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开车到露营基地的途中，女儿异常兴奋，不停地问流星的小尾巴长什么样，为什么它可以跑来跑去，为什么别的星星既没有小尾巴也不能跑来跑去。
“因为流星都是偷吃了糖果也不乖乖午睡的小星星，不听话的小星星就会长出长长的尾巴哦，就跟长了长鼻子的匹诺曹差不多。别的乖乖听话的小星星呢会笑话这些长尾巴的小星星，这些长了尾巴的小星星觉得好丢人啊，所以飞快地逃跑了。”
魏瑜随口编了一个儿童故事，并且很得意，正想继续发挥，接着教育女儿一通，没想到女儿一脸向往地说：“偷吃糖果和不午睡就能长出小尾巴吗，也太酷了吧。有了尾巴就像小猫咪一样了，多漂亮啊。妈妈，我觉得长尾巴的小星星是为了炫耀漂亮的小尾巴才跑来跑去的。”
魏瑜一肚子循循善诱的话都噎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回肚子里，脸色很是难看。
正开车的丈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魏老师，怎么连四岁的小朋友都招架不住了呢。”
“哼，你们父女就串通一气欺负我吧。”魏瑜赌气道。
路熠赶紧对女儿说：“冉冉，以后要乖乖午睡，不要惹妈妈生气哦。”
“妈妈才不是因为我没有乖乖午睡生气的，妈妈是因为今天在商场买鞋子没有她能穿的码数才生气的。”女儿说道。
“什么鞋子没有码数啊？”路熠问道。
“没什么，今天中午带她去商场吃饭，顺便逛了逛鞋店。没有码就没有呗，我本来也没打算买。”魏瑜说。
“才不是呢，妈妈从鞋店里出来就不开心啊。妈妈就是很喜欢那双粉红色的高跟鞋子，看着鞋子眼睛又大又圆。”女儿说。
“谁说的，我可没有不开心，你不要想当然。妈妈才不是因为盯着那双鞋看才眼睛又大又圆，妈妈的眼睛本来就又大又圆。”
“看来我老婆是真的不开心啊，都跟小朋友较上劲了。什么牌子啊没有你穿的码，咱明天去别的店再看看嘛。”路熠说道。
“咱们市就那一家店，上哪别的店再看看啊。”魏瑜答道。
“没事的，妈妈，我都记住那双鞋长什么样子了，等我们回家我画一双送给你好不好。”女儿插话道。
女儿的声音娇娇软软，让魏瑜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真的吗，谢谢宝贝！那你多画几双让妈妈换着穿好不好。”
“ok，没有问题。”女儿开心地伸出小手比了个ok，o的部分圆溜溜的，跟她那双因雀跃而睁得大大的眼睛形状一样。
“冉冉，帮爸爸也画一双皮鞋吧，好不好？”路熠说。
“可是画画很辛苦的啊，爸爸你要付我工钱，我要两盒果汁和两根山楂棒。”
路熠又气又想笑，问道：“为什么爸爸要付工钱，妈妈就不用啊？”
魏瑜得意地说道：“路熠同志，你怎么回事，还和四岁的小朋友较真呢。”
路熠无言以对，酸溜溜地叹道：“你们娘俩，就会欺负我。”
郊外的夜空星光闪闪，分外美丽。
魏瑜一家三口躺在地垫上，看着满天星光，十分惬意。
“这么美的星空，应该用相机拍下来，留个纪念。”丈夫说。
“拍嘛！”魏瑜说着，掏出手机对着天空一通狂拍，然后拿给丈夫瞧：“你看，拍得不错吧。”
“不错不错，颇有大师风范。”丈夫说。
“妈妈，流星呢？”女儿问。
“流星很快就来了，你再耐心等等，先提前想好你的愿望，不然流星飞得超级快，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许愿哦。”魏瑜说。
“我早就想好愿望了。”女儿说道。
“哦？什么愿望，让妈妈听听。”魏瑜说。
“才不告诉你呢，菁菁说，把愿望告诉别人就不会实现了。”女儿说道。
“唉，孩子已经有自己的秘密了。”魏瑜失落地对丈夫说。
“那有什么办法，孩子总要一天天长大的嘛。”路熠安慰道。
这晚的流星相当懒散，迟迟不肯现身，十点钟时，小姑娘冉冉在打了第九个哈欠后，眼皮沉沉地落下，睡着了。
魏瑜把女儿抱进帐篷后，自己也哈欠连连，强打精神撑到了十一点半，终于受不住疲倦，也爬进了被窝。
“你看其他人也都回帐篷里了，我估计今天是看不到了，咱们这边的云还是太厚，还是早点睡吧。”魏瑜冲还在帐篷外苦守的丈夫说，然后戴上眼罩，往枕头上一躺，倒头就睡。
可能因为不习惯在家外面过夜，魏瑜睡得很不踏实，梦境混乱纷繁，一会儿的功夫醒来好几次。
“老婆，快看。”
第三次睁开眼睛时，丈夫正兴奋地拍着她的胳膊小声呼唤。
“流星出现了，你快出来看看。”丈夫说。
魏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钟了。
披上外套，钻出帐篷。帐篷外面，小提灯、手电筒和手机、相机屏幕闪耀的荧光此起彼伏，闪得魏瑜差点睁不开眼，本已夜阑人静的营地涌起阵阵喧哗，热闹非凡。
“冉冉不会被吵醒吧？”魏瑜担心地问。
“没事儿，吵醒了正好看看流星。”路熠说。
抬头远望，果然有或明或暗的星星拖着尾巴划过黑漆漆的天空，这些天外来客在宁静的深夜中匆匆而过，神秘而迷人。
“唉，一闪而过，跟人的一辈子似的。”魏瑜盯着天空说。
“怎么平白无故说这么伤感的话？”路熠问。
“没什么，就是忽然发觉自己人到中年，庸庸碌碌，一无所成。”魏瑜说着，歪着脑袋靠在了丈夫的肩头。
“哇，小魏老师桃李满天下，哪就一事无成了？”路熠拍拍魏瑜脑袋说。
“上周末咱们去看我妈，她不是还在那叨叨什么她以前同事的儿子，就比我大一岁，人家现在都当上六中的副校长了，我还评个职称都老大难呢。”
“咱妈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随便听一听不就得了。”
魏瑜拿胳膊肘撞了丈夫一下：“说得轻巧呢，每次见面她都‘随口一说’，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啊。而且，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商场里遇见王玥了。”
“你那个大学同学吗，好久没听你提起过了。”路熠说。
“可不，她一直在香港工作呢，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怎么，白天遇到老同学，晚上就生出参商之感了？”
“在学校里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怎么出了校门，差别就那么大呢，前阵子还听其他同学说，玥玥现在年薪都两三百万了，今天一见，哇塞，人家可有气场了，眼神儿都不一样，可有精气神了，就跟……就跟只鹰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力量和自由。不像我——”
“不像你什么，像只小菜鸡？”
“你才菜鸡呢，我像……像只……像只麻雀，随处可见，普普通通，只能啄点小虫小饼干屑什么的，多我一只不多，少我一只不少。”
“胡说，少了你，咱家明天就转不起来了。”路熠弹了弹魏瑜的脑门说道。
“那出了咱们家门呢？”
“出了咱们家门，你也顶呱呱呀。就你，养了两盆兰花还都开花了，我们单位那徐总工听说快羡慕死了，他都养了三盆了兰花了，就活了一盆，更别提开花了，整天说要找你学习经验呢。”
“还说呢，我妈昨天还打电话，说让我少把精力放在养花上，还说什么花旺人不旺，都是我把花养得太好了才影响我评职评先。哎你说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
“胡思乱想什么呢？”路熠笑了起来：“怎么，小麻雀也想年薪两三百万，也想目光如鹰，高空翱翔，不想啄小虫了？”
“怎么啦，我知道我没那个能耐，做不到还不能想想啦。我就是有点羡慕。”魏瑜瞪了丈夫一眼说道。
路熠临时开启了心灵导师模式：“你知道吗，老婆，不要觉得老鹰飞得高飞得远就自由自在了，老鹰也有被驯服成为猎鹰的时候，这世界上，最自由的鸟恰恰就是不起眼的小麻雀。”
“为什么啊？”
“因为麻雀是世间罕见的不会被驯化的鸟类啊，你见过有谁养麻雀吗，小麻雀只要被人抓住，就会不吃不喝，绝食而死，用生命贯彻‘不自由，毋宁死’的理念。”
“这么刚烈啊？”魏瑜忍不住发出感慨。
“可不，多纯粹的鸟啊。”
“那可真不像我，要是我，饿一顿就妥协了。看来没点气节连只麻雀都不配做。唉，我还是老老实实当只什么都做不好的菜□□。”魏瑜说道。
“是吗？”路熠怀疑地看了魏瑜一眼，小声喊道：“小菜鸡。”
果不其然，魏瑜条件发射地说道：“起开，你才是菜鸡呢。我可以这么自嘲，你不许这么说我。”
路熠笑笑，指着天空说道：“不闹了，赶紧许愿吧。再等会儿流星就跑完了。”
魏瑜赶紧双手紧握，默默许愿。
“许了什么愿望？”路熠问道。
“才不告诉你，冉冉不是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魏瑜说。
“真小气，我就不介意把愿望告诉你。”路熠说。
“哦？你许得什么愿？”魏瑜好奇地问。
“我许的愿望是，务必让我老婆愿望成真。”路熠一脸真挚，深情款款地对妻子说。
魏瑜有些感动，倚靠在丈夫手臂上，正要说些温存的话，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好你个姓路的，居然算计我，讨打！”魏瑜甩开丈夫的胳膊怒道。
“饶命，饶命，女侠饶命，我开玩笑呢。”路熠说着，就往帐篷里钻。
“开玩笑也不行。”魏瑜追了过去。
“嘘——”路熠一手把食指放在嘴前招呼魏瑜小声些，一手给女儿掖着被踢开的被角。
魏瑜凑到女儿身前，看到女儿睡得正香，两只胳膊向上举着，懒洋洋地，小猫伸懒腰的姿势。
魏瑜笑了笑，和路熠一人抓住一只小胳膊塞进了被子里。
“晚安，混蛋。”魏瑜躺在女儿身边，小声说道。
“晚安，我的大小宝贝。”路熠在女儿另一边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