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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九十一鬼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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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龙山位于黎城城郊,车马不停也需半日,若要在山顶赏日出,便只能尽早上山,入夜在山中歇脚。

    一行人车马浩浩荡荡,天边赤色渐隐,玄阴四垂,才到五龙山麓。

    许是偶有游人前来,山间确有一处客栈。

    尹祈明在前探路,走进其中,建筑虽不大,却也是结实整洁。店中小二忙碌,掌柜见来者衣着华贵,忙上前相迎。

    “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祈明扫视一圈,平静开口:“要四间上房,再备一桌饭菜送到各个房中。”

    掌柜一脸为难:“本店小本生意,只得两间上房。”

    “既如此,那便两间。”旋即对身后的马车说到:“此处条件有限,要委屈赵姑娘同绛河同睡一屋,将就一晚了。”

    “无妨。”崇贞觉得周围一切都颇为新鲜,随口应承道:“与沈姐姐同住一屋,还能聊些体己话,我自是乐意的。”

    尹祈明下颚微动,从牙缝间挤出一句:“我不乐意。”

    崇贞这几日总粘在绛河身侧,眼见她愈发沉默,想来是被崇贞扰烦了,却又不好开口。

    祈明既担护佑之责,也得时刻戒备,总寻不到时机哄她高兴。

    若不是崇贞推说绛河也想赏这山顶日出,祈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上五龙山来。

    此处从前浊障弥漫,常有恶鬼孤魂在此徘徊,一直被视作荒山野岭,连过路的旅人亦不愿久留。

    可待沈逸之上任,便大肆发展黎城附近的荒野群山,将周围建设成颇受游人骚客青睐的闲景绝处。

    如此想来,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皆拜沈逸之所赐。

    众人奔波一日,早已疲累不堪,只随意用了些吃食,便各自回房歇息。

    待灯烛渐灭,却有一股诡谲浊气猝然凝聚,自山间虚空盘旋,逐渐充盈成一团黑雾,朝着客栈处蜿蜒而来。

    祈明手肘抵床侧卧于榻上,正闭目养神,倏而鼻翼微动,深眸乍亮,化作一阵清风乍然消失。

    黑雾潜至客栈门口,还未触及大门,便见一阵浩然神泽奔涌而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它吞没。

    黑雾瞬间翻滚颤动,四散作浊烟奔逃。

    缃色气泽极其迅猛,释出千万点细光荡漾开,五龙山顷刻间被光亮笼罩,只一瞬,便重回黑暗。

    祈明凝神细探,随着发散的金光迅速捕获到那浑浊的不凡之气,提步便追。

    幽寂的山头猝然躁动频频,叶影随着桀桀阴风乍晃,翻卷起大片沉沙深土,浊尘滚滚,周围陷入一片混沌。

    祈明尾随其中一股猩红浊气一路追至山脚,提气扬掌,灼热焰火自掌中乍然腾起,朝前袭去。

    前头诡谲气息察觉身后危机,灵活翻身,红光倏亮,焰火被一兵器阻挡,碰撞过后化为青烟消散。

    浊气朝后退了数尺,手中利器插入土中,拖出地上长长深沟,而后浊气渐清,逐渐显现出宽阔背影。

    “神君功力果然了得。”

    待背影清晰,见眼前人玄袍赤甲,长发高束,手持擎天剑,身周滚滚魔气环绕,四面林木被其侵袭,皆在一瞬间衰败萎去。

    祈明看清对方,嗤道:“屠灵将军何以这般鬼鬼祟祟,擅闯凡界,不怕本座替天行道,将你击灭?”

    阿罗闻言震怒,喝道:“神君擅自带走冥主,逼迫其转世轮回,做此逆天之举,就不怕遭受天谴,神魂尽灭?”

    “可笑。”祈明袖袍纷扬,身后层层焰火滚滚而起,周围草木瞬间被撩尽,寒气被尽数吞噬,连空气也变得微薄至极。

    “本座乃天生真神,不死不灭,区区天谴,能奈我何!”

    说罢,焰火窜至数丈高,化作一头燃烧着的利齿凶兽,咆哮着朝对方扑去。

    “你若敢坏本座好事,扰她轮回之路,莫怪本座不留情面!”话语间,祈明墨发中金丝渐显,眼底阴戾喷薄而出,叫人不寒而栗。

    对方哪能抵挡这等奔腾烈焰,抬起利剑欲挡,却仍被焰火包裹,撩破衣袍。

    阿罗奋力抵抗,愤声道:“我一直敬她护她,从不伤她害她。反倒是你,强带她入轮回,可知以她的魂息会招来何等祸患?”

    祈明面露不屑,不耐道:“既有本座,便是坤輿倾覆,亦能化险为夷。”

    “何等大的口气!”阿罗怒笑,神泽侵入躯体,逼得他真身渐显,当下阴测测开口:“我许久未到过凡世,为何能轻易寻到她踪迹?”

    “你可知,她之气泽,于鬼魅而言,如勾魂美酒,摄魄磟碡,难以拒绝。”

    祈明倏而神色一震,却听山麓雾霭处轰然巨响,群鸟振翅出逃。

    他顿觉不妙,再无心与阿罗纠缠,提身飞去。

    沿途黑雾感知到他的煞气,纷纷逃窜。祈明掌心翻转,灵气乍现,顷刻便将潜藏的邪鬼游魂驱个干净。

    他脚步难得慌乱,遥遥便见客栈上空浊气缠绕,漂泊野鬼集聚于一处,还未等祈明上前,便相互吞噬,最后化作一个赤红暗影,猝然下坠,落入客栈之中。

    客栈内众人早被外头猎猎风响扰醒,才出厢房,却见四周槛窗大开,墙壁被阵风侵袭,素灰玄瓦被掀翻,建筑摇摇欲坠。

    崇贞在睡梦中被韶春唤醒,还未理清思绪,便听一层横梁滋啦声响,木屑扑簌簌落下。

    她惊叫出声,沈逸之踉跄着跑到厢房,见梁上落灰愈发严重,慌忙上前,拉起崇贞边往外跑。

    他早前听得动静,见祈明不在房中,出门来寻,发觉客栈中惊呼声错落。心觉不安,急步往绛河所住的厢房去。

    临走前看向一旁卧榻,确认绛河不在,才转身退到房外。

    如今只盼祈明与绛河在一处,才能叫他安心。

    祈明追着暗影狂奔而去,却见它绕到客栈后方,掀起沿途梁瓦石柱,转身窜往马厩方向。

    他现出身形,跃身上前,伸手擒住暗影左臂,不曾想对方却转身突袭,魔掌翻腾而来,竟趁祈明不备,生生扯下那左臂,遁入魔障之中。

    马厩之中一片荒芜,早前圈在此处的马匹感知四周地动,早已各自奔逃,只余遍地纷乱的干草。

    那魔障撞入其中,见狼藉中央一个单薄身影,似寻得救命稻草,桀桀怪叫着,朝人影奔袭而去。

    祈明自浊雾缝隙中觑到身影轮廓,胸口似被猝然攫住,只觉全身血气逆流,恐惧侵入四肢百骸。

    他深眸瞬间赤红,正欲现出原形,将魔障吞噬。

    “气布道,气通神,气行邪,百鬼皆消亡。”

    倏而前方一阵耀光漫开,凌空出现一个噬邪法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展向前。

    魔障才触及法阵,便似被烈火焚烧,尖声惨叫起来。溢往四处的浊气被法阵中的灵力吸收,片刻便全数吞没。

    而后法阵消失,阴风尽散,裹挟起的枯草飘落,绛河端站在马厩之中,手仍维持着结阵的姿势,愕然看着对面的祈明。

    祈明亦处在震惊之中,眼底的赤红还未散去,指尖利爪尽现,身周滚滚炽热煞气,哪有半分凡人模样。

    两人还未回过神,周遭倏而剧烈晃动,马厩中央地面猝然破裂,绛河只觉脚下蓦地一空,身体失去平衡,径直往下坠。

    祈明瞬息便至,下一刻便将绛河护在怀中,两人紧抱着往深渊去。

    绛河只觉耳边呼啦风声乍响,继而扑通一声,两人坠至地底。

    “……祈明?”绛河被他护在怀中,只觉周围一片柔软,却感受不到祈明心跳。

    “祈明?祈明?”她挣扎着伸出脑袋,额头才露出一半,便被一只大掌按回怀里。

    “没事了,别怕。”

    半晌,祈明松开绛河,她茫然抬头,见周围漆黑一片,头顶隐约可见泠泠昏光。

    祈明衣袍沾了尘灰,墨发微散,稍显狼狈。

    “你可有受伤?”两人同时开口。

    绛河苦笑:“你将我护得严严实实,自然无碍。”

    “那便好。”祈明手肘撑地,艰难坐起,靠在石壁上微微喘气。

    “你受伤了?”绛河察觉他神色有恙,焦急上前。

    “无妨,只是下坠之时磕碰到,休息片刻便好。”

    “既是磕碰到,只歇息如何能好。”她焦急去寻,见他一侧袖袍上渗出隐隐血迹,遂倾身上前,不由分说便拉开。

    小臂处被岩壁的裂石撕出一条长长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

    绛河触到血渍,手指微颤,似被灼热赫到。停顿片刻,才从腰间取出一方丝帕,缠在祈明伤口上。

    “所幸此塌陷不深,若再深些,你如此护我,怕不止这点伤。”她竭力遏制住发颤的嗓音,不叫祈明觉察出来。

    “有我在,便是万丈深渊,也能护你无虞。”

    “我无恙,你当如何?”绛河愤然抬头,眸中泪花点点,即刻便落下。“你若是有个万一,我……如何向尹伯伯与谢姨交代?”

    祈明见她又要落泪,服软道:“是我考虑不周,叫你担心了。”

    绛河吸了吸鼻子,垂头仔细包扎着,不再看他。

    待她扎好结,觑她情绪稍缓,祈明问到:“你的法阵……从何处习来的?”

    他看的清楚,那庞大且精纯的噬鬼法阵,是他前世为术士之时常用的驱鬼术之一。

    彼时马厩之中,只有绛河一人。

    对方吞吞吐吐,半晌才到:“你方才都看到了?”

    “看到了。包括袭击你的那只恶鬼。”

    绛河神色有一瞬的惊愕,旋即恍然,似自言自语:“也对,你这些年四处挥兵出征,见多识广,便是见得鬼魂亦无惧。”

    “所以……你是从何时开始能见鬼魂的?”

    “一开始。”绛河坐到祈明身侧,缓缓到。

    “自我记事起,便有鬼魂在旁纠缠,后来常在将军府小住,发现鬼魂惧你,只要有你在,鬼魂皆不敢靠近。”

    “许是我的气息与常人不同,后来年岁渐长,夜里总有恶鬼潜入房中,若无你在,便不能眠。”

    岂止不能眠,恶鬼亦会伤她,彼时她身上常有淤青,都只推说是无意磕碰导致,才没叫周围人起疑。

    绛河透过头顶的大洞看向遥遥夜空,谦地星辰散漫,凉光覆上她苍白面容,更显落寞。

    倏而她身子一侧,冷不防被一处力道拉入温暖的怀抱。

    祈明紧紧搂着她,声音微微颤抖:“这么多年……我竟不知。”

    “那鬼魂远远感知你气息,便跑得无影无踪。你不知晓,实属正常。”

    “可你从前种种异常,我并无深究,若知晓你夜里需我相伴的因由,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往凉州去。”

    绛河贪恋他怀中温暖,紧紧回抱他。

    “若因此误你大志,我定无法原谅自己。”

    “我从无所谓大志。”祈明扶起她双肩,望向她眼眸,真挚道:“我此一生,只有一愿,便是护你。”

    绛河面颊倏地绯红,不习惯他如此郑重,玩笑到:“堂堂赤候将军,竟只有此志向?”

    “足矣。”

    绛河羞怯,忆起这几日崇贞看他的眼神,上扬的嘴角再次沉了下来。

    “这般叫人误会的话,可莫要让公主听到。”

    祈明疑惑:“为何?”

    “你当真不知?”绛河怀着恼意,声音也高了几分:“此番出游,你看不出公主打的是何主意?”

    “自然看得出。”祈明翻了翻白眼,不耐道:“她心悦沈逸之。”

    “哈?”绛河瞪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

    “崇贞总有意无意看沈逸之,你没瞧出来?”

    “她不是在看你?”

    “若真是看我,为何这几日游玩时,她从未找我搭话,反而总与沈逸之在一处?”

    绛河回忆这些天的种种,才恍然大悟。

    连日来的酸涩似被一泓清泉洗涤干净,瞬间神清气爽。

    祈明觑她神色,这几日的疑虑瞬间明白了八九分,禁不住倾身靠近,揶揄道:“你需晓得,不是人人都如你那般在意我,觉得我哪里都好的。”

    绛河只觉脸上燥热一路蔓延至脖子,羞赧地推开他,狡辩道:“我才没有觉得你哪里都好,逸之自然也是好的。”

    祈明失笑,重新靠在墙侧,不再逗她。

    两人被困洞中,绛河看四处无光线,想来并无出路,心中不安:“崇贞与逸之不知是否安全,我们要如何出去?”

    “不着急,待天亮,我便带你出去。”祈明的声音沉稳有力,叫她安心。

    “有我在,你先睡会。”说罢不由分说将绛河脑袋按到自己肩上,催促她:“快睡。”

    接连几日心绪不宁,加之方才施法驱鬼,绛河早已心力交瘁,如今落入结实臂膀中,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闻得身旁少女呼吸平缓,祈明看了眼四周,确认周遭再无异样,便抱起绛河,提身一跃,轻松飞出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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