就认识。
只是凤琴的恶意,像是多种情绪的糅合,厌恶的同时,她又表现得十分忌惮路玄,连带着她依附着的丁武看青年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路玄本人却极为坦然——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地无视。即便凤琴等人如此作态,他也没多看他们一眼。
但昨天,张闵亲眼目睹了凤琴的死亡,赵龙本能地观察了路玄的状态,发现青年听到这个消息时,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连任何正向的情绪反馈都没有。
赵龙用自己二十多年的经验发誓,如果现在是没有任何怪力乱神因素的塔外,路玄这样的一定在第一时间就会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的名单。
他的心理状态过于稳定,也过于强大……和冷漠。
赵龙甚至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让一个人成长成他现在的样子?
荆白注意到了赵龙的目光,他没当回事,远远地眺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动物的身影。
是宋不屈的羊来了,照惯例,它嘴里叼着一个盖了黑布的篮子。
他的羊送饭向来是最快的,等进了宋不屈的地盘,还欢快地摇头摆尾,绕着宋不屈一直走。
宋不屈其实很纠结,他一直很疼爱这只小羊,但是现在看着羊,想起这小东西偷走了他的寿命,简直无法直视;但看还像前几天一样屁颠屁颠地围着他转,心里又有一丝不忍。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轻轻摸了摸羊头。
装食物的小篮子上照例盖着黑布,宋不屈把东西都端了出来,顿时香气四溢。
里面装得也很简单,一碗粥,几张热乎乎的炸馅饼,宋不屈看得口水滴答,往远处的赵龙两人处看了一眼,到底不敢动,只好用力咽了口唾沫。
赵龙和荆白的确在看这个地方,但两人关心的却不是他吃的什么。而且盯着被他丢到一边的黑布。
赵龙若有所思地问:“这个红布和黑布,其实就是用来区分孝子和不孝子的吧?”
这个副本说难不难,但坏就坏在给他们的所有线索都是暗线,如果没有一个路玄这样的
人无将线索全都串起来,他们能做的,估计也就是一步步地入彀。
等现在回过头看,原来阵营的问题早就暗示了。
荆白潦草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红布代表喜事,黑布代表丧事。
早上他们领了砖块,中午房主送餐来,等于完成了这一次的交换,等到晚上统一结算。
送来的东西表面上看是“房主”给他们结算的报酬,实际上他们忙了半天,是将自己作为人类的寿数换了出去,得到的却是动物的短寿。
这是一笔亏得不能再亏的亏本生意,却每天都在按时进行。
对于不孝子来说,作为父母的“房客”被换寿是“喜事”,所以餐篮盖红布;反过来,对“孝子”来说,这就是“丧事”,所以要盖黑布。
这点在方兰昨天提到动物的典故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不仅如此……
远处,另一个“房主”也来了,正扇着翅膀往崔风的方向飞,到了之后,还快乐地在他的头顶打转。
荆白嘴角勾起一个冰凉的微笑。
盖不盖黑布,只是个形式。
事实的真相就是,顶着“孝子”之名的,无论是乌鸦还是羊羔,表现得再亲密粘人,都没有一天停止过换寿。
只是副本给他们安排的角色不同而已……
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荆白自己的羊也来了,见荆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它用自己半长成的角拱了拱荆白。
荆白像是刚注意到它来了似的,索性席地而坐,将盖着红布的篮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篮子里的食物不断散发出香味,荆白顺手掀开黑布,看见里面有三个雪白的大馒头。
小羊半跪在地上,乌黑的眼睛温顺地看着他。
在羊羔的注视中,荆白不仅没伸手拿馒头,反而将拿油纸包着、揣在工装里的窝头和粘豆包拿了出来。
荆白注意到,从他拿出昨天的食物开始,小羊的目光就不在他身上了。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篮子中的一堆食物。
荆白将篮子往前推了推。
已经长到半大的小羊一瞬间站了起来!它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往后连着退了几步。
荆白提起篮子向它走过去,从容地笑道:“这都是特地给你省下的,怎么不吃?”
小羊低声“咩——”了一声,它的声音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娇嫩了,但听上去还是软软的,是在向他撒娇。
荆白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从篮子里拣出一个粘豆包,失笑道:“怎么,还要人喂?”
小羊浑身颤抖了一下,它猛地把头别了过去,嘴巴也闭得紧紧的,似乎不准备吃他手中的东西。
和昨天一样。
不过荆白却不是昨天的荆白了,他看着转到一边的羊头,站起身来,对于远处躺着晒太阳的中间人高声道:“中间人,我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