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识
(一)
陆适庸要感谢顾少炎,正是有了这些火具,才让这处破庙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环顾四周,墙上全是喷溅的血迹,虽然早被岁月侵蚀成了黑色,但当初的残酷场面还是令人望之震颤;庙中的佛像皆被砍去了脑袋,香案也大多砸烂在地,在满地的杂物中甚至还能找到几块带着剑痕的人骨。
“唔”
昏迷中的女子显然又被伤痛折磨了,陆适庸赶紧伸出手臂,却看到女子戴着面具,根本无从擦起。
唯一能擦去汗水的地方,只有那白嫩的玉颈
“这是”
陆适庸偶然看到,女子的琵琶骨下面微微露出一个黑色的图案,看着有些眼熟,但被衣衫遮去了大半。
为了能够看得清晰,陆适庸缓缓俯下身子,瞪大双眼直瞅向女子的衣衫下,誓要将那个黑色的图案看个仔细
啪!
清脆的声音,那是手掌与脸颊接触时发出的声音。
奇怪的图案没有看清,倒是眼前飞转的金星看得清晰。
“你这小子,贼胆倒是不小。”
女子颇为警惕地支起身子,眯起双眼盯着陆适庸。
“我我”
陆适庸有口难辩,指了指自己的眼,又指了指女子的脖子,但无论如何使力,他都难以出口成句。
短暂的沉默,陆适庸的脸颊涨得更红了,只不过左脸颊看上去还带着些紫青,毕竟刚刚挨过一巴掌。
“哎呀!”
直到一阵肉香飘来,陆适庸这才想起架上还烤着一只肥兔。
少年背过身去,随意拨弄起火上的食物,试图借此隐藏自己的羞怯。
“这里本是处香火旺盛的寺庙,后来官家灭佛,这里便被毁去”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子,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听起来并不像初见时那般疏远。
“难难怪,这里面乱七八糟的,墙上还有血迹”
陆适庸没有回头,只能对着篝火说话。
“住在这里的僧人不肯拆毁佛像,皆被乌鹏卫杀了,从此这里便成了传言中的凶煞之地。”
焦香盈室,令两人的肚子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破败的荒庙里,恶鬼没有,倒是有俩饿鬼。
“给。”
陆适庸低着头,将一块焦嫩的兔肉递到了女子面前。
“你刚刚在看什么?”
“啊?”
陆适庸没有想到,这位头戴面具的女子竟会问的这般直接。
“我我我在看”
女子微微俯下身子,或许是戴着面具的缘故,她竟完全不羞,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适庸看。
“说实话,你要看什么?”
“这里,”陆适庸指了指自己的琵琶骨,像是做了错事一般小声说道:“这这里的图案”
“只是这个?”女子又问了一句,语气中竟带着笑意。
“真的,真的!”
陆适庸明显焦急起来,他已经说了实话,很是害怕女子不会相信。
“我信了,”女子接过兔肉,又斜了一眼少年:“看你这副呆相,也不是那油嘴滑舌的人。”
陆适庸两肩一下松垂下来,如脱大难。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女子便背过身去不再说话,陆适庸想要偷偷窥看女子的面容,却始终没有得逞。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的发问让陆适庸赶紧回过头来,令他稍稍失望的是,女子早将面具戴好,面容仍旧藏在面甲后面。
“宋宋九”
郜忠曾经编造的假名字,却被陆适庸牢牢记住。
“怎一个人闯荡出来了?”
“师父被墨奴杀了,我我要去南下寻人。”
“多大了?”
“十六。”
“难怪,还是个小孩子。”
“前前辈,您”
女子忍不住凑前道:“你这小脑袋挺灵光嘛,这就知道改口唤‘前辈’了。”
女子并非冷冰冰的,而是比想象中要“热情”不少,只不过言语中多少带些玩闹的意思。
陆适庸被说得不好意思,急忙又转过身子,重新又给篝火添了柴薪。
“前辈,”陆适庸将地上的皮毛一一抓起,仔细说道:“明天我再去猎只野味来,你将肥美的烤肉吃下后,必定恢复得快”
“前辈好生调养,剑伤只要止住血很快便会恢复。”
“前辈这两天就好生在这里养着,吃喝都由晚辈来照顾。”
说罢,少年抓起地上一个脏破的木盆,快速跑出了寺庙,连交代去处都没有。
女子呆坐在庙中,心中早已满是不解:
面对素不相识的生人,他为何毫无戒备?
面对素不相识的生人,他为何倾力相助?
面对素不相识的生人,他为何敢将后背轻易暴露,就不怕被人偷袭?
女子闯荡多年,师父教授的从来都是人心险恶,今日却偏偏撞着眼前这个异类的少年。
“前辈,我回来了。”
陆适庸走了进来,木盆早已被洗刷干净,里面还盛着清澈的溪水。
望着大汗淋漓的少年,女子知道,这一小盆水,定是费去了少年不少气力。
“前辈,若是乏了便洗洗脸,这水是山下取的,盆我也刷了”
陆适庸再次蹲下,伸出双手去烤火,这次不仅后背暴露出来,连背上那柄用粗布包裹的长剑,也一并卸下来放到了地上。
“前辈怎么不洗?”
“莫不是嫌水太凉?”
陆适庸将木盆放在篝火旁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只可惜不是个铜盆,不然就能架在火上烤烤。”
“你我萍水相逢,你就敢用后背对着我,就不怕”
女子终是忍不住心头的困惑,低声问了出来。
“敢,因为前辈不是恶人。”
这算什么答案,女子竟被少年有些愚蠢的回答给逗得笑了。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断定我不是恶人?”
“墨奴要抓的人,大多不是恶人。”
“不对吧,我记得你向我讨剑,那眼神可是凶恶得很。”
“我我被那那些墨奴骗了”陆适庸羞赧地挠了挠头,紧张又愧歉地说道:“是晚辈无知,其实前辈是义士!”
“义士”
女子眼神一暗,未几又冷笑几声,不知是嘲笑那些伪君子,还是讥讽自己。
“再说,前辈身上没有杀气”陆适庸又补充了一句。
女子再次笑了出来,显然这个回答比上一个还要可笑。
“前辈莫要取笑,晚辈说的句句属实。”
“当真句句属实?”女子眯起双眼,又问道。
陆适庸郑重地点了点头,从神情上看他是无比认真的,但之后等来的问题,却让少年再次心乱起来。
“那我问你,前辈胸口上的那处图案,你可看清了?”
(二)
从窗棂中钻进来的冷风,竟丝毫吹不冷少年身上的炽热。
陆适庸侧面躺着,那只用来当做枕头的手臂已是酸麻许久,但他却毫无察觉。
“呼”
少年轻呼一声后猛地摇了摇头,刚刚,他为了表明自己并未看清女子胸上的图案,也是这般猛甩头,险些将一对眼珠子甩飞出去。
吱呀吱呀,冷风与庙门有节奏地应和起来,扰得女子无法安睡,但对不远处的少年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他还没从刚刚的羞怯中缓过劲来。
陆适庸的耳朵动了一下,再小的动静也难以隐藏。
女子起身了,缓缓走到木盆旁,跽坐下来。
偷看非是君子所为,但陆适庸的双眼偏偏像是中了邪一般,刚刚闭死又眯开一条缝,挣扎几次后,少年终究放弃了,索性眯着双眼,窥看起来。
女子缓缓抬起双手,率先将头顶的簪子抽出,解开发扣后,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女子轻轻转动着脑袋,将长发尽皆甩在肩后,殊不知这温柔的动作,竟令一旁的少年如同火烧。
若不是篝火暗些,少年那涨红的面颊就要被看个一清二楚。
女子终于将双手伸至脑后,片刻间便卸下了面具。
“听着这位前辈的声音倒不像是年纪大的,倒是感觉与我一般”
少年止住了心里话,并不是他被女子发现了,而是他看呆了。
女子的面容如同冬日里的第一缕春光,忽明忽暗的篝火并不能影响到她倾国倾城的夺目姿色:
一对剑眉平添了三分英气,鼻骨挺直又带来了两分俏丽,美目中映出的火光,仿佛那夕阳下波光粼粼的秋湖,令人忘返;樱唇皓齿、雪肌玉面,鬓发如同纱帐,又将一对勾人的耳朵藏在后面,真叫人不禁又增赞上五分姿容,这十分的绝世容颜下:
若是眉间舒展、玉立庭前,真个清素如仙;
若是凤眼半弯、俏语调笑,则又艳媚似妖。
直教那“天上仙子羞对镜,人间美妇恨新妆”。
女子起清水往脸上拍了拍,又将长发撇在肩前,轻轻用双手小心清理着。
女子都爱美,何况这么一个美人。
陆适庸看得痴了,全然不知原本眯着的双眼早已瞪得巨大,直到女子抬头看来,他才吓得赶紧闭眼,装作睡得深沉一般翻过身去。
“好美”
陆适庸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女人,心脏就要跳出胸膛,身子仿佛钻入火房。
不同情爱的少年,更不知一颗情种已悄悄洒落在懵懂的心田上,等待开出整个春天。
“呼”
又是一阵冷风吹入,少年赶紧呼出一口热气,刚才涌上来的困意,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师父”
昨夜,陆适庸注定无法见到师父徐延,眼下乌青的少年猛地甩了甩头,在将一脸的疲惫统统甩去后,他终于抬起身子。
“啊”
少年伸了一个懒腰,装作自己好眠初醒的样子。
回身望去,女子面墙而坐,一动不动。
“前前辈”
由于偷看过女子的面容,再喊出“前辈”这两个字,的确有点难。
女子没有回话,只是肩头抖了两下。
“我去外面看看,昨天我看到这山林里有好多肥美的獐子,正好捉来饱腹。”
“慢!”
陆适庸的左手已经摸到了门闩,但女子清脆如莺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步子。
“啊!”
转过身去,陆适庸清楚看到,女子脸上的面具不见了。
“装什么装,你昨晚不是都看见了?”
这句话说得没错,但陆适庸听来却像是被人揭了短处,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我我”
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少年挠了挠头,像是认罪的犯人一般垂下双肩,承认道:“我的确偷看了”
少年不敢抬头,他害怕自己又在女子面前露了痴相。
女子望着憨傻的少年,心中只觉有趣,未几竟伸出一只手来拍拍地面,笑道:“过来,坐下。”
在女子面前,陆适庸倒像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子。
“瞧瞧你那样子,若是闯进一个旁人来,肯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篝火熄灭了,但陆适庸仍然觉得热,无比的热,尤其是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令他感到心迷意乱。
“好热”
陆适庸低着头,本以为只有自己听得到,却不料早被女子听去。
“热?”
女子坏笑一声,缓缓俯下身子,侧着脑袋努力想要看清少年脸上的表情。
离得近,自然看得清。
陆适庸又有了收获,女子的左眼角下有一道浅短的疤痕,自幼习剑的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剑伤所致。
“初入江湖?”
“是。”
“难怪,你这人看着憨憨的,屠四娘定会对你下手。”
一提起那位蛇蝎心肠的女子,陆适庸心头的疑惑便再次升起。
“我我怎么会倒在林子中”
“你这呆子,你既是外来客,又是孤身一人,还背着一柄长剑,入了她的黑店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记得我吃醉了”
“不会吧,你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吃醉了?”
女子露出诧异的表情,瞪着一双美目,像是盯着个稀罕物一般盯着少年。
“我没喝过”
“呆子,那酒里掺着蒙汗药呢,不然单单那一碗酒,你就会睡得如同死猪一样?”
陆适庸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跟屠四娘无有仇怨,她为何会使药麻翻自己。
“呆子,若不是我恰巧躲在那间柴房,只怕你早就被剥光洗净,成了砧案上的肉馅了!”
“他他们吃人!?”
陆适庸往后一仰,显然对女子的话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旧时遇着战乱,人们还会易子相食呢”
陆适庸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道响雷,他本以为顾少炎生吃鸡肉已经够反胃的了。
“很难接受吧,刚开始我也像你这样,”女子察觉出了少年压抑的心绪,但她却并没有停止教导:“江湖就是如此,好人不少,恶人也多,就凭你这副直善心肠,遇着善人还好,若是再遇着像屠四娘这样的恶人,只怕”
陆适庸摇了摇头,心中那副名叫“江湖”的画卷被撕得粉碎,上面的丹青也全都换上了刺人心目的血色。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记着,以后遇人遇事,留个心眼,别再那么憨直呆傻了。”女子盘起双腿,缓缓提气,换上了离别的口吻:“好了,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愿你在江湖中行得久远。”
陆适庸缓缓站起,一向有礼的他甚至忘了感谢女子,整个人像是遭受了挫败一般,颓然地走了出去。
“这呆子,心肠直善,但愿能够遇着贵人,过上安稳日子。”
女子望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缝中,眼神中竟悄悄化融出一道柔情。
“我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甩了甩头,试图将心中莫名升起的离愁统统撇个干净。
但是,那浅淡的哀伤总是伴随着孤独而来。
这么多年,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原来,江湖竟是这般”
意欲夺剑害命的蠡湖三英已经让陆适庸多少对“江湖险恶”这四个字有了些认知,但如今吃人的屠四娘,却彻底令这位少年感到了一丝畏怕,他甚至已经看不清自己当初所构想的江湖了。
也不知道自己茫茫然走出去多久,一只跳出来的獐子竟点醒了少年。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眼疾手快的少年一个闪身便将獐子按在手下,腹中饥饿的他猛地拍了拍脑袋,怪怨着自己没有跟女子说明外出的目的,急忙顺着来路跑去。
(三)
令陆适庸宽心的是,庙门依旧关着,里面静悄悄的。
为了不打扰女子运气疗伤,陆适庸选择在门前将獐子宰了,只是,宰杀容易剥皮难。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女子自门内探出头来,脸上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情绪。
“我我没说要走”
女子望着少年又是一笑,打趣道:“舍不得我?”
“不不”
少年慌张得像是做了错事,但女子偏偏爱瞧他这副羞急的样子。
“你背上不是背着宝剑吗,为何不取下来用?”
“这剑是要拿去送人的。”
“送给谁?”
少年选择了沉默,他想说,但是不能。
“不问不问,”女子轻轻一笑,然后将一柄短匕扔在了少年身前,又故意玩笑道:“大侠若是手撕不开,我倒建议你用嘴咬,可千万别用我给你的短匕。”
当篝火再次燃起,天边的金乌很识相地躲入了西山,为初识的少年少女营造出了静谧安逸的环境。
焦香盈室。
“怎么,想明白了?”
看到少年望着篝火出神,脸上重新恢复平静,女子忍不住问道。
“心里再难受,也不能委屈肚子,”陆适庸点了点头,浅浅一笑:“这是同村的大哥教我的。”
“不错不错,你这大哥倒是说的在理。”
女子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承权浅浅,明眸如炬。
陆适庸只怪自己又看呆了,慌忙别过头去,但他没有注意到,女子的脸颊,竟悄悄染上了一层暖色,仿佛是初红的樱桃一般。
獐子只吃了半只。
“这山林中多是獐子,明日我再多猎些獐子来孝敬恩人!”
噗!
女子将嘴里的肉统统吐出,呛得直流眼泪。
“你你唤我什么?”
“恩人。”陆适庸收敛情绪,看得出十分正式。
“你你这呆子明明是你救了我,倒反过来唤我恩人!”女子只觉少年呆傻得有些可爱。
“若无恩人救我在前,只怕我早死在砧板上了。”
“喔?”女子又眯起双眼,不由得往少年身旁凑了凑,坏笑道:“这么说,这‘恩人’二字我受得起?”
女子笑得有点邪魅,但陆适庸就是觉得十分好看。
“受受得受得”
“其实叫前辈我更乐意。”女子嫣然一笑,如同绽开的花朵。
“不不”
陆适庸心慌意乱,他想问女子的年纪,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别愁了,”女子生着聪慧心思,望着犯难的少年,早就看穿了心思:“我十八岁。”
陆适庸早已数不清自己唤了多少声“前辈”了,他此时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开口询问。
“怎么,”女子撇起嘴,又习惯性地眯起双眼,凑近问道:“就凭着我比你早入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这‘前辈’二字受不得?”
女子的打趣,令陆适庸心中不恼反喜,少年也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也乐意跟女子说笑。
“恩人确实是江湖前辈,哈哈哈。”
这是少年今天第一次笑,对于江湖虽很是失望,但自己有幸遇到了江湖中的好人。
最起码陆适庸是这么认为的。
“你就不问问我的名字?”
女子瞥了一眼少年,从她脸上的坏笑来看,显然又有了什么玩闹心思。
“恩人叫什么”
“大胆,”女子突然板起脸来,尽管伤口有些疼,但她还是忍不住直起身子,假怒道:“恩人的名讳也是你能轻易打听的?”
陆适庸挠着脑袋,显然他早已习惯且接受了女子的“戏弄”。
外面下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女子又在运气调息,闭上双眼的她如同一位出尘的仙子。
“恩人,夜里凉寒,你这伤容易作痛。”
“我这里有两件厚衣,你若是不嫌弃,便在夜里披上。”
“你放心,我会及时添柴,保证篝火熄不了”
“趁着这雨还小,我待会去外面割些枯草铺下,你别再靠墙睡了”
陆适庸自顾自地说着,正拆解包袱的他没有看到女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满是少见的温柔。
“你不必如此费心”
女子的语气中全不见了玩闹,反而变得柔和许多,只是少年忙于照顾,有些可惜的错过了。
“无事,自打师父走后,我在这世间便再无亲族,”少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过头来笑道:“恩人救了我的性命,我便应该像对亲人一般对待恩人,这点小事怎能谈得上费心?”
“亲人”二字,对女子来说实在有些陌生,自打师父走后,她已经快要忘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
只恨那篝火不能将屋中照得透亮,不然女子眼中的泪意,陆适庸便能清楚看到了。
“恩人你在这等着,我去外面割些草来铺下。”
陆适庸刚刚转身,却又顿住了脚步。
“谢谢”
陆适庸的双耳实在太过灵敏,以至于这声极其微弱却又饱含柔情的道谢,竟如同奔雷一般炸入了耳中。
“老老夫实在忍受不住了!”
两人同时抬头,原来这间无人赶来的“鬼庙”中,竟还有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