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断臂，结仇
‘嗷！！’
狮王怒啸，百兽惊寒，重重迷雾笼罩的魔骷林，于这深夜时不时的荡彻冠绝天穹的雷霆怒吼。
‘轰轰轰’
只见那头黑翼蝠狮，血灌瞳仁，震碎一颗颗生长百年的参天古木，獠牙染血，在其黑锋血爪下，已有不下数十头被它泄怒斩杀的庞大魔兽！
这些魔兽大多已达四阶，等同通灵境的人类修灵者，异常强大，可此刻却是死状惨烈的被那头黑翼蝠狮撕的血流成河，皮骨分落，令人不忍直视。
‘嗷！！！’
林间怒啸不休，已成尸山血海，兽尸遍地，层层腥臭黏红顺流草垛溢出岩壁，充斥整座魔骷林，飘漫出浓浓的死亡气息！
‘沙沙沙’
魔骷林东面，无人的黑雾林野冷不丁炸响清脆的窸窣声，于这三更半夜直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咔咔咔’
“呸呕！你到底用什么水糊的泥，熏死我了！”
紧接着伴随数道枯木踩断的声响传出，很快就是飘出牛晖满含怨愤的埋汰声，只见其缓缓迈出林野，嘴里不停嘟囔，干呕连连。
而其身侧，身抹黄泥的帝清夜，反倒是神采奕奕，憋笑着别过头，多看前者一眼都会让得少年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那个噗呲哈哈哈哈”
“啊！我受不了了！”
怒声传彻，二人顿时扭做一团，今日说什么也得给帝清夜小脸糊层泥，就见牛晖双腿死死钳住少年，胖手抹过泥衣，抬手就拍！
“牛晖！！”
“有难同当！愿赌服输！”
帝清夜：“赌你大爷！！”
年少时期总是顽皮爱闹，二人困陷魔骷林兜兜转转老半天才转到出口，此刻天已放亮，逐渐自眼前升起一抹淡薄的鱼肚白，转眼又是一日。
‘噔噔嘭。’
“噢！你干嘛！”
山林兽啸不止，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帝清夜赶忙蹬跃岩壁跳下山林，下落时还不忘拽下吸在岩壁的牛晖，使得后者直线下坠，顿时摔了个屁股墩，疼得虎脑少年嗷唠连连。
“这是报应！”
帝清夜恨骂道，随即抬头定了定方位，却发现压根不认路，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怒吼出声。
“带路！”
“好勒好勒！别生气啊！我以后再也”
“哼！”
今日的渔村似乎分外喧闹，村口矗立数十道布衣身影，满眼忧心的望着面前的绿荫小道，村内，更是时不时的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俩瓜娃子！莫要出事哟！”
“村长，这都过了一夜，他们肯定出事了，我要出去找他们！”
“回来！”
村口，石熔拖着垂暮的佝偻身躯，杵着木拐喝住数位手持砍刀的妇女青年，面容看不清喜怒，但却威严十足。
就见那几名村民闻言后，果真不再异动，紧接着也不知当中的哪一位，忽的惊叫出声，声线尽显解脱般的难言喜悦，更多的则是深深的疲惫。
“来咯来咯！他们回来咯！”
望着逐渐在眼前放大的村民身影，帝清夜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旋即扭头狠狠剐了眼牛晖。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俩小崽子！马兵再找麻烦叔帮你嫩死他！以后可别乱跑了！”
人群中，一位精瘦汉子怒气趵趵，白了眼站立身侧的马兵，看得后者头皮发麻，这一夜所有人都不安生。
马兵更是遭来无数谴责，若不是他，恐怕俩只小娃娃也不会连家都不敢回。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们自己要乱跑，不怪马叔！”
帝清夜也算听出来了，敢情大伙全以为他俩因为得罪人才跑出去，旋即赶忙开口辩驳，得来的却是村民更加劫后余生的怒骂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兵你以后再敢欺负俩孩子老娘饶不了你！”
“对！我也饶不了你！这么大个人欺负孩子！是男人不是！”
听着眼前的七嘴八舌，帝清夜只能哀叹一声，马兵叔也算可怜人，无端替人背了黑锅，看来以后不能再戏弄他了。
这般想着，帝清夜便是拽过牛晖，冲村民一一道歉，紧接的抬腿就要往家走，却没想到面前突然横穿一人挡住去路，神色挪移道。
“咳跟叔回家吃饭怎么样，叔打了仙螺，可好吃了！”
“”
这些人怕不是有点毛病，大白天不去看庄稼就为了等他们俩，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是发现地面竟是残留些许凝固发黑的斑驳泥块。
帝清夜心中一紧，一股越来越不安的情绪翻涌上心头，扫视周围村民躲闪的目光，不安更甚，赶忙抓过牛晖，猛地推开来人就往家中赶去。
“俩瓜娃子！不能去啊！”
石熔：“让他们去吧，瞒不住的。”
“可是村长”
一路上再无人阻拦，村内空空荡荡，连平日聚集玩耍的孩童都是不知去向，而地面上，伴随步伐拉近，凝固的黑红泥块越来越多，夹杂着一股股血液的腥臭味刺入鼻尖。
“啊！轻点轻点！”
帝清夜一家子居住的简略石屋，倏地从中传出一道龇牙咧嘴的惨叫声，带着阵阵掩面哭泣的呜咽渐渐钻入帝清夜与牛晖耳蜗。
‘嘭！’
“阿娘！”
“老头子！”
木门被嘭得撞开，里间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是看到俩位衣染黄泥的少年悄生生的矗立眼前，旋即就是开口骂道。
“俩个小杂种！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开口的是一名身着破洞青衣的坚毅壮汉，手撰染血布条，冲突然出现的俩位少年横眉怒道着。
坚毅壮汉名作秋峰，正是帝清夜多日出海未归的阿爹，只见其骂完后，也不再理会二人，径直端着浸染成血红的载水木盆出了屋。
‘呲啦啦！’
待得泼水溅落声传来，帝清夜与牛晖才缓慢的回过神，此刻定睛看向床榻，才发现原来横躺的那人竟是牛震！
“老头子！”
牛晖嗷呜一声，嘭得跪在床沿，看着眼前左袖空荡荡的生父牛震，泪水夺眶而出，胖手颤抖的抚上那只空袖，却猛地被其主人拍出老远。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老子说的你都忘了是吗！”
牛震声线严厉，运气过猛顿时又是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看着眼前的独子，眼底填满对虎脑少年的深深愧疚与心疼。
这些年自从爱人夭逝后，牛震就没怎么再管过牛晖，虽说日夜餐食不断，但对一个尚在童年时期的孩子来说，失去母爱再失父爱，终归是给少年留下了一生都不可磨灭的遗憾阴影。
而遗憾之后，便是深深的仇恨，只见牛晖抹去泪水，虎目充血，近乎咆哮道。
“谁干的！爹！谁干的！”
闻言，牛震似是愣了楞，虎目涨红，一时间情难自禁，少年始终责怪他没能力给爱人报仇，故而打那之后，牛晖就再没喊过自己一声父亲一声爹
这悄然隔转的变化，便也就成了牛震经年间，无论做何事都会隐隐作痛的难除心病。
而如今瞧得自己断臂，竟能够让这个固执的儿子再喊一声爹，牛震忽然觉得即便四肢尽散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顿时，牛震眉开眼笑，三分解脱七分释怀的轻笑道。
“呵呵，总算是对得起你啊，我试过了，但是做不到啊”
‘嘎吱。’
“你对不起的是这个孩子，不是她。”
倏地，木门被人轻轻推开，石熔杵着拐杖缓缓步入，苍倦老眼流泛精光，一瞬不瞬的紧盯床榻上的断臂壮汉。
“村长爷爷。”
帝清夜瞧着来人，心底涌上些许不安，十几日间，石熔从未主动找寻自己二人，而从魔骷林回来后，也不见老人现出过丝毫担心，好似一切都他的掌控中一般。
帝清夜自然不会以为老人只是来探病，旋即整了整思绪，开口道。
“村长爷爷，我们要给牛叔疗伤，还请您回避。”
毫不犹豫下逐客令，帝清夜此刻只想离这老头远点，鬼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而言之先赶出去再说。
“清夜！”
帝清夜身前，力禾顿住掩面的布巾，冲少年轻斥着，而秋峰闻言后，则是眉眼动了动，随即看向老人的目光，都隐隐显得有些敌意。
帝清夜虽是五岁，但心智远超同龄人，平日没少帮秋峰分担重活，少有今日这般举动，莫不是趁自己夫妇二人外出这段时间，这老破头对孩子做了些什么不成。
越想，便是越有一股无形怒火冲上心头，秋峰性情刚毅，吃软不吃硬，否则当年也不会忍受所有人指责，去收养搁浅海滩的襟袍乳子了。
“别把老头子想那么坏，我的确是来探病，但主要还是为恳求而来。”
石熔杵着木拐，看着秋峰由红转青的怒目神色，不由得心中好笑，旋即冲众人开门见山道。
“我们不会答应的！”
“你这孩子，莫不是想在这穷乡僻壤待上一辈子不成？”
老人的话噎得帝清夜呼吸一滞，紧握力禾的小手都是松弛下些许，自从获得隐星后，帝清夜便是对修灵充满了无限遐想。
倘若无今日意外，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帝清夜必定会与牛晖一起走出大山，前往那广袤山河一展拳脚，可万没想到，世事无常，不过出去短短一日，回来后却已天翻地覆。
“这俩孩子如今已是修灵者，等迎完年兽，老头子就把他俩送进城”
“不行！”
“我不愿意！”
“修灵者？！”
声线或有惊骇，或有慌乱，只见床榻上的牛震，直接被老人不咸不淡的淡漠话音惊得头顶炸雷，噌的趴坐起身，抓起牛晖胳膊就是一顿猛看，一时间连断臂伤口传来的剧痛都顾不上，开始声若洪钟的放肆狂笑。
“哈哈哈哈哈！老子儿子是修灵者！哈哈哈哈哈！臭小子给老子起来，你给老子记住，杀你母亲断我胳膊的人叫戈罗，一定要把那杂种给老子宰咯！否则老子就是死也不认你这儿子！”
“”
帝清夜总算明白牛晖这横冲直撞的性子随了谁，敢情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比起崽子，在横冲直撞上恐怕还得再加一个更字。
“牛叔您还是躺着吧！我还”
“村长，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考虑几天，您先请回吧。”
帝清夜看着被牛晖扶躺下的断臂莽汉，很是无语，正要开口，随即便被力禾充满疲惫的声线截住话头，继而目送老人佝偻远去的落寞背影，不由得心底有些发堵。
“阿娘。”
“清夜乖。”
小手覆上美妇惊魂未定的冰凉玉手，帝清夜凤眸涣散，不知是该说些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射给身旁屁都没放一个的秋峰。
刚才所有人都情绪激动，反倒是他，就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真淡定，还是被老人的话吓到了。
“咳我去做饭，你们娘俩好好温存温存。”
好好温存温存
帝清夜很想骂人，可惜他不会，只能看着秋峰落荒而逃的壮硕背影，随即便是忍不住噗笑出声，呢喃道。
“这样的感觉，真好呢！”
一日无言，牛晖贴身照顾牛震起居，为其端水换药，很是孝顺，仿佛一语促就般，变是沉默寡言，看上去成长懂事了许多。
而力禾秋峰夫妇，则是在石熔走后，再度回归到平静的渔民生活，且因为牛震断臂生活难以自理，便是强行将其父子二人接了过来，加上秋峰此次出海打渔收获丰盈，足以支撑五人熬到年尾。
清晨，天蒙蒙亮，渔村鼾声停息，渐渐有着脚步着传荡，帝清夜生活的简陋房舍，也随即飘出淡淡的米粒清香。
‘呲呲’
床榻上，帝清夜双目静闭，盘膝而坐，小手剑印凝结，周身滔声阵阵，不断有着蔚蓝水浪转为蓝金气流，争先恐后的钻进胸口的精致旋涡当中。
“呼”
纳进最后一缕蓝金气流，少年缓缓睁开凤眸，苦笑呢喃道。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些日子，帝清夜一直在家中修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提前过上了养老般的老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