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凤千藤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没有名字,出身也没有,只知道自己的使命是替凤家遮掩血脉已绝的事实。
十二岁前,他毫无怨言,言听计从。
十三岁时,有几个侍从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几乎没有犹豫,他下手杀了他们。
第一次杀人比想象中简单,也简单得过了头。
让他想吐。
凤家家主表扬他:“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只管下手,无需报告。”
然后一脚踹在他腰上,将他踢倒在地:“废物,再藏不好身份,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可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凤家必须遵照上一任家主凤捣仪的遗愿,抚养他长大,成为真正的“凤千藤”。
胸垫和其他物什都让正值少年期的凤千藤困扰挣扎,也痛苦过,这种强制性的,与性格不符的、割裂的东西……不对。
但那时的他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好在后来他适应得很快,也做得足够完美。
也许这就是凤捣仪选了自己的原因吧?
他从侍从口中听说了很多有关这位玄女先祖后裔的事迹,尽管没见过面,却似乎比谁都要熟悉。
她很强,是天才。
可死在魔神手里,终究成了个笑话。
凤千藤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是个笑话。
所以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主动杀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许是有能力的。
如果能杀了凤捣仪都杀不了的魔神,登上凤捣仪都无法触及的世界,那自己才算是狠狠打了她、打了凤家人的脸吧?
这也许才是“凤千藤”降临于世的意义。
为此,他什么都可以做,再痛苦、再艰难,用再低劣,再卑贱的手段,都无所谓。唯独一点,他不想死得碌碌无为、成为人人轻视的废物。
长梦将意识带远又猛地扯回来,掌心传来钻心的痛,凤千藤躺在榻上,花了一秒时间反应,是右手掌的伤口在结痂。
好久没看见这种东西出现在身上了。
这就是“废物”的证明。
他从榻上起身,周遭一人也无,眼底一暗,视线却在发现地上那把剑时停住。
银白的剑刃,淡蓝的剑柄,镶嵌着高阶灵气宝石,是修真界举世无双的神剑“青霜”。
自从那天醒来,凤千藤就把它扔在了要塞的房间里不管不顾,为什么会在这……?
他沉默半晌,掀开薄毯下床来到青霜剑面前。
伸手去触碰比想象中要难,靠近一点又僵住,在几寸之距浪费了足足十几息的功夫,苍白的指尖才颤抖地摸到了它。
“——”
是法器启动的声响。
他刚被剑吸引了注意,这时才发现,剑鞘上不知被什么人装上了一个小型成像石。那枚石头亮起来,在他眼前浮现出画面。
画面上有两个。凤里和徒为。
可以说是凌乱的画面,少年衣服褪了一半,两个人在床上。
他基本下一秒就猜到始末,眼底浮现出嘲弄。可惜那笑里没有笑意,只有冰冷。青霜剑的剑身被他缓缓攥紧,咯吱咯吱作响,伤口好像又要被撕扯裂开。
直到那画面消失,凤千藤都没有再抬过头。
……
“你再说一遍?”
徒为躺在床上问。
她身上的凤里道:“我说得还不够吗?你修为虽然在我之上,可我有凤家血脉。与我双修,有助你修炼。而我,只要你帮我激得凤千藤再次拿起剑。这就是我给你开的条件。”
“你觉得这样能让他愤怒?”
“当然。自己的物品被旁人触碰,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他笑道:“怎么样,这事对你而言只有好——唔!”
他脸上突然挨了一拳。
徒为抬手,把他打得脑袋往右偏,摔倒在地上发出好大一阵响声。
耳边嗡嗡耳鸣,眼冒金光,他呆呆愣愣,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抬头,徒为拍拍手上的灰尘站在他面前:“他不是你,不会把人说得好像是个物品。”
“你……你敢打我……”他睁大眼睛道。
“其实我是想杀你的。”徒为蹲下身,刹那间,凤里感到自己脖子上横了一把无形的风刃,那风正以急速旋转着,是能绞杀万物的威力,只要徒为往前凑一点,他应该就会当场人头落地。
而凤里,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不可能失败,连把武器都不屑携带。
“你……你敢杀我……”他脸色又青又白:“我是凤家的后裔!你杀我了,你以为我阿爹会放过你吗?”
说完左脸又挨了一拳,他痛叫一声倒地,眼前发黑还冒星子,不敢相信自己被个随处可见的修士打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那凶猛神识镇压得他手指都没法动弹。
只能从喉咙里绞出不成调子的威胁声音,可惜在别人听来,外强中干一览无遗。
“你……你要去哪儿!”徒为竟然不管他转身要走,凤里拽住她的衣角,整张脸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偏执,有些扭曲,徒为突然觉得他挺可悲,那眼神更加刺激了凤里的自尊,最后离去时,屋内传来近乎尖叫的大吼。
徒为的目的地很明确。
“砰”
门扉被她从外敞开,屋内昏暗,床上没人。
她有些诧异地和房间中央的凤千藤对上视线。
他浅色的眼睛正蒙着一层浑浊的水雾,眼尾泛着触目惊心的红,也不知这样在床边跪了多久,削痩的身躯好像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
他面前放着一把剑,徒为认出那是青霜剑,曾经凤千藤借给她使用过的神剑。
她沉默着,慢慢走到他身边,同样跪坐下来,问他:“不冷吗?”
他却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
徒为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什么,老实道:“我知道你不会老实躺着休息。我要不来,你打算在这里跪多久?”
他神色一滞,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扯开过的痕迹,张张嘴,垂眸又望向面前的剑。
徒为知道这把剑几乎承载了他大半时间的仙途,是意义重大的东西,而如今,没了修为,自然再也拿不起它。
“……我,看不见了。”他好半天才慢慢地说,声音沙哑得好似被砂纸磨过。
“什么看不见了?”
“剑灵。失去修为后,再也看不见了。”
徒为嗯了声,靠近一点,抓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
凤千藤没有挣开,只是继续说:“我,一直想去九重天。”
“嗯。”
“但是现在……去不了了。”
“嗯。”
“我不知道,这样活下去还能做什么。”他音色发颤,眼眶发红:“好像……这些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到头来,我什么也没能证明。”
“嗯。”徒为默默听着,莫名就理解了,他想要的也许并不是无力的安慰:“我昨天想了很多。”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问我想不想去九重天吗?”
“我那时说我不想。”
“那如果现在,我跟你说,我想呢?”
她抬眼和凤千藤对视,从未见过从来都游刃有余的“嫂嫂”这么迷惘不知所措的样子,大概谁也不知道他的这样一面,只有自己知道。
“我带你去吧。”她静静地说:“九重天。我带你去。”
凤千藤一愣,手却被她抓得更紧,用力一拉,他被徒为唐突抱入怀里。
那个从前只会跟在身后乖乖叫“嫂嫂”的孩子,现在却长高长大,手抬起来还摸着他的后脑勺,边抚边说:“别哭了,我都要心疼死了。”
在凤里脑中窥见的记忆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没有看得完全,但已经足够明白凤千藤这些年的偏执。
失去修为,和斩断一个剑客的手无异。大概是她无法想象的痛苦。
所以她说:“我……一直都看得见青霜的剑灵。他刚才跟我说,他的主人只有你一个人。哪怕你再也看不见了。”
“我也一样。你永远……永远是我最尊敬的人。和力量、和体格,和所有东西都无关。”
“如果当年没有‘凤千藤’,那一定现在也没有‘段徒为’。”
“你不是什么笑话。我拿我的命给你保证。”一顿,又试探性地道:“或者拿我下辈子的命?”
怀里的人没有答话。咬着唇,半掩的眸中只剩不明的暗光在激烈地不住摇曳。
屋内静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久得徒为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轻轻地,她忽然感觉凤千藤的手慢慢揪住了她身后的衣服,耳边传来他低低的、颤抖的笑声:“……真的吗?”
“嗯!”她立马严肃道:“说谎我吞一千根针。”说完更用力抱紧他。
他眼圈涨红,流着泪却不由翘起嘴角发笑。分不清到底是要笑还是要哭。
头一埋,把眼泪全擦在徒为的衣服上,吸气声让整个胸腔都慢慢颤动。
“我……做了个梦。梦到以前。”
“但我其实也知道,差不多该和从前说再见了。永远被过去囚禁的人,永远没法再往前。”
“我不想做这样的人。道理我明明都知道……”
“嗯。”徒为点头:“那你想想,你现在有我,不是比以前好得多得多吗。你要向前看。”
这属实有点自吹自擂,不知谦虚两个字怎么写,氛围都被这话搞得一塌糊涂了。凤千藤觉得好笑。
他抬起头,徒为似乎感应到什么一样看过来,还没反应,被他轻轻吻了下唇际。
她罕见地直接愣住,只能看着凤千藤懒洋洋地弯起眼睛,刚才那些痛苦和迷茫好像不翼而飞,游刃有余又回到他脸上,他捏了捏徒为的脸问她:“不是要带我去九重天吗?”
“……嗯。”她回过神,脸色发红,这次自己低下头去。
凤千藤舌尖被她含住,他闭着眼,伸手揽上她的脖颈,眼尾还挂着细碎的泪珠,不一会就被亲得只能往后倒在一旁的柜子上。
徒为像是太久没亲,有点收不住的力,不满足于只在舌尖浅尝辄止,掐着他的下颌要他用力张嘴,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摸他的窄腰,可又具体不清楚该摸哪里。
她脑子里只有之前去合欢宗时被迫学习的一点知识,以及刚才摸了把凤里的体验。
嘴里在压着人亲,手上的动作却杂乱无章,哪里都碰碰,又哪里都没摸好。
凤千藤被她这摸法搞得呼吸越来越急,身体越来越软,耳尖染上绯色。
不大的空间内,空气热度攀升,徒为的手却在这时猛地停了一下,唇舌也松开,她摸到了……
眨眼,凤千藤在身下喘着气,笑容秾丽地勾起嘴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徒为当然,知道。
但也只是作为知识的知道。
她脑子混乱了一秒,当机立断:“怎么弄?”
哪有半点害羞无措,是一副兴致勃勃要帮他解决的意思。
凤千藤却在想另一件事,他问:“你……今年几岁了?”
徒为道:“十七啊怎么了?”
“那算了。”谁知得到答案的凤千藤像个上一秒还在说爱下一秒就无情穿衣服走人的渣男,推她:“出去。小孩子。我自己来。”
“虽然是十七,”她不服道,“但还有几天就满十八了。”
其实修真界的年龄概念比凡人界模糊许多,但鉴于徒为上辈子生活在十八岁才成年的世界,所以她懂凤千藤在介意什么。
“你……”
“我不会,教教我嘛。”她抓住凤千藤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嫂嫂。”
他脸色涨红:“别这么叫我。”
这称呼放在平时,徒为不爱叫也决定再也不叫,但在这种场合,倒可以叫得很顺。
凤千藤长到二十六岁,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教别人怎么弄自己……
他冷着脸和徒为对视,可惜耳朵太红,一点威慑力也无。
她已经蛮不讲理地上手,把人禁锢在怀里,伸手去褪他的裙子。女装也不是没好处,省了脱裤子的功夫。
凤千藤身后就是柜子,面前就是她,夹在中间,想退也没地方退,而且这个姿势让他脸热,只能抓紧她的肩膀:“门……你关门没有?”
“没关,但有人靠近我能感觉到。”
那又什么用……
他想说话,声音却在徒为伸手一触时哽住。从来没被人碰过大概就是这样,徒为被他反应吓了一跳:“疼?”
怎么可能会疼。
他拧着眉,手掩着嘴前细细地喘,精致的眼尾眉梢染上了更深的红,看上去勾人得不行。
“你先……慢点……别那么用力。”
“好,那你要是疼了记得跟我说。”偏偏面前这人对他的这些反应毫无察觉,眼神认真得好像在练习一套很难的剑招。
交错的呼吸声里,徒为的动作渐渐从浅浅一触到握,倒还记得他说要慢,动作真就很慢。
凤千藤仰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看她,他还没忘记现在在动作的这人比他小了八岁。
勾人的呼吸在指缝间断断续续,时弱时强。就是有时被用力了弄疼了他要张嘴骂她,轻了又要不满意地垂着眼睛嗯嗯地哼。
可怜徒为就是个从头到尾都白得不能再白的小白,理论知识也就勉强及格那一类。
最后把握不住要领,折磨得凤千藤骨子里发酸发涩,喉结到优美的颈项粉红一片,实在受不了,咂舌推她,可惜力道绵软,倒是徒为心里一急,怕他不满意,手中力气没收住。
又疼又麻的感觉瞬间返上凤千藤大脑,徒为顾不得撒手就搀住他要倒的上身,她听见他在自己颈间低低喃喃:“太,太烂了……”
徒为不解:“什么?”
“我说,你活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