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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细思量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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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吃饭了!”

    一声清脆的喊声,打断了棋盘上厮杀的二人思路。

    于寅木率先抬头望去,只见秋草身着淡蓝色盘扣儿高领刺绣小袄,下配黑色的蕾丝边百褶长裙,梳着两条乌油油的黑辫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白皙的脸庞双唇微勾,调皮地盯着正在下棋的师傅管爷。

    秋草也没想到于寅木会在这里,她刚刚下课,小跑着过来喊师傅吃饭。要是早知这里有外人,她一定不会就这样闯进来。

    刚刚进入一月的北平正值隆冬,面前的女孩子就仿佛冬日里的一株腊梅,清冷的寒香扑面而来,让人为之迷醉。

    于寅木看呆了!

    对面的管爷看着于寅木望向秋草,又是一副痴痴傻傻的表情,轻轻咳了一声,于寅木这才收回了心神。

    于寅木颇有些难为情,面色微赧,这是他第二次在秋草面前失礼了。

    他站起身,道:“沈,沈姑娘!不对,秋草,对不起!在下是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的,带了点儿礼物给你。区区薄礼,实在不足挂齿。这,这和管叔下棋又过了用午饭的时间,多有打扰,在下这就告辞。”

    于寅木这个懊恼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对上秋草就会紧张,甚至连说话都不连贯。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站起身向管爷和秋草行了一礼,便要告辞离开。

    此时,秋草看出于寅木的紧张和窘迫,又看到于寅木脸色涨红,说话语无伦次的样子,憨态可掬,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管爷睨了一眼自己的爱徒,对一旁站着的于寅木道:“既然赶上了饭点儿,你今天又认下了我这个‘叔’,就一起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这,这……”于寅木嘴上想说“这不好吧!”,可是话到嘴边,心里又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太好了!赶紧接受邀请呀,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于是,他便一改往日雷厉风行的作风,吞吞吐吐地跟管爷这来这去,不知如何回答。

    管爷一眼便看穿了于寅木的心思,笑着说道:“行了,寅木,这也是咱们爷俩的缘份。走,吃饭去!”

    被戳穿心思的于寅木脸色更加涨红了,第一次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一把就狂出囧,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管爷谦让着于寅木,与于寅木一同坐到了饭桌前。

    估计唐妈也猜到了老爷会留于少爷在家吃午饭,所以这一餐也颇为用心。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个爆炒腰花,一个福寿肘子,一个葱爆羊肉,另带两盘小炒素菜。

    六盘菜,色香味儿俱全,唐妈还烫了一瓶正宗的二锅头。酒菜的香气让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这时,于寅木也终于稳下了自己的心神,心道既然下定决心要追求这个女孩子,自己就要不畏艰难才行。

    也不再去想自己刚刚失态的窘迫,专心的在饭桌上应对起管爷师徒二人。这样一来,倒是又恢复了往日的豁达明礼阳刚正气的样子。

    管爷也看出了于寅木的心思。所以,在饭桌上,管爷开始仔细询问于寅木家里的情况,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于寅木虽然非常拘谨,但都一一据实回答,并不作任何隐瞒。管爷了解之后,对于寅木的家庭情况也颇为满意。

    见于寅木在饭桌上说话有度,进退有礼,又了解了他还是讲武堂毕业,管爷就更为满意。

    几人吃罢了午饭,管爷亲自送走了于寅木。

    回到正屋,管爷叫来自己的徒儿秋草,问道:“小丫头,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嗯,很好!”秋草无所谓地简单答道。

    “只是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管爷探询地问。

    “很好的意思就是为人正直,有胆有谋,是个有骨气有担当的人。”秋草沉思了一下答道。

    “评价不错嘛!”管爷揶揄道,“那,与你的薛大哥相比呢?”

    “师傅!”秋草委曲地瞧着自己面前的师傅,噘着嘴道:“他怎么能和薛大哥相比!薛大哥救死扶伤,是个大慈大悲风神俊逸般的人物。”

    “哦,我说错了,说错了!”管爷望着自己爱徒委曲的样子,连忙道歉。

    之所以管爷这样询问自己的徒儿秋草,那是因为在和于寅木的接触中,管爷觉得于寅木这个年轻人,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非常不错,值得把自己的徒儿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自打管爷收秋草为徒,便把秋草视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见不得秋草在薛家受任何委曲。

    何况,薛东澜的父亲薛竟山还极力反对秋草和薛东澜在一起。管爷担心,即便将来秋草如愿嫁到了薛家,也要受制于薛家公婆,管爷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管爷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于寅木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年轻人,他又看出于寅木对秋草还颇有好感,管爷是真心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管爷试图劝解秋草,道:“唉!秋草,师傅老了,回头看看这一生,人呀!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真的不容易!尤其是这个人外表不错,家境也殷实,最主要的是人品还相当的好,咱们就更不能错过了。

    “你千万不能像师傅这样,一副死脑筋,一条路走到黑。你看看师傅现在,漂泊了大半生,老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膝下无子,只剩下无尽的孤独空虚和寂寥,晚景非常凄凉!”

    秋草从薛东澜的来信中,也多多少少明白了师傅管爷和薛春水之间的事情。她明白师傅是想劝解自己接受于寅木的追求,不要像他那样用情至深,一生只执着于一人。

    看师傅难过,秋草连忙说道:“师傅不要妄自菲薄,像师傅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世间又哪里去找。何况,师傅还有我呀,又谈何晚景凄凉!”

    管爷语重心长地说:“小丫头呀,俗话说,听老人言,受益一生。师傅是想劝劝你,我瞧着于寅木这孩子不错,对你好像也非常有好感……”

    管爷的话还未说完,秋草就不满地瞥了师傅一眼,跺了跺脚,说道:“师傅,您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说完,也不理管爷,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子。

    望着秋草离去的背影,管爷摇头叹息,他默默地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两封信。

    薛东澜这小子倒是很会处理事情,每次写信必写两封。

    其中一封是写给自己的;另外一封,必写上“沈莹儿亲启”的字样,难道还怕他这个老头子偷偷看信不成!

    管爷信手拆开了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薛中澜在信中写了薛春水和孩子们的近况,“福民医院”近期的经营情况。包括天津管家老宅子里,吴浪的父母是怎样帮忙打理的,薛东澜都一一向管爷描述,描述得倒是很详细。

    管爷读了这封信,就仿佛回到了天津那座宅子,身临其境一般。

    看罢信后,管爷的手指不经意地掠过薛春水的名字,似是又看到了薛春水的音容笑貌。

    管爷知道,这是薛东澜担心自己寂寞,而薛春水又不能直接给自己写信。故而,他这个做侄儿的,每次都细心地代笔倾诉。对此,管爷对薛东澜的做法还是非常满意的。

    心情好,再看薛东澜写给秋草的信时,管爷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罢了!这封信就转给你的秋草看。你这小孙猴子,纵你有七十二变,只要你不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就甭想让我的宝贝小丫头嫁给你!”

    无奈地叹了口气,管爷走到了正屋门口,喊来了唐妈,让她把这封还未开封的信送给秋草。

    秋草从师傅管爷的主屋里回来后,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内心恢复平静。

    秋草明白师傅的好意,师傅是想撮合她和于寅木在一起。但是,她对薛大哥的感情已经是覆水难收。如果将来她无法和薛大哥走到一起,秋草就打算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想到此,秋草开始摒弃所有的私心杂念,一头扎进了绘画的海洋。她画画儿的时候,是全身心地投入,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以至于唐妈敲门,秋草都没有听到。

    唐妈进屋后,站到秋草的身后,欣赏了半天秋草作画,秋草这才发现唐妈的到来。

    秋草捂住胸口,说道:“唐妈,您吓了我一跳!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坐。”

    唐妈道:“小丫头,我都进来半天了,看你一心一意画画儿,没敢打扰你。呶,这是老爷让我给你的信,快看看吧!”说着,唐妈把信递给了秋草。

    秋草的小脸儿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唐妈手中接过信。

    唐妈知道,秋草此时的心里,一定是小猫抓痒痒,心急如焚地想看她薛大哥的信。唐妈也不再打扰秋草,托词有事便自行离开了。

    看着薛东澜的来信,秋草的眼圈有些泛红。

    薛大哥每隔几天便会有来信,信中虽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和思念。

    可是,秋草自己每次回信,都只是报个平安,寥寥数笔,从不多言。因为秋草深知,只要有秦素兰在,自己的每一封信都不能越雷池一步。

    拆开信封,薛东澜熟悉的笔迹便映入眼帘。秋草读着读着,眉毛便紧蹙了起来。

    薛东澜在信中说,最近他们医院里住进来一位女士,这位女士叫小月霜,人长得很美,戏唱得也好。只是,她的长相与秋草颇为相像。薛东澜在信中询问秋草,是否她的姐姐还没有过世,漂泊在外。

    放下手中的信,秋草想,二姐秋叶跳井自杀了,自己代替二姐嫁入了邓家,历经生死,才随着薛大哥辗转来到了天津。因此,绝不可能是二姐!

    大姐,她在生完外甥小老虎之后,没多久便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当时爹爹还健在,是邓少爷亲自送自己参加了大姐的葬礼,自己亲眼目睹了大姐死后的惨状。

    所以,这位女士纵是与自己十分的相像,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两位姐姐。何况,自己的大姐和二姐都不会唱戏。

    想到此,秋草不禁感到无尽的孤独和伤感。

    家人都一一离去,唯剩下小弟福贵和外甥小老虎,又远隔千里,自己甚至连他们的近况都不知晓。

    秋草的心中溢满了愧疚和自责!

    她开始提笔给薛东澜回信,把自己两位姐姐已逝的情况,如实写在了信中。

    秋草绝不会想到,这封回信,让她失去了姐妹相见的第一次机会。

    再说于寅木,在管爷家吃完这顿午饭,一进家门,娘亲李氏和姥爷李奎武便围绕在他身边,热切地打听起来。

    禁不住二人的软硬兼施,于寅木终于把陪管爷下棋和陪其一家人吃午饭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说,这让李氏和李奎武两人都非常开心。

    高兴之余,李氏又急忙去为儿子准备下次拜访管爷一家的礼品了。

    李奎武则屁颠儿屁颠儿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和田玉石棋子和棋盘,在大外孙面前显摆起来。

    李奎武对外孙于寅木嘿嘿笑道:“你瞧瞧!这可是你姥爷我珍藏了多年的和田玉石棋子棋盘,你看这玉的手感和润度,你摸摸,是不是手里像握着一砣油?你拿手这么一推,是不是有一种油都要化开的感觉?”

    看姥爷李奎武在自己面前显摆,于寅木禁不住哑然失笑。他伸手拿过一枚棋子放在掌心推了推,似乎的确非常温润亲肤。

    李奎武接着道:“哎呀,我大外孙看中了人家姑娘,姥爷我不下点儿血本怎么能行!你下次就拿这个棋盘棋子送给那个管爷,姥爷保准他能乐掉了牙!肯定会答应把姑娘许配给我大外孙。

    “不过,傻小子,姥爷我可警告你,下棋只是咱们的一种手段,重要的是你得接近那姑娘,和那个姑娘多聊聊天,多熟悉接触,人家姑娘才会对你有好感!”

    最后,李奎武又用了一个“你懂得姥爷的意思”那种戏谑眼神,结束了这次谈话。

    于寅木看着自己姥爷夸张的表情和娘亲李氏在外面忙碌的背影,既感动又无奈,只能默默地抚额长叹。

    送走了姥爷李奎武,于寅木的脑子里全是秋草的身影。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以至于他每每想起这个身影,都感觉仿佛前世他们就见过一般。

    于寅木坐到了书桌前,提笔准备胡乱涂鸦,却不经意地写下了“秋草”两个字。

    于寅木惊呆了!他的脑子里突然有一道闪电一闪而过。他急切地在“秋草”两个字的旁边,又写下了“秋霜”两个字。紧接着,他又写下另外几个字“沈莹儿”、“沈秋霜”。

    于寅木狐疑,难道她们两人是亲姐妹?怪不得自己觉得秋草眼熟,怪不得她们二人长得如此相像!

    但是,她们的气质似乎有些截然不同。秋霜是成熟娇媚的,而秋草却颇为清冷孤傲。于寅木陷入了迷茫!

    据于寅木所知,秋霜不远万里去天津,就是为了去寻找她三妹。那按照正常的逻辑,她三妹就应该在天津,又怎会跑到了北平?何况,还那么巧合地救下了自己。

    想到这里,于寅木哑然失笑,他笑自己一遇到秋草的事情,就变得如此不镇定!

    不过,于寅木想,如果有机会,他会在私下里单独向秋草打探清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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