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联合
方氏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一日功夫,便将引嫣居上下打点得服服帖帖。每日教习琴棋书画温酒煮茶,除此之外,方氏每日傍晚时分均要出府一趟,由候在府外的马车送入宫中。
每日一个时辰往返。
一时间,玉府可谓是如履薄冰,连安氏也撑着病体起来操持,生怕稍有慢待牵连玉嫣然。
除此之外,宝亲王登门数次,玉懋堂修筑月寒宫寻常不在府中,便由玉庭柏出面招待。老王爷很是不快,直言玉府无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下回仍旧乘着玉懋堂不在府中时前来拜访,一来二去,祖孙二人到也能辩上几句。
玉庭柏饱览诗书博古通今,常常一两句毫不相让,又将老爷子气得不行。
每每这时,玉庭柏便托人捎带玉姜,奉上新鲜的茶点和汤饮才能稍有缓解。如此一来二去,玉姜也算是认识这位传闻中心胸狭窄的宝亲王爷。
除此之外,也算阖府平安。
玉姜得空便忙着庆宜居开张事宜,楚萧亦是愈发往玉府跑得勤快,时有遇见宝亲王爷仍是自说自话扬言要娶玉府嫡女。
老王爷吹胡子瞪眼,扬言玉府嫡女只有一个,那便是玉嫣然,面前这个顿茶送水的小丫头不知是哪处捡来的野丫头。
玉姜倒也不生气,依旧恭敬伺候。
终于在腊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庆宜居正式开张大吉。
当日风和日丽,连轴下了几天的暴雪也歇下。
丰天镖局的兄弟这几日也没停着宣传,单是铜版印刷的单页也派发了好几日。
凡当日到店登记闲置房产信息的,除了可参与年后以物易物的跳蚤市场外,额外还有精美礼物盲盒相赠。
可直到日升三竿,门口连个路过的蚂蚁都没有,更别提入店登记造册的。
玉姜命几个小厮候在喜来戏院外,哪知几人没去多久,便脸上挂伤回了庆宜居。
一问才知,喜来戏院背后老板是九阿哥胤禟,早早就吩咐了,今日来看戏的只要不打庆宜居门口经过,一律免费赠送茶水和茶点。
还打听说,前街也有人说只要今日不来此处,便可往西贡米行领粟米一袋。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九爷这么一弄,咱们这今日怕是无人上门!”
素竹心疼得直搓自家姑娘的手,一大早起来准备糕点冻得发紫。
玉姜深吸一口气道:“做生意嘛,哪里那么容易。没事儿,客户不来找咱们,咱们便去找客户。”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将秦东来叫至一旁道:“秦大当家,你看,我如今算是将九爷彻底得罪了。趁还没牵扯到你,要不您带兄弟们先回吧。”
秦东来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将脸色微沉闷声道:“二姑娘这话何意,我是个跑江湖的粗人,旁的漂亮话儿不会说,咱江湖人最讲究的那是个义气!今儿我要是打您这儿跑了,别说自家兄弟,就是传出去,往后江湖上咱这张脸还要不要!二姑娘要真这么见外,可就是拿咱不当自己人儿!”
他是个急性子,又是直肠子。
本是和气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大刀落在脖颈上似的。
素竹听不得,上前扬手拍在秦东来的背上,将自己打了个趔趄扬声骂道:“你瞎嚷嚷什么江湖大义,姑娘这不是怕连累你们镖局的生意。”
见她动起肝火,秦东来态度立时软下来道:“我知道,莲儿,我知道,这不,你想想,姑娘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那不是咱的事儿。咱们将来那是一家人,你跟咱分什么你我。”
反叫素竹闹个大红脸。
玉姜颔首了然于心,算是记下这份情谊,便没再多话,只吩咐人手收拾桌椅长凳,浩浩荡荡穿过长街,在街道的另一头摆起摊位,以粮油为饵,直至日落时分勉强收到几条有价值的房源。
在玉姜心里,相较随时可以成交的大客户,她更在乎尚未流传的房源信息。
临近收工,来了两位客人,登记五处待售或是待出租的房子。
这次玉姜留了个心眼,派人跟着一截,秋实却说,那两人径自回了八贝勒府。因上次九福晋掌掴一事,近来玉嫣然几乎不曾出过门,难保不是八福晋私下又做了什么结子。
玉姜便让人将新登记的五处做了标识,早早关门回府。
玉嫣然等人早已候在玉笙院,见她垂头丧气急忙安抚道:“万事开头难,没事儿,你瞧瞧你独自支撑起铺子,已是很不错的。”
玉姜看了眼她身后的玉氏两兄弟,压低声音将八贝勒府差人登记说了,又从袖中取出誊抄好的信息塞入玉嫣然手中。
“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呢。快来,给我们说说,今日如何?”
玉姜垮着张脸,咬牙切齿地道:“大哥,要不你帮我去找找九爷。你跟他说,我就这一个铺子,不会分他蛋糕的!”
“怎么,九阿哥为难你了?”
玉泰问完,见她不语,便看向玉庭柏道:“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要紧事儿,我明儿便去求九阿哥。”
“大爷,姑娘不说是怕给您招惹麻烦。您可知,今儿九爷下了命令,连戏院的人都不叫从我们门前经过,这还不算,连街上的散户也不肯放过。只要……”
素竹还未说完,玉嫣然拉着玉姜的手道:“这不是八福晋名下的私产,瞧着到像是八爷的。你确定是八福晋手笔?”
玉姜一听糊涂了。
自己可从未开罪过八阿哥,难道是为了九爷故意给自己挖坑?
“因为九爷?”
玉庭柏上前低声道:“应该不是。你想想,若是九爷真想动你,随便动动手指,便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般,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多谢二哥喽。”玉姜翻翻白眼,疑惑不解地道:“那这一出到底是为何?”
“兴许,八爷是真的想帮衬你。”
“我不信。”
“我也不信。”
这回,玉姜倒是与玉泰异口同声。
四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静观其变。
第二日,庆宜居门前依旧鲜少有人。
接连三日,更是如此。
玉姜日日都在二楼张望,零星几个展台也摆放出去,可仍旧无人登门。
这日,刚过晌午,玉姜捧着手炉独自守店,正困得昏昏沉沉,门口传来一阵异响,她连忙起身朝外望去,只见几驾马车停在门口街市上,从车上下来几人快步朝店内走来,为首的第一人正是百花醉的掌柜王李安,再看清他身后众人,玉姜已经飞身迎了出去。
“少东家。”
王李安躬身问安。
“王掌柜,快快请起。诸位这是……”
五人中,有四人玉姜是见过面的,倒是有一面生的男子白面如玉跟在王李安身后,想必便是戏楼的管事。
“这位是仙灵阁的管事林寒宵,上回不曾得见,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前来拜会。”
林寒宵上前提袍跪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格外好看。
“林某初见少东家,特备薄礼恭贺少东家大业将成。”
林寒宵说得一本正经,玉姜却听得脸面发热,她这大业怕是要胎死腹中,忙将众人迎入店中。
王李安进店后,直吸凉气,有些不解地问道:“少东家这是没烧火盆吗?”
玉姜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这不,还没开张,想着开源节流嘛。”
王李安闻言直摆手道:“少东家此言差矣,越是新开张的铺子,越要灯火通明。老夫说句不中听的,您这黑灯瞎火的,毫无人气不说,就是有心送财进门的,也是给耽搁着。听老夫一句,前厅檐下挂上八对大红灯笼,内里四角也挂满屋子,照得透亮透亮。”
“这个交给老夫,这就去办!”
李万才躬身上前,吩咐跟在身后的帮佣前去采办灯笼。虽已过市头也尽力采办,凡是问起便说是个庆宜居的。李万才又细细吩咐几句交代清楚。
这边,王李安继续道:“少东家新店开张,怎么少得了咱们挂红的。虽说老爷子一怒之下移居江南,可安家仍有十二行在京中谋事,连同咱们四家,一并十六家送来贺红,这就吩咐人挂上。”
说完命人摊开十六条红绸,上头皆绣有安氏某宅某地恭贺新业。
一三十出头的妇人掩面笑道:“少东家莫要嫌弃,这可是咱们绣房连夜赶制出来。”
此人娉婷而立,身段婀娜,正是那位不曾得见的苏氏绣娘,生得眉眼婉约犹如江南春风。
林寒宵上前道:“这么热闹,自然也少不得我。明儿伊始,仙灵阁的戏台子就搭在庆宜居的门前,连唱个七日不歇,定要叫庆宜居的门前锣鼓喧天。”
众人皆是拍手称好。
一时间,原本冷冷清清的厅堂,顷刻间像是热水烧开的饺子,翻滚着蒸腾着都是人世间看不厌的烟火气。
玉姜侧过脸去,竟有热泪盈眶的冲动。顷刻间,红绸子挂上窗棱,屋内烧起红火的盆子,忙里忙外的每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透着喜气。
真好。
原来,寻常的温暖如此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