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要从东边去西边的边界地, 必须途经一片凶险的雾林。那雾林从以前起就不属于任何仙门的管辖地,林中多有妖兽和危险的灵植,凡人跑商都会绕路避开。
徒为是不介意绕远路,但现在除了这片雾林, 左右两边都有可能遇上成群结队的暴动流民或者魔修, 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凤千藤, 她也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把从雾林直线出发。
徒为运气不错,刚出真雷镇就遇上一队在路边修整的车队。
上前一问才知, 这群人也准备穿过雾林去边界地。他们中有商贩,有几个小门小派出身的修士, 都是搭伙一起上路的。毕竟要进雾林,单枪匹马不是个好选择。
徒为问:“能不能捎上我?”
“你?”
中年男人上下将她打量两眼。
“你一个年轻姑娘,去边界地作甚?”
他估计是这群人里掌控话语权的,一出声怀疑,其他人脸上也带上戒备。
徒为道:“我师兄在边界地, 我要去支援他。”
“支援?那你是修士咯?”男人似乎不怎么信。
徒为只能将凤千藤暂时放下来, 一手搂着她肩膀,一手抽出腰间长剑。
唰的一声,剑气割裂了空气,醇厚的灵力席卷四周。
人群不由倒吸了口气。徒为抬头:“这样呢?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没人会拒绝一个即成战力,更别说看起来好像还挺厉害。
男人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所以说到底是商人呢, 脸皮不厚干不了这行。
他直说自己看走了眼希望她别怪责,热情地自我介绍。
他叫王平,原本只在东边做生意,四年前那场变故后, 生意萧条,日子不好过,他觉得西边在打仗,物资紧缺,修士又都不差钱,很有商机,所以带了一队同伙和满当当的物资,准备去边界地发财。
徒为好笑:“你就不怕钱没赚到,反倒丢命?”
王平道:“大部分人都这么想,所以他们才永远都是穷人。”
她不置可否,重新将凤千藤抱起来。
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要跟着他们去危险的边界地。怎么看都是件怪事。王平难免被吸引了注意,但也没问,转身招呼众人赶紧生火扎营过夜。
有徒为这个新加入的,大伙都不敢开腔,好奇的目光在她和她怀里的人身上来回扫。
好在徒为只找了个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坐下就不说话了,很没存在感。
车队的人便渐渐放开,不一会儿周围就热闹起来。
“新来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旁边一个穿修袍的年轻姑娘走过来招呼她,手里端着碗汤。
金丹修士一般都辟谷了,徒为摇头。
她却很自来熟地坐下:“我姓白,白莞。你呢?”
徒为瞥她,没懂这人搭话的意图。上辈子流浪荒野永远在和人争斗猜疑的戒备本能好像又回到她身上,她没说话。
白莞又道:“我刚才看你出剑的招式,你应该很厉害吧?你是哪个宗门的?”
“你呢?”徒为把话茬抛还给她。
“我?我的师门早在好几年前就被魔修屠完了。”她笑笑,回头给她指了指:“那两个是我的师兄,我们几个那天正好外出,捡回了条命,但也没了去处。”
“所以想着去边界地,或许还能帮上点忙。要是立了功,说不准有望加入那些大宗门。”
散修在修真界就像过街老鼠,正经修士对他们厌恶,而他们没有宗门庇护,谁都能来踩一脚。
“反正接下来就请多指教啦。有你在,我们肯定能畅通无阻。”
徒为点了点头,无话可聊,白莞只好回到她师兄在的地方。
“她那是什么态度?莞莞还不够礼貌?”刚才的对话都被他们听去,大师兄忿然道。
“看我们是散修,瞧不起我们吧。”
“真是。我这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白莞安抚他们:“可能是我哪里冒犯了她吧……你们可别去找茬,之后的雾林要是遇上麻烦,这一车队都得依仗她呢。”
她两个师兄不满地一哼,没再说话。
这一夜很快过去,天刚蒙蒙亮,车队便收拾上路。
徒为跟白莞一个马车,另外一帮男人挤一个马车,其他车都装着货。
王平早上还来跟她打了招呼,说不出意外三天后就会抵达雾林。
“雾林前会有一个很大的郡县,不少修士都聚在那边。”他看向徒为抱着的人:“你带着的这个人,应该也能找到丹修给看看。届时我让人在郡县里停靠一会吧。”
徒为倒没想到这商人这么敏锐:“那就麻烦你了。”
“哎哟尊者说啥呢,是我们要麻烦你!”说完就笑着走了。
车队开始行进,窗外的风景匀速往后倒退,她独自占了马车一个角落,低头看怀里的凤千藤。
昨晚被她亲的时候明明有点模糊的意识,现在却一动不动,没有醒来的迹象。
果然,不太对劲。
可惜徒为不是丹修,就算用神识探查她的灵府和脉络也看不出什么。
“那个,你昨晚睡得还好吗?”白莞在另一边偷偷看了她很久才开口。
徒为点头。
“那……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想了想,只是名字的话倒也无所谓。
“徒为。”
白莞受宠若惊,觉得跟她拉近了距离,大着胆子攀谈:“我看你是从真雷镇那边过来的,你莫非是段家养的修士?”
反正都被看到,否定会更奇怪,徒为索性点头承认。
“难怪你那么厉害呢。”她道:“这个世道,连段家那种大仙门都没法保全自身……我们这样的,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她应该是在说段修远陨落的事,徒为表情微沉。白莞没发现这点异样,很快又被她怀里的人吸引了视线。
其实从昨天开始就有点在意。
那人看不出男女,从脸到腰都被一枚毯子裹着,被抱起来走时,只能隐隐窥见那人从袍子下露出来的一截苍白细瘦的足踝,一晃一晃的,让她有点在意。
“王叔刚才说,徒为跟着我们上路,是为了去大郡县给他治病?他是徒为的什么人呀?”她以为得知徒为的名字,和她关系变好,可以问些私人的问题。
谁知徒为立刻冷下目光,像只被人抢食的兽。
“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莞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
到了中午,车队停下来简单吃饭。有了修士,不愁没有火源,往锅里一放水和菜加点调料,很快就是一锅不赖的大锅炖。
众人围在旁边吃饭,白莞捧着碗看起来心不在焉,她师兄问:“怎么?那个女修欺负你了?”
“没有,都是一起的人家欺负我干嘛。”白莞有点失落:“不过我好像被她讨厌了。”
“嘁,她看不起我们,我们还不想搭理她呢。师妹,你要不过来和我们一个马车吧,让她一个人坐一辆。”
“那倒不用,我就是想和她搞好关系嘛。她……她好像是段家的修士。”
“段家?”她的大师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那个段家?”
白莞点头:“她不是还带着一个人吗?我只是问了问那个人是谁,她脸色就变得好可怕。”
这倒是有点奇怪。
两个师兄不由对视一眼:“段家的人都想遮遮掩掩的东西……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除了王平和白莞,徒为基本没和车队其他人有交流,他们吃饭的时候她就在车上。晚上睡觉,她才会出去透透风,但也会带着凤千藤一起。
她这几天都是这样,昏迷全然没有意识,有时候呼吸浅一点,她都会以为她死了。
这种越来越衰落,越来越接近枯萎凋零的感觉让徒为很不安,只能收拢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低头从人眼睛一路亲到唇际,小声哄道:“嫂嫂,张嘴。”
可惜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唇舌也温凉得异常,她顿觉无趣,将人的衣襟扯开一些,露出一截精致雪白的锁骨,然后用牙齿忿忿咬了一口,留下显眼的牙印。
也不知凤千藤醒了看见会作何反应。
大概会很生气吧?
她很温柔,但骨子里依然疏离冷淡,似乎不容任何人的侵犯。
也不奇怪,生来就是上位者的人就是这样。
可现在到底是谁占据上位,只怕还说不准。徒为倒不怕她发现,只希望她快点醒来。
在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车队抵达了东边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座郡县。穿过这座郡县就是葬送了无数可怜亡魂的雾林。
众人都有点疲惫,王平按照承诺,在郡县里卸货休憩一天,顺便做做买卖。如他所说,郡县里的凡人没多少,修士倒是很多。
“以前住在这的凡人都逃难去了段家。现在这里说是城,不如说是修士的据点吧。”王平乐呵呵的:“希望这帮修士大人身上还有钱。”
他有他的事要做,徒为也有自己的,打了声招呼,抱着凤千藤就走了。
城内的氛围和真雷镇很不一样,约莫都是被宗门派来御敌的,俨然像座要塞,好在魔修大多集中在西边,东边有这帮修士把守,勉强能撑住不被突破。
徒为问了好几个人,这些修士修为不低,看她一眼就知道不是可以敷衍的对象,很快就有人带她去见这里最厉害的丹修。
似乎是药王宗的出身,态度挺大,听她说自己是外头来的,张嘴就问她能给得起什么。
徒为摸了摸兜里,出门前她带了所有灵石,但也不多,只有五百。还有石像老爷子变的香炉,这个不能给。除此之外,也只有那把法器。
“五百灵石够吗?”
“五百灵石?”丹修夸张地笑了声:“我可是药王宗的人,可不是那种血脉平平的路边丹修。你拿不出钱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那加上这个呢?”
虽然对不起宁叹雨,但也没法,摸出玄武战斧将它变成正常大小搁到桌上。
这把战斧是四年前宁叹雨给她炼的,后来每年强化一次,就算底子不好,也硬是靠时间堆成了把不错的法器。
徒为心里是有点舍不得的。
丹修端详片刻道:“扔进熔炉,应该也能分解出不少好东西……行吧,要不是我们急需物资,这点东西可不值得我出手。”
徒为把凤千藤放到房间一端的床榻上,只说她身受重伤此前吃了两颗九转回魂丹,一直昏迷不醒,让他想想办法。
丹修点头,过去撩开挡住凤千藤上身的毯子,却在目光触及她的脸时浑身一怔。徒为知道他估计是认出了凤千藤。毕竟她实在很有名。
但就算知道她并非凤家的血脉又如何,又不影响他医治。她可是给了钱的。
“……灵府,经脉。的确的确,伤她的人下手可真够狠的。遇上仇人了?”好在丹修也没有别的反应,自言自语放出神识在她身上又探查几次:“一直不醒是那两颗回魂丹的药性损害了她的识海,封住了她的神智。我得炼个灵丹清除这些药性。”
徒为见他没在意为什么本该在段家的凤千藤会出现在这里,倒也松了口气。
“要多久?”
“灵丹你以为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炼好的?怎么说也给我半天……哦不,一天时间吧。”丹修慌慌张张的,摆摆手赶她走:“我炼丹治病时最不喜有人杵在旁边,你明日再来吧。”
徒为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榻上的凤千藤,转身走向门口。
推开门,出去,合上门,门缝即将彻底关闭的瞬间,一道寒冰剑光突然破开房门直冲向丹修。
丹修一时不防,被直接命中右手,极寒的冰刺入脉络,瞬间封印了他行动。
他惨叫,从右手里掉出一把锋利的袖珍匕首。
徒为上去就在他脸上补了一脚,目光狠厉,毫不留情,他立刻嗷嗷痛叫。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尊者手下留情!”
徒为没理他,泄愤似地在他腹部又踹了一脚,虽说没用灵力,但用了七八成力气,直把丹修痛得两眼一黑,险些昏死,再没力气叫唤了才停。
“给你十秒钟解释。”
“我……我……唔!!”
“九、八……”
“我说,我说!”
丹修脸颊高肿,满口是血,期期艾艾地掉眼泪:“这、这是凤家发布的悬赏令!凤千藤被什么人从段家带走了,凤家放出十万灵石的高价和各类高阶灵材做报酬,只要她的内丹。”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东边本就物资匮乏,要是魔修再来突袭一波,就……就顶不住了。”
徒为倒没想到凤家动作这么快,这才三四天,凤千藤就好像已经从人人追崇的天才修士沦落为了随时会被觊觎性命的逃犯。
她娘在其中大概也是推手。虽说这次的婚契作废,但凤家的血脉还在,虽然不知吕闻优有什么办法,但她显然不想放弃,站在凤家那边也是个意料之中的局面。
“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这儿的据点不能没我这个丹修,你不能……”
“你能治好她吗?让她醒过来。”
“能,当然能了!”
徒为把云靴从他胸口挪开:“那就留你一条命。”
不出一个时辰,炼丹炉的火熄灭,丹修连滚带爬把那颗热腾腾的白色丹药呈给她。
“就这一颗就行了?”徒为问。
“可以,绝对可以。我可是药王宗的弟子,你放一百个心。”
她转身蹲下,轻轻掐住凤千藤的脸,让她张嘴,把灵丹喂给她。
丹修在一边忐忑地说明:“但多久能奏效全看她自己的求生欲望。她要是不想醒来的话,就……”被徒为瞥了眼,改口道:“但只要她想醒过来,肯定近期就能奏效。”
喂完了药,徒为准备离开,丹修自认倒霉,把灵石和那边战斧都推还给她,徒为却只收了战斧:“不是物资匮乏吗,灵石拿着吧。”
不理会丹修的惊讶,她带着人很快离去。
这一来一去一折腾,已经到了半夜三更。车队在修士们提供的客栈里吃饱喝足,商量着快点起程,正好天亮就能进雾林。
王平直说要等徒为回来,有人不满。
“大伙都急着有事,她倒好意思拖累咱们的时间。”
“没办法,一会儿进了雾林还要靠她保护呢。”
正说着,徒为就回来了。
王平说:“这儿的修士穷得叮当响,一针一线都要讲价,忒没意思,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徒为颔首说好,环顾一圈没看见那几个散修的身影。
王平道:“他们说要去跟那些修士打招呼,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白莞带着她两个师兄匆匆赶到。
“抱歉,我们来晚了。”
白莞脸色带笑挺正常,两个男修士眉宇间却俱是愠怒,看来是在那些修士那里吃了憋屈。
“哼,都这个时期了,他们居然还仗着什么血脉什么宗门的看不起咱们。”
“等着瞧吧,等我们去西边加入凤家,他们还敢不拿正眼看我们?”
大师兄想起刚才自己说可以留下来帮忙,那些修士轻蔑的眼神。不过就是修为高了一点宗门厉害了一点,有什么可神气的?
不过他们这一趟也不算完全没收获。
“师兄……你说咱俩刚才听到的那个传闻,到底,是、是真的吗?”二师兄狐疑地问他。
那是有关凤家的那位“公主”,凤千藤的惊天传闻。
他现在都很震惊。
凤家……凤千藤……
这两个名字从前他们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位于修真界顶点的存在。
可如今竟然爆出凤千藤不是凤家的血脉,凤家还发了击杀她的悬赏令……
有这种事?
“段家……凤千藤……”二师兄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他:“师兄,那个新来的!她不就是从段家来的吗?还神神秘秘带了一个人……”
该不会就是……?
大师兄接收到他的意思,往徒为的方向瞥了眼,见她正好抱着人跨上马车。那人的背影削痩单薄,露在袍子下的靴子华贵奢侈,看起来身份不低,又是一副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的废人模样。
他眼中忽而荡起惊涛骇浪般的狂喜。
“……机会。”
二师兄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个机会!”
车队收拾完毕,很快启程。
白莞坐在一边,脸上没了笑,看起来沉闷。
徒为心情不错,就等着凤千藤醒来,于是连带着看其他人也顺眼不少:“怎么了?”
白莞问:“血脉和出身真就那么重要吗?”
徒为联想到她刚才似乎吃了瘪:“我不觉得。”
“是吗?”她惊讶。
“不过也只是我而已。”
“……那倒也是。”白莞笑了笑:“不过你是段家的修士,肯定没尝过因为弱小而无能为力的那种滋味吧。”
徒为没答话。
车内一时安静,直到天大亮,车队抵达雾林前方。
王平挨个过来给众人打气:“白天时妖兽精力差,咱们尽量动静小点。到时候有什么异样,还望尊者们告知。”
徒为应声,抬头嘱咐了他几句,所以也没注意到在这间隙,凤千藤躺在她怀里,眼睫轻轻动了动。
一进雾林,周遭的空气仿佛冻结,明明是春日却阴冷得让人打摆子。雾气一会儿就出来了,弥漫在众人眼前,马走起路来犹犹豫豫,要人在后头抽它才肯动,行进速度慢下来。
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进雾林。徒为也只知道东边有这么个地方,不知道到底可怕在哪里。
她提起戒备心放出神识感应危险,但周围杂乱的灵气蕴在那雾中,扰乱了她的判断。
听见车前有人大叫时已经晚了,她拔剑跳车而出,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陌生之地。回头,哪里还有马车,哪里还有人,只剩她一个孤零零站在云雾中。
“怎么回事!”
王平喊叫,前边的人急忙回答:“是妖兽咬了咱们的马,有人摔下来了。”
“妖兽?!多大?”
“野狗妖,就一只,不大,咱们人多,把火把点起来,这还有两个修士呢。”
众人一片慌乱,好在行商之人多少都有对付妖兽的经验,很快就冷静下来配合着将野狗妖吓退。
“王叔!”负责守卫最尾端的白莞在这时匆匆奔来:“怎么办!段家的那个修士不见了,我一眨眼的功夫就……!”
“你说什么?”
有人道:“别管她了,她修为高深,咱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白莞:“可是……”
“师妹。”她两个师兄走过来:“你刚说什么?段家的不见了?那她带着的那个人呢?”
“啊?还在车里呢。对了,我得去把他带来,队尾可能不安全——”
她转身要走,被二人一把拉住。
“别别别,知道不安全你还去。你就在这守着吧,我俩去就行了。”
“是吗?那、那好吧……”
按住了白莞,两个人立刻到了队尾,掀开帘子一看,果然,那个女修士不见踪影,只剩被毯子裹着的人躺在那里。
“这……这人就是凤千藤?真的?”
二师兄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他听说凤家这个大小姐修为高深,性子温柔,长得更是昳丽精致,就算从没见过面,他那颗少男心也抱着点隐隐的憧憬和爱慕。
眼下,高岭之花跌落神坛,只能可怜地任他们宰割。
这种反差感让他莫名兴奋,咽了口唾沫,上前掀开毯子便被露出的那张脸惊艳得心脏狂跳。
“师兄……”他突然觉得可惜:“我们,我们真要杀她?”
“不杀她还能怎样?”大师兄打开他想摸人家脸的手:“那可是十万灵石和数不清的高阶灵材。再厉害的修士也难求的宝贝!有了这些,咱们的修为不就能突飞猛进?你不想拜入凤家?不想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修士好看?”
“可、可是……”这么美的人,就这么杀了多可惜啊……
大师兄有时候真烦透自己师弟这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性子。
“趁段家的没回来,咱们先把人弄出雾林外。别的之后再说。”
“那莞莞怎么办?”
“她跟着那群凡人能怎样,必要时自己不会逃吗。我们弄完了再回头找她。”
“那,行吧。”
二人说干就干,把凤千藤往背上一背,趁着雾气还不至于遮挡前路,火速原路返回。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雾林已经找到了想吞噬的倒霉蛋,二人顺利脱出。
正好街边有座荒废的驿站小屋,他们踹门进去,将凤千藤放到地上,动作可谓粗鲁。
“师兄……”
二师兄蹲下身观察她,见她乌发散乱,凌乱又无比美丽,渴望地舔了舔嘴唇。
“她曾经也算修为高深,不都说和修为高深者双修,自己也能得到提升吗?这不也是大好的机会?”
大师兄瞥他一眼只觉厌烦,挥挥手道:“行吧,给你半刻钟够不够?弄完了就杀她取内丹。”
“好说好说!谢谢师兄。”
大师兄不想看,贴心地出去关了门。脑子里只想着到了边界地找上凤家要怎么多分一些报酬。
白莞又没出力,给她一点打发就得了。至于这个师弟,他让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料他也不好意思再跟自己抢。
屋内。
二师兄摩拳擦掌,鼓起勇气扣住人的腰把她搀扶起来靠在墙上。
嗯……果然是常年修炼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纤细,摸起来只觉腰间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要是这位凤家大小姐还是从前那样,大概抬抬手指就能灭了自己吧。
实在可惜。
他垂涎的目光从她脸上一直流连到腰,再到胸口。
手指颤了又颤,大着胆子将外袍的衣料扯开。
先入眼的是细瘦的锁骨,上面嵌着一个浅浅的咬痕。他马上联想到那个段家的女修,可她不也是女的吗?凤千藤不也是女的?而且还和段家的少爷有婚契来着。
这……
他皱眉,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仙门秘事,手一边接着往下拉。
本以为会看见让自己血脉偾张的事物,毕竟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就挺有料的。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那样雪白的肉,是两团……树胶质感的什么东西。
他不知怎么形容,只听过树胶用来炼化法器,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形状和用途。
懵逼地上手碰了碰,完全没有温度,死物一样,虽然也软,但根本不是肉,更不是人身上的任何部位。
什么意思?怎么会?什么东西?
他彻底愣住,大脑仿佛死机,眼前的美人却在这时颤了颤睫毛,缓慢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浅棕色的的眼睛,慵懒又高不可攀,是绝对上位者的气息。
他一时发不出声音。
而凤千藤好不容易苏醒,意识还是一片混沌的状态,只感觉浑身上下都痛,嘴也有点痛,喉咙干涩如被针刺,胸口凉飕飕的。
面前的还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这不是边界地吗?”他喃喃:“段修远呢?死了?”
男人像个只会张嘴瞪眼珠子的蛙,毫无反应。
凤千藤这时才生出了点违和感,往下一瞥,看见自己胸口的衣服被扒了一小片,反应半秒,意识从混乱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了然地翘起嘴角冲他笑。
“我是个男人,你很遗憾?”
他一双美人眸散漫冷淡,在屋内昏暗的烛光中美得惊心动魄。
二师兄一时激动想要张嘴说长得这么好看男人我也可以,但也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畏惧,身体只能本能地发出不成调子的声音。
凤千藤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状况,看来自己受伤昏过去后被这修士“捡漏”了。难怪梦里总感觉有人一直在亲他……
被男人亲属实不是件愉快的事,让人想吐。
凤千藤没了耐心,抬手汇聚灵力,二师兄知道要完赶紧闭上双眼,可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到来。他颤颤巍巍睁开眼,发现凤千藤正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呆愣。
对了。
传闻是真的。
凤千藤现在是个废人啊!
他好像终于找回了游刃有余,舔着牙齿笑:“凤家的‘公主’,你是不是还觉得血脉醇厚的自己抬抬手指就能灭了我这种蝼蚁?”
面前这人求助无门的样子只让他更兴奋。
“哈哈,你还不知道吗?全修真界可都知道了。你是个冒牌货,你根本不是什么玄女先祖的后裔。你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凤千藤从怔愣中回神,冷下表情,声音虽然平静但轻易就能捕捉到其中掩藏的动摇。
“……什么意思?废人?我?”
“你要不是个废人,怎么会用不了灵力呢?”二师兄试着运转灵力,手指扼住他的下巴尖,凤千藤厌恶地拧起眉梢,却没法挣脱开一分一毫。
扬起的拳头打过来,二师兄挨了一下,脸往旁一侧。但也仅此而已。
凤千藤滞住,大概还是难以置信吧。
也是。
前一秒还受万人追捧,下一秒就已经连地痞流氓都能轻易将他摁在身下。
谁会愿意相信呢。
似乎从他错愕的表情里得到了快感,二师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钳制在头顶,满带欲望地笑:“你刚才不是问我遗不遗憾吗?”
“那我可以告诉‘公主’您,只要能蹂躏上位者,我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更别说,您生得这么美,反而是我赚到了。”
他另一只手往下想要更进一步,门外忽然传来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不解地回头,门扉就在那一瞬间哗地被人踹开!
火焰如一条巨蛇,足以将人皮肉烧烂般地直袭他的面门。二师兄甚至没看清眼前的景象,眼睛就废了,鼻子也没了,惨叫只能堵在喉咙里,因为嘴已经被真火焊住。
凤千藤一顿,抬头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那里,黑眸冰冷满带戾气,让人看了就不禁心生畏惧。
很眼熟,但又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没法完全重合。
二师兄倒在地上,已经烧焦,毫无人形,门外那个人也浑身是血。
凤千藤还在异常冷静地观察,下一秒,他突然被人拥入怀中。少女变得稍长一些的头发撩过他的鼻尖,弄得他有点痒。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身体很痛,被她用力一抱更痛。依旧没法很好地把这个人和那个孩子的影子重合。
“放开。”他声音沙哑,温和但带着拒绝。对方没动,也没吭声,凤千藤有点恼,推她的肩膀,没用,她力气大得根本不容人反抗。
凤千藤一瞬间在心里诧异地冷笑,自己居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吗……?
废人?
“你……”他只能放弃抵抗,轻叹了口气:“你先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