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民政局里人已经比刚刚孟唯宁他们进来的时候多了很, 迟衡那一声又很有穿透力,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孟唯宁手里拿着结婚证,还没回过神来, 似乎只是因为条件反射, 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迟衡大概是穿的昨天的衣服, 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 不像平时那么精致。
而他可能也没洗脸没刮胡子, 神色看起来很疲倦, 眼圈周围黑黑的, 透露出几分憔悴。
迟衡平时都是很帅的, 笑起来又带着一点不羁的痞气, 很讨女孩子喜欢。
可是现在……
孟唯宁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
难道昨晚跟美女纠缠太久,累着了?
“宁宁!”
孟唯宁发呆的空隙, 莫以书快步往她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莫以书一向都是优雅的,就算是这样的时候,她也没有跑。
孟唯宁有些诧异地看着莫以书,她一向注重体面, 可现在她竟然穿着居家服就跑了出来。
不管是作为未来婆婆, 还是作为父母的故人, 莫以书都没有对不起她半分。
昨晚她冲动一下连带着莫以书也不想搭理, 因此说那些话一点都不客气。
一丝愧疚感涌上心头,孟唯宁低眉垂眼, 小声喊她:“莫姨。”
“宁宁, 你怎么……”莫以书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伏铭,刚要说什么,又转过去看了一眼伏铭。
“伏铭?”莫以书认出了伏铭, 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看孟唯宁又看看他,像是看见什么奇怪事一样,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们……”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孟唯宁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借此机会领证,却没想到那个人是伏铭。
这对于她来说,一时之间实在有点消化不过来。
迟衡想要冲过来,被迟裕抓住了手,他正要大骂了一顿伏铭,被迟裕直接拽了出去。
“还嫌不够丢人?”迟裕一把甩开迟衡,不怒自威,“还要闹得民政局的人都知道!”
迟衡一下安分了,低垂着脑袋,不敢乱动。
里面,伏铭见莫以书认出他,也不好继续沉默
,便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阿姨好。”
转而扯了扯孟唯宁的白衬衫,凑近一些,小声道:“老婆,屁股疼。”
孟唯宁:“……”
莫以书一看伏铭这么亲近地和孟唯宁说话,先是一阵不悦,随即瞳孔不自觉变大。
一个猜想,一个荒唐的猜想,跳了出来:他们俩,或许早已……
她的眼神立即变了,看向孟唯宁的时候,里面就带了点复杂的情绪。
这个想法太过劲爆,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一把抓住孟唯宁的手,想问些什么:“你你你……”
她大概太激动了,一张口竟然结巴起来,话都有些说不完整。
孟唯宁知道自己不和迟衡结婚,还是在婚礼开始的前一天晚上这样,莫以书肯定又着急又难过,但这怎么算,都怪不到她头上。
要怨,就怨迟衡。
因为莫以书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就出来了,周围的人都时不时把目光落在他们这里,孟唯宁不喜欢被这样关注,也不想跟莫以书讨论结婚的事,心一狠,开口道:“莫姨,我得回医院了。”
说完,直接拉着伏铭离开,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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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裕站在民政局大门口抽烟,迟衡蹲在地上,咬着烟锅巴,脚边已经丢了一堆。
孟唯宁出来的时候,远远看着,内心说不出的……陌生。
他那样,就好像从前在西和读中学时,放学回家路上看到的街边混混。
一事无成、得过且过、没有梦想、令人生厌。
她奇异地发现,自己从前对迟衡竟有一种不知名的滤镜,而大概是昨天,那滤镜破碎了,导致她现在看迟衡,有种他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
她又想。
普通人都干不出他那样的事。
“心疼了?”伏铭凉凉地问。
孟唯宁:“……”
她低头在提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串钥匙,走过去,先和迟裕打了招呼,接着弯下腰,将钥匙放到迟衡脚边的那堆烟锅巴旁边。
如果把钥匙换成钱,都有点儿施舍路边流浪汉的意味了。
钥匙在地上发出轻轻地一声碰撞响,迟衡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
丝的眼眸。
“宁宁!”他激动地喊着,要从地上起来。
可能蹲太久了,脚麻腿麻,反倒一屁股又坐到地上。
“这是婚房和给我陪嫁的那套房的钥匙,都在上面了,还给你。”孟唯宁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至于婚房里的布置,就当我送给你的,新婚快乐。”
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孟唯宁没再说别的,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愤怒地大喊大叫,对他恶语相向,反而很平静。
“伏铭。”她转过身,温柔地冲伏铭勾了勾手指,“我们走吧。”
伏铭接收到信号,帅帅气气地就走了过来。
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头发短而利落,双眸流光溢彩,一张脸全是藏不住的喜悦,显得很有精神气,和狼狈憔悴的迟衡,截然不同。
伏涵之前接他回来后带他认过人,因此他先和迟裕打了招呼。
微微带笑的表情,轻轻颔首,客气礼貌地开口:“迟总。”
看起来俨然一个久经商场擅长面子功夫的人,十分沉稳得体。
孟唯宁想起他刚刚凑在她耳边小声喊她老婆,说他屁股疼,她就觉得,这人可能是千面狐狸变的。
迟裕最是注重自己的面子,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他也对伏铭露出了笑,点点头:“你好。”
伏铭“不小心”将结婚证掉到地上,恰好落在迟衡的手边。
眼见着迟衡的表情瞬间变了,一把抓起结婚证翻开看。
伏铭这才像是刚看见他的结婚证掉了,立即从迟衡手里抢过来,带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把宝贝掉了,以后一定仔细放好。”
说完又灿烂一笑:“谢谢迟哥帮我捡起来,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你别太过分!”
迟衡被他几句话激得直接撑着地爬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要去抓伏铭的衣领,被他轻巧躲过。
“伏铭——”
“老婆叫我了,先走了,有空再聊。”伏铭说完还挥了挥手,“再见迟哥。”
孟唯宁等在一旁,见伏铭要过来,特意空出一只手。
她在想,伏铭应该会看懂她的意思。
温热的掌心贴上来的时候,孟唯宁瞬间过了电一样,内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怕被迟衡看出异样,她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微微露出笑,和迟裕做了告别,没再看迟衡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交握的双手,看起来是那么亲密无间、恩爱至极,迟衡远远看着,拳头都硬了。
偏偏伏铭还要低下头,凑到孟唯宁耳边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惹得孟唯宁低头笑起来。
这一幕,是那么完美又般配,但却狠狠刺痛了迟衡的眼。
他在这一瞬间,深深明白,他是爱孟唯宁的。
从前她那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生气,对他言听计从,乖巧得让他以为,她会一直爱着他,怎么样都不会离开。
只是他更加忽略了一个问题: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是人都有底线,而他,触碰了,不,越过了她的底线。
“宁宁!”迟衡叫住了孟唯宁。
他想,他们青梅竹马,而他的宁宁心地善良,只要他认错,她会心软原谅他。
然而孟唯宁脚步未停,充耳不闻,只当那一声呼喊是空气。
她在想,伏铭刚刚说,他饿得肚子叫了一声,是真的假的?
“要不你吃点早饭?”
孟唯宁刚说完,又想起来他的屁股,立即改口:“还是先别吃,到医院给你检查一下再吃。”
伏铭:“……”
让人看他屁股被打成什么样了?
“不用了吧?”伏铭下意识摸了摸屁股,“我挺好的,没长痔疮,就是半夜在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屁股着地摔疼了。”
孟唯宁:“……”
她一时之间,被伏铭整无语了。
已经出了民政局,又走出了一段路,孟唯宁回头一看,已经看不见迟衡了,而他也没有追出来。
说不上来有没有失落感,就觉得,好像,还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那就到这里吧。”孟唯宁把手抽出来,手掌心微微发热,她尽量忽略,对伏铭笑了笑,“我先去上班了。”
冰冰凉凉的触觉骤然离去,伏铭怅然若失地抓了抓空气,发出“嘶”的一阵吸气声,皱起眉头,却又装出淡定懂事知进退的大度模样。
“应该的,你是一个很好的医生,虽然我们刚领完证,但是你现在就去医院也没
关系。不用担心我,我回家趴在床上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自己也可以给自己擦药的。”
孟唯宁:“……好吧。”
“快去吧,虽然这里不好打车,可是我多等一会儿,应该还是可以打到车的,实在不行,走几个小时也就走回去了。”
孟唯宁诧异到:“你没开车来?你家里有司机吧,要不叫司机来接一下你。”
首富家,车和司机应该都不缺。
“手机摔坏了。”
“……”
孟唯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我看看。”
伏铭:“……”
怎么还学聪明了?
“丢了。”他说。
孟唯宁:“……”
难道要她送他回去?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似乎他们这样已经算结婚了,是否需要去拜访一下他的家人?
这么一想,孟唯宁忽然头皮发麻。
她居然还没正式见过伏铭的家长就跟他结婚了!
那可是首富家,也不知道规矩多不多。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家是怎么同意他们领证的?
根据她匮乏的了解,富人家选婚姻对象都考虑门当户对,她一个孤女,给他们家带不去任何增益,更何况,面都没见过,他们家真的会同意她嫁进去?
孟唯宁忽然灵光一闪,直直地看着伏铭问到:“户口本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伏铭差点被她这话弄得平地闪了腰。
他一直都觉得,她单纯好骗,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迟衡刺激了,今天一下变得这么聪明。
那户口本一开始确实是他偷的,但是伏家的戒备那么森严是他没想到的。
昨晚刚拿到户口本,从楼上跳下来,就被伏家的保镖们抓了个正着。
虽然他打架是真的厉害,但是他真的打不过伏家的几十个保镖,被压着双手带到了伏涵面前。
伏涵摘下眼镜,慢慢地擦着,低头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他,有些不解:“你拿户口本干嘛?”
伏涵不愧是他亲爹,都没舍得用“偷”这个字眼。
伏铭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挣扎着吼到:“那是我的户口本,我想拿就拿!”
“也没不让你拿,就是好奇,你要拿
去干什么。”伏涵淡定地喝了口茶,示意保镖们别那么粗鲁,松开一些。
“我要结婚。”
伏涵忍了又忍,才没把那口茶水喷出来。
“结婚?”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跟谁?”
“我喜欢的人。”
“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老徐,”伏涵扬声叫来管家,指了指他,“你说,老徐谁都认识。”
伏铭不屑地撇了撇嘴,“孟唯宁。”
没想到老徐真认识。
伏涵听完老徐对孟唯宁的介绍,立即道:“不行。”
“凭什么?”
“你是伏家的儿子,联姻对象自然要门当户对,怎么可以娶一个孤女?”
“我非她不娶。”伏铭咬着牙,一脸坚决,“要么你打死我,要么让我娶她。”
伏涵揉了揉眉心,轻轻挥手,示意保镖:“拖出去打死。”
伏铭:“?”
保镖们也不心慈手软,仿佛人形兵器,毫无感情,伏涵说让他们把伏铭拖出去打死,他们就真的把伏铭拖出去照死了打。
伏铭是真爷们儿,婴儿手臂粗的棍子落到他屁股上,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豆大的汗珠不听从他额前落下,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眼睛里,又从跟保镖打架造成的伤口上流过,一阵阵灼痛。
伏涵远远看了半晌,以为他会投降,却没想到,他低估了伏铭的决心。
那群保镖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他说打死,他们就真的毫不留情。
谁的儿子谁心疼,伏涵最终还是叫停了保镖。
伏铭自小就经过各种各样的历练,攀登悬崖,骑马过沙漠荒原,冬天游冰河,夏季在烈阳下站军姿。
十几岁的时候从军,他是西北军队里年纪最小又最凶狠的一匹狼。
毫不夸张地说,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如果不是这些让他变得皮糙肉厚,照这打法,半条命就没了。
“真要娶她?”伏涵居高临下地问趴在地上的伏铭。
伏铭五指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非、她、不、娶。”
“老徐,取我的家法来。”
老徐很快取了一个箱子过来,打开后放在伏
涵的脚边。
箱子里整齐摆放着长鞭、棍子、戒尺。
伏涵挑了一把戒尺,对伏铭道:“伸出手来。”
“你要打就打,别整这。”
“受了这家法,户口本给你。”
伏铭猛地抬头看向伏涵,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当真。”
伏铭毫不犹豫伸出双手。
伏涵拿着戒尺,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戒尺打在伏铭手上,一下比一下疼。掌心是灼热的,火辣辣的,仿佛沾了辣椒水打在伤口上,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伏铭:媳妇儿,屁股痛痛。
孟唯宁:你被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