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诡计
昨夜的中秋之夜，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卫纶破例让大伙儿破了戒，爱喝酒的将士可以喝少量酒过过嘴瘾。
信已经送去两日多，估摸着最快明日便有回信。
此时的夷国太子西支别坞乔装成寻常人模样，正在秘密赶往戌国的路上，他此番去的目的是要和戌国储君做一笔交易。
戌国是夹在夷国和彦国中间的一个小国，一百多年以前戌国还是彦国的一个城邦。后来这个城邦封给了当时的大王爷，也是在位的彦国皇上为了感激他的大哥守国不易，特封的。经过一百多年的努力，戌国已经渐渐成为一个交通发达且繁荣的小国。
两个国家一百多年也是和平相处，两国人民也友好往来。因为一百多年前是一家，相互都有亲戚或好友在对面居住，所以两国的联系一直都是颇为紧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在外人看来戌国还是被认为是彦国的附属国，只有戌国的子民对这个评价有所不满。他们既对彦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之感，背地里又生出些许优越感，毕竟戌国的经济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比彦国好。除此之外，他们又有些恐惧彦国，因为彦国的冷兵器一直都很强，他们始终惧怕彦国会有收复他们的举动。
戌国就以这种复杂的情感一直和彦国相处了一百多年。
西支别坞与戌国储君见面，也正是抓住了对方的这个心理。夷国国主继上次战败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他深知自己即将承担起一个国主的责任，也要继承父王多年的遗愿，那就是把彦国打下去。
现在的夷国实力已经不再允许他们单枪匹马赴会了，所以，他必须找一个富得流油的靠山，最好是能和他达成一致目的的。
所以，他选中了戌国。
若是成功，他就帮戌国解决了一大麻烦，夷国也能将彦国的大半江山据为己有。等他们休养生息个几年，再逐步蚕食戌国……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他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说服戌国储君。
戌国的情况和夷国的有些类似，现在实际握权者是戌国储君。不同的是，他的父皇是病重，需要他掌权维持朝廷平衡。而戌国的储君就是个狠角色了，他早在两年前就架空了戌国皇帝的权力，笼络了朝中大部分势力为己所用。他唯一的长兄在三年前病重了，是病重还是其他原因，无从得知。
从此之后，戌国皇帝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子，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储君之位。等他上位之后，他的父皇才知道原来他的好儿子在背地里已经培植了如此庞大的势力。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只有唯一一个皇子了。要斩断他们的联系谈何容易？更何况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只好任由自己的权力逐渐流到他的手上。
而现在，他更加不想管了。大有朝中所有之事都交给储君的势头，自己时刻都准备着当个懒散太上皇，颐养天年。
前两日西支别坞就启程赶往戌国，经过两日一夜的奔波，此刻他已身处戌国国内。他是以夷国商人的身份到访，所以打扮得也像个寻常富家公子那般。
他走在戌国的街道上，觉得戌国和彦国一百多年前不愧是一家。戌国房屋的外观和街道都和彦国长的有五六分相像，特别是屋檐都喜欢建个龙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身处的是彦国。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客栈，闹市繁华，却也人多口杂，不是个能商议大事的地方。
穿过一条条热闹的街道，他们走进了一条幽静小道。过了这条道，就离指定客栈不远了。
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犹如普通商贩一般，从容地走过。
到了午时饭点，西支别坞一行人已经赶到约定的地点。而客栈里，戌国储君亭萧宸已早早地在等候。
他泰然自若地抿着杯中的茶，神色自然地望向西支别坞这里。
“西支公子，你来了。”亭萧宸淡笑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即使是寻常公子的服饰仍然抵挡不住他那贵族气质，一眼望去还是出类拔萃。
西支别坞也豪气一笑，他按照戌国礼仪做了个揖道：“亭公子，久仰。”
亭萧宸的手伸向对面，示意他坐下说话。
片刻，亭萧宸将泡好的茶缓缓地倒入西支别坞的盏中。
“西支公子，千里迢迢从夷国过来，不会只是想和亭某交朋友，谈谈心吧？”亭萧宸还是淡淡一笑道。
西支别坞喝了口茶，稍微润了一下嗓子，说道：“我知道，世人都说彦戌一家亲，其实只有戌国人自己知道，你们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戌国人早就对向外扩张的彦国心生防备，就怕他们迟早动到你们头上来。”
“哦？”亭萧宸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状。
“不然戌国怎么会有民谣唱到：彦戌两家胜亲人，彦国野心日膨胀。对外张牙如猛虎，迟早吞并自家人。”说道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亭萧宸一眼。
亭萧宸微微一笑，“连这个你都知道，看来西支公子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那是自然。”西支别坞慢条斯理道。
亭萧宸又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如此说来，亭某是不得不和西支公子合作呀。”
“我们合作，结果是双赢。依照彦国扩张的趋势，若是两国都没有动作，如同温水煮青蛙，渐渐地就被彦国吞并了。若是我们联合起来，还有一线生机。戌国好不容易摆脱彦国发展起来，亭公子也不想看到戌国发展短短一百余年，最终又变成彦国的城邦吧。”西支别坞有条不紊地陈述着。
“亭某也不想和西支公子迂回这么多，既然你能找到我就是抱着九分的信心我会答应。”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我确实会答应你，只不过我们合作的条件需得讲清楚才好。”
西支别坞点头道：“那是自然，为表诚意，我夷国愿意奉上三千狼骑和一万精兵。”
说到这三千狼骑，之前彦国和夷国交战，夷国的狼骑已经折损过一小部分。依照夷国军队的规则，狼骑三千是固定的，其实后方还有几千的精兵作为狼骑的替补候选军。每年都会淘汰掉有伤病的狼骑，让候选军替补。这次交战后也不例外，他们又从后备军重新选取了部分精兵，补齐了三千狼骑。
只是这些对上彦国还远远不够，粗略估算，彦国至少还有两万的精兵和两万的普通兵。他们的人数不够，必须要更加多的物资和武器作为支撑。
最重要的还是钱财。
有了戌国的支持，他便可以去远洋国家进口最新一批的甲车。不到半年，就可以运送一批甲车回来，与彦国交手，若是用上甲车即事半功倍。
何为甲车，就是一个远洋国家发明出来的一种用于作战的工具，里面有个大的转盘，只要指针指到哪个方向便可发射带火的靶箭，发射的距离是用弓射的十几倍远，最适合远攻。能减少大大参战人员的伤亡。
一位从远洋而来的商人带着一辆甲车来到夷国的时候，西支别坞就被这辆甲车惊艳到了。他内心十分激动，仿佛一雪前耻的场景就要在眼前实现。
他暗自决定一定要筹备资金大量购买这种甲车，完成父皇的理想，弯刀直指彦国，他势要打下彦国！
亭萧宸笑了笑，“西支公子，我说的不是这个，”他顿了一顿后说道：“我说的是事成之后，我们如何分成？”
“你我还未合作，亭公子就着急谈事成之后的事吗？”西支别坞打趣道。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于这次的合作，他满打满算也只敢拿六分的胜算。只不过是他和彦国，迟早还要再打一仗的，无非是各自先安分个一二十载，不如彻底撕破脸面，不是亡国，就是我覆灭。
亭萧宸看着他，浅笑道：“谈合作，总得把各自的要求叙述清楚，方能更长远地走下去，我猜西支公子也是这样想的。”
明明是自己想，却把他拖下水，不愧是连自己爹的权力都架空的人，说起话来真是滴水不漏。
“呵呵，以亭公子之间，我们该如何成分？”西支别坞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若是成功，我要彦国六成土地。”亭萧宸斩钉截铁地说道。片刻，他又望了望西支别坞，语气又放软了起来，“西支兄，我赌上的可是整个戌国啊，若是失败，我国立刻就要被彦国吞并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说的夷国失败了还有余地似的。
西支别坞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难道亭公子觉得夷国失败，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夷国地大物博，彦国一时之间消化不了也是正常，你们还能有喘息的机会。我国就不一样了，原本我国和彦国就是同祖同源，彦国吞并我国后想要短时间内同化戌国的难度可比你们小多了。我承担的风险可比西支兄大多了，正所谓能者多劳，风险大的收入也应该更高才是，不然，这个买卖划不来可就没法做了。”亭萧宸不紧不慢地陈述着他要说的话。
西支别坞内心发笑，和亭萧宸这种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可惜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合作，不然自己是毫无机会翻身。
“亭公子，我们是平等交易，再怎么也是五五分成吧，何来有四六之理？”西支别坞冷笑道。
亭萧宸拿起案上的折扇，潇洒一甩，折扇上出现了几个大字：气吞山河。
他悠悠的扇了扇，说道：“我出钱，你出力。自古雇主就是比出卖体力活的脚夫地位要高些，所以得到的待遇也多一点，这有何不妥吗？”
亭萧宸这句话就把夷国比作做脏活儿累活儿的莽夫，而他们戌国就是高贵的主顾。顿时，西支别坞内心生起一阵无名火，小小戌国竟这么目中无人，太放肆了！
亭萧宸看到西支别坞的脸色有异，于是又“抱歉”地补上一句：“西支兄莫生气，我本意并非如此，这仅仅只是一个比喻罢了，我见识不广，若有不恰当之处还请西支兄见谅。”
西支别坞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他现在所处的地盘还在戌国，他为鱼肉亭萧宸为刀俎，他根本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亭萧宸把他的心里摸得很透。夷国和彦国的形势比戌国和彦国更加不容乐观，经此一役，双方背地里已经形同水火，稍有导火索便又能一点即燃。倘若戌国不主动招惹彦国，即使是温水煮青蛙，也能熬个几十年，或许他们日后在发展中寻求机会彻底摆脱彦国。
怎么看，都是夷国的情况比戌国差。
西支别坞冷静下来，他冷漠地说道：“好，事成之后，戌国将得到彦国六成的土地，夷国得剩下四分。”
亭萧宸莞尔一笑，又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说道：“好，西支兄，合作愉快。”
他向西支别坞伸出了茶杯，以示敬意。
西支别坞也皮笑肉不笑地举着茶杯附和，两个杯子在空中相互碰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合作愉快。”西支别坞冷笑道。
等收拾完彦国这大老虎，再来收拾戌国这个野心膨胀的财狼。
结束对话后，西支别坞便告辞，匆匆离去。望着西支别坞渐渐远去的身影，亭萧宸嘴角的微笑逐渐淡了下来，换上了平日一副冷漠的神情。
他自顾自地说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他想什么吗？倘如两国攻打成功后，夷国第一时间就会把刀对准戌国，我不狠一点，到时候戌国只能作他人嫁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步棋，他几年前就在谋划，只是当时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如今，有了夷国这个契机，他觉得这步棋能走动了。
戌国要想独立发展必须摆脱彦国。西支别坞说的话正是他内心所想，如果他无所作为，那么戌国就真的是温水煮青蛙，几十年后或许真的又重新变回彦国的城邦了。
他决不会让戌国葬送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