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魏瑜觉得丈夫必定是在上周露营那天被某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砸中了脑袋，才会失去理智花一万块钱买回家一双华而不实的高跟鞋——虽然这双鞋已经让自己魂牵梦绕了好久。
“老公，你怎么回事啊，居然花五位数买一双根本穿不了几次的鞋。”
晚上九点钟，把女儿哄睡后，魏瑜来到书房，对正在看书的丈夫说道。
自从中午发现丈夫悄悄买下了自己的梦中情鞋，她便一直魂不守舍，心情在惊喜和惊吓、喜悦和焦躁中来回交替。
“不到一万块，准确地说是九千六百块，所以这还是一双四位的鞋。”路熠辩解道。
“这有什么分别呢？”魏瑜哭笑不得。
“这双鞋你都念叨了那么久了，贵一点就贵一点吧。你不是说这双鞋你做梦还见到过吗？”
“说不定是记错了，人本来就很容易把梦境和现实混淆呢。”
“说不定是你哪天逛街或者看杂志的时候见到了这双鞋，太喜欢了，所以后来才梦见了呢。要是记错了，那就是心里暗示，更说明你有多钟意这双鞋。而且我记得咱们去看流星那天，女儿说你因为没有合适的码数买不到这双鞋子还很难过，你就不要嘴硬了，小孩子可不会骗人。”
“喜欢是真的，嫌贵也是真的啊。知道价格的时候我瞬间就清醒了，没有我的码数正好有个台阶下，我反而松了口气呢。”魏瑜说。
“好了好了，反正买都买过了，你快去试试看看吧。”路熠取出鞋子递给妻子。
魏瑜换鞋时，他站在一旁有些得意地说道：“你说这个牌子全市只有一家店，我特意带着冉冉又去了一趟那个商场，幸好店里只有这一款鞋有粉色的，样式又跟你之前那个雨天午睡梦醒后描述的一样，我想着肯定不会有错。而且还是没有你穿的码数，我拜托营业员调货等了一周才拿到。”
换上鞋子后，魏瑜在镜子面前走来走去，正面、侧面、伸脚、立正，换着角度反复欣赏，很是沉醉。她的双脚雪白，脚踝纤细，和那双华丽的鞋子相辉相映，看上去美极了。
“鞋子倒是合脚，就是这双鞋搭配睡衣，完全展现不出它的美丽。就跟土地庙里挂了个十字架似的。”魏瑜自言自语道。
“那你去换身衣服试试？”路熠说。
“还是算了吧。”魏瑜慢腾腾地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对路熠说道：“老公，你知道我们半年前才还清房贷吧？”
“知道啊，所以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买点各自喜欢的东西了呀。”
魏瑜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如今全世界经济都在下行，大家都在消费降级，说什么要多存点钱才能有底气应对寒冬呢，我们怎么能偏偏在这种时候消费越级啊。而且，你也知道，我其实没有多喜欢穿高跟鞋，你之前不还说我穿高跟鞋最多能穿五分钟吗，反正买它实在有些浪费。”
“可我看你刚刚试鞋就试了十来分钟呢，说明这双鞋与众不同，你完全掌控得住，而且你穿上也好看，难得遇到这么适合你的鞋子，咱们又不是天天这么买这么花，你就别东想西想了。”
“今天不东想西想，日后想起来也是会肉疼后悔的，过日子哪能这么造啊。□□呢，你把□□给我，我这两天抽空去把鞋子退了。”
路熠无奈，走到客厅，从门口壁橱里拿出一个票夹。
“你不会真的要去退吧？”他问道，取出放在票夹中的□□，递到老婆手里。
魏瑜深吸口气，坚决地说：“还是退了吧，一万块，够买多少颗榴莲呀，甚至都够给冉冉报个围棋班了。”
“冉冉都说了，她不喜欢下围棋，你就是要给她报兴趣班也应该报美术班，她多喜欢画画儿呀。”路熠说。
“她才几岁呀，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幼儿园老师都说了，冉冉下围棋可有天赋了，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就是个小棋手呢。”魏瑜说着，把□□塞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路熠不再接魏瑜的话茬，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随便点进一个综艺节目看了起来。
电视屏幕里的明星们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电视机前的气氛却冷飕飕、紧绷绷的，很是尴尬。
魏瑜认为自己持家有道，所做的退货决定非常英明正确，可又想哄哄显然情绪低落的丈夫，于是，洗漱完毕后，魏瑜敷上一片面膜，也坐在沙发上，和路熠一同看起了电视节目。
“这个主持人也太没礼貌了吧，一直打断嘉宾说话，这要是换个脾气差点的明星，不得翻脸啊。”魏瑜没话找话说。
“嗯”，路熠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个女演员怎么越长越年轻了呢，我小时候她就长这样，我现在女儿都四岁了，她还长这样。”
“嗯。”
“听说这两个人之前谈过一阵子恋爱诶，你看他们俩都不敢对视，说话也别别扭扭，太尴尬了。”
“嗯。”
这样没趣儿的对话进行了几次三番之后，魏瑜终于没了耐心，嚯地站了起来，揭下脸上的面膜往垃圾桶里一扔，大步迈开往房中走去。
路熠终于开口了：“想要什么别的礼物？”
魏瑜愣了愣，停下脚步，带着火气答道：“没有啊，最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你怎么回事呢，老想着给我送礼物。”
路熠举起遥控器，关上电视后看着魏瑜说道：“下周二，是咱们俩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你没有很想要的礼物吗？”
“啊？”魏瑜吃惊地喊了出来，很显然，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结婚……纪念日啊，咱们都好些年没有过过了吧。”
半晌，她才小声嘟哝道。
“可不嘛”，路熠说：“自从冉冉出生后就没有再过过了，不是赶上她生病住院，就是你学校有事要加班，去年又赶上我去外地考试，一转眼好几年就过去了。现在冉冉终于长大了点，难得十周年纪念，我前阵子特意加了不少班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了，提前请了下周二的假，本来还想着和你出门约会呢，我都拜托好咱爸咱妈那天帮着接冉冉去她那住一晚了。”
“真的吗？”，魏瑜嬉皮笑脸地回到丈夫身边，说道：“刚好我周二只有两节课，上午上完课，我就请假回家怎么样？”
“那你就没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魏瑜噗嗤一笑，说道：“路熠同志，你的工资卡都在我手上呢，想要什么我自己就买了，还用得着问你要啊？”
“诶，不对”，魏瑜话锋一转：“你最近手上很阔绰啊，一出手就是万把块，什么情况？”
魏瑜眯起眼睛看着丈夫，像一只堵在耗子洞口的猫。
“呃，这个嘛，其实，嗯……就还是上次那个项目”丈夫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什么呀，快点说，坦白从宽，撒谎受刑！”
魏瑜用手臂勒住丈夫的脖子，一副严酷女特工的模样。
“咳咳，坦白，坦白，饶命，饶命。”丈夫假装咳嗽了几声，挣脱了妻子的胳膊。
“前阵子不是在和团队搞一个技术项目吗，拿到了集团的奖金，我个人分到了一万块，就……就想着给你买个礼物。”丈夫拿手搓着被勒得有点疼的脖子说。
魏瑜抱住丈夫：“你早点告诉我不就得了，好啦，鞋子我不退了呗，你不要生闷气了。你呢，你有什么想要什么礼物吗？”
“没有吧。”丈夫突然坐直了身体，说道：“你可千万别乱买东西，随便买个什么袜子洗面奶之类的就行。”
“那怎么行啊？”魏瑜说：“你那么上心给我买礼物，我忘了纪念日发了一大桶牢骚不说，就给你买个洗面奶，多过意不去啊。”
“过日子呢，经济下行呢，消费降级呢，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对不对。”路熠拿魏瑜刚刚那一套大道理敷衍道。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睡觉去吧，明天早上起不来我可不喊你了，今天早上三个闹钟都没把你喊醒，我好心去你房里提醒，还被你踹了一脚，我的腰现在还疼着呢。”路熠扶着腰说。
“真的吗，快快，去我屋里我给你揉揉。”魏瑜谄笑着说。
“就怕你水平太差，越揉越疼。”丈夫嘴里拒绝着，腿却迈向了妻子房间。
“我会特别用心揉的。”魏瑜贼兮兮地说。
“冉冉万一突然醒了怎么办，我还是赶紧去搂孩子吧。”到了门口，丈夫却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我把她哄得特别熟，睡得可香了。两点前不会起夜的。”魏瑜说着把丈夫硬推进了自己房间。
显然也不太放心女儿，魏瑜又溜进女儿房中看了一圈，虚掩上门出来，对正望她那边张望的丈夫比了个ok的手势。
“连被子都没有蹬开呢。”魏瑜说着，钻进自己房间里，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