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侠肝义胆勇救人
次日晚间,日本大使馆内——
今井重明带着考察团的若干人员隆重登场。在他的身边,除了陪同的几名日本高官,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北平和天津银行界的大佬们。
这些人都带着自己的家眷,穿着考究,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容,激动而热烈地为今井重明的到来鼓着掌。
今井重明走上台,开始发表致辞,他肥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此时,人群中,有几名年轻的日本军官,他们正缓缓地在人群中慢慢挪动,一点点地往台前靠近。
突然,有位年轻的日本军官,不小心踩到了旁边一位阔太太的脚,引起了这位阔太太的极为不满。而这位年轻的日本军官,仿佛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这位阔太太的旁边站着一位日本大佐,他不满地用日语低声对这位年轻军官说道:“还不快向这位太太道歉!”
年轻的日本军官当场怔愣在原地,无言以对!很明显,此人根本不是日本人,而是乔装改扮,混进日本大使馆的中国人。
日本大佐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道:“有刺客!”
此言一出,人群一阵骚乱。随之,一声枪响震动了整个日本大使馆!
只见台下,离今井重明最近的一名侍应生,迅速地从托盘中摸出一把手枪,向今井重明开枪射击,一枪爆头,今井重明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刚刚的那位日本大佐反应很快,他立刻就要拔出手枪,向这名侍应生射击,却被一旁的王英杰眼疾手快地摁倒在桌子下面。
日本大佐非常不满,刚要抬头冲王英杰发脾气,一枚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啸而过,日本大佐感激地向和自己一起挤在桌子下面的王英杰咧嘴笑笑。
此刻,王太炎也趴到了桌子下面,他狐疑地望向那位正在逃离的侍应生,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诧异,此人不是于寅木吗?
顷刻之间,他便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王英杰。虽然儿子的脸色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神欺骗不了自己。
王太炎顿时恍然大悟!
此刻,日本大使馆里,为了掩护这名侍应生逃离,正上演着激烈的枪战。一时间,惊喊声、尖叫声和枪声混作一团。
这些大佬和阔太太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地或趴在地上,或趴在桌子下面,抱着头,呼喊着在枪林弹雨中祈求着上天的保佑,保佑他们爬出日本大使馆这座鬼门关。
只是,包括王英杰在内,众人谁也没有发现,在大使馆二楼的一处廊柱的后面,有一位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正用一种阴毒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护住日本大佐的王英杰……
而此时,管爷的老宅里,秋草正在低头用功学习。每天夜里,小丫头屋子里的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灭。
唐妈为此劝说过秋草好多次,秋草也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不把一天的功课全部做好做完,她是不肯上床休息的。
唐妈也只能心疼地叹口气,默默地给小丫头准备好大枣银耳莲子羹,然后再悄悄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
自打秋草跟随师傅在北平的老宅安顿下来,她除了每日与师傅管爷学画,余下的时间,便是跟随着上门儿来教授自己的三位老师学习中文、英文和书法。
秋草听从师傅管爷的话,心无旁骛,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进步可谓非常之快。
时间不长,她不仅能用英文同授课老师对话,在绘画和书法方面的技艺也提高了一大截儿。
做为师傅,管爷很满意自家小丫头的灵气和聪慧,更满意于她自身的刻苦钻研。
所以,他时常背着手,面带笑容地在自家园子里溜达,私下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他这个徒儿带出去显摆一下。管爷的满意和自得溢于言表,连唐妈都时常打趣自家老爷。
今日夜里,秋草完成了管爷布置的绘画作业,伸手拿来旁边的英文笔记本,上面还有五十个单词,尽管白天已经背熟,睡前仍然要重新温习。
秋草坐在书桌前正低声朗读着单词,窗户处有一丝轻响。因为专注,所以这个响声并没有引起秋草的在意。
可是,窗户吱吱嘎嘎的响声越来越大,秋草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自己卧房的窗户一下子被人撬开,一位胳膊上流着鲜血的年轻男人,突然从窗子一跃而进。
看着坐在桌边正在读书的秋草,年轻男人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秋草的嘴巴。
他附在秋草的耳边轻声说道:“得罪了,姑娘!我被日本人追杀,还劳烦姑娘帮助我找地方躲避一下。”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秋草,她会不知所措地大声呼喊。但是,现在的秋草,经历过人生的生死洗礼,经历过远赴天津,辗转北平的千里颠簸,心智早已成熟,完全能够承受得起眼前这样惊险的刺激。
尤其是在听到“被日本人追杀”这几个字之后,更加坚定了秋草帮助这个年轻男人的决心。
秋草亲眼目睹过很多外国人欺辱中国人的事情,她打心底痛恨那些外国人,特别是嚣张跋扈的日本人。
于是,秋草毫不犹豫地冲这个挟持她的年轻人,冷静地点了点头。
秋草的这个举动让这个年轻男人颇感意外,遇到这样危险的场面,这样的大家小姐通常不应该是大声尖叫,呼唤家人来搭救自己的吗?怎么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子这么冷静镇定。
好奇之下,年轻男人缓缓松开了他捂在秋草嘴上的手。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心悸,同时也感到非常无礼,这个年轻男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秋草飞快地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发现此人二十多岁,个子很高,相貌堂堂。此刻,他胳膊处的伤口正在滴血,无疑这是一处枪伤。
秋草转身走到屋子里的柜子旁,这个年轻男人戒备地盯着秋草的一举一动,见她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些医疗器具,便松下了一口气。
秋草毕竟跟随薛东澜很长时间,见过很多枪伤和刀伤的处置方法,包扎手法也非常纯熟。
时间紧迫,秋草来不及消毒处理,只能麻利地用白纱布给这个男人的伤口包扎止血。
秋草能看出,这个年轻男人在强忍疼痛,他脸色有些苍白,却隐忍着一声儿不吭。
这时,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敲门声音特别大,仿佛要把整个大门从外面给撞开。
屋子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紧张对视起来。
秋草来不及多想,急忙把桌子上的绘画颜料泼到了地面上,用以掩盖滴在地面上的血渍。
然后,她综合了几种颜料,迅速用画笔胡乱涂鸦,又拽过来几个画架子挡在前面,好似她的房间原本就是这种邋遢的样子。外人乍一进来,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
秋草听到了唐妈前去开门的声音,也听到了师傅管爷起床后站在院子里咳嗽的声音。
秋草拽着年轻男人来到床边,推搡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让他钻到自己的被子里。
年轻男人的脸稍微有些发红,他笔直地站在一旁根本没有动。他在迟疑,甚至可以说有些难堪。
秋草看出了他的窘相,事急从权,哪里还要想那么多,便赶紧又推搡了他一下。
这次,年轻男人毫不犹豫地一下子钻进了秋草的被子里。
秋草连忙扯过另外一床大被子加盖在上面,自己则收拾好医疗器具放进柜子里,并迅速关掉灯。然后脱去外衣也钻到了被子里,拉上了床上的帐帘。
被子里,年轻男人闻到了少女身体散发出的阵阵芳香。此刻的他不仅为这种芳香沉醉,更沉醉于这位少女的机智冷静和侠肝义胆。
被子里的二人都非常紧张,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很快,一队警察带着几名日本人闯进了院子里。
当警察看清院子里站着的管爷时,点头哈腰地拱手一笑道:“呦,管爷,对不住您老!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老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管爷没好气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警察见管爷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忙赔笑道:“嗯,那个,管爷,您看,这几位是日本人,他们报警说,有几个年轻人混进日本大使馆,开枪打死了他们中的一名高官。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负伤后向这个方向跑来,好像进了您的家里。您看,我们可否进去搜一搜?”
“哦?”管爷轻声回应,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敢开枪打死日本人。
管爷心中佩服,但面子上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这座宅子虽大,却都已经砌墙隔开赁了出去。现下这个小院子里只有我和一老仆,还有一女徒儿同住。这么简陋的几间房子,各位打眼一看便知,哪里还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想大晚上的为日本人跑腿效劳,便推脱着说:“我看也是,我看也是!这么个小院子的确无处藏人。”
还未等这个警察说完,他身后一位带头的日本人不干了,他怒气冲冲不耐烦地操着汉语,挥着手道:“不行!我们要进屋子里搜查。”
“放肆!我的家里岂是你们想搜就搜的。”管爷站在院子中不怒自威。
“混蛋!”几名日本人也不满地拔出了手枪。
双方怒目相向,局势变得异常紧张。
警察一看情势不好,忙出来打圆场道:“管爷,您别生气,我只让两位自己的弟兄进去略一检查,略一检查!”
说着,他向自己的身后挥了挥手,两个小警察猫着腰儿,挨个房门打开,迅速地一一检查。
“哎呀,你们干什么!”随着灯光一亮,一个细嫩尖利的女声响起,两个小警察迅速挤进去看了一眼,然后掉头就跑了出来。
他们一边扶着帽子跑,一边说道:“头儿,这几个屋子里面,没,没有什么人,只有个大姑娘在睡觉。”
领头的警察冲着带头的那位日本人双手一摊,说道:“您看,我就说嘛,这么个小院子,藏没藏人一目了然,可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说不好让那小子又跑了。”
说完,他赶忙冲管爷点头,又鞠了一躬,领着几个不服气的日本人退出了管家的宅子。
确定警察和几个日本人走远之后,管爷示意唐妈前去关上院门。自己则踱到秋草的门口站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管爷轻声道:“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秋草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她垂首站在门口,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抬头看了一眼管爷,说道:“师傅,我错了!”
还未等管爷回答,秋草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这位姑娘没错,是在下鲁莽,差点牵连姑娘和您全家,我现在就马上离去,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管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人,神色严肃地对秋草说,“秋草,回去穿好外衣!年轻人,你随我来。”
年轻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秋草,目光有些复杂。然后,紧随管爷走进了正屋。
灯光下,管爷严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种威压让年轻人略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管爷坐下后,严肃地问道。
“于寅木。”年轻人站着答道。
“为什么要刺杀日本人?”管爷继续问。
“这个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这是我们的任务。”年轻人站在那里,身体笔直,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管爷听到于寅木这样说,也不再追问。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管爷突然就“嘿嘿”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不大,却发自于肺腑,压抑的笑声里透露出管爷异样的兴奋。此刻,有一种发自心底的赞赏和欣慰从管爷的脸上迸发出来。
管爷的笑让于寅木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他忐忑地问道:“我听他们叫您‘管爷’,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也这样称呼您?”
“可以!”管爷无所谓地笑道。
“太好了!管爷,您千万别怪罪刚才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真是侠肝义胆机智冷静,在下非常佩服!”于寅木赞叹道。
“那是我的徒儿,当然会如此了。”管爷不无骄傲地说道。
“你小子也不错,敢杀日本人,而且还是一名高官,有种!”管爷一时兴起,兴奋地说道。
“管爷过奖!不过,我们也折了好几个人。”于寅木的表情有些沮丧和难过。
“嗯,好样的!年轻人,历史会记住这些逝去的英雄的。”管爷似在安慰于寅木。
于寅木有些伤心地点点头。
“你受伤了?”管爷看着于寅木胳膊上包扎的白纱布问道。
“没事儿,被枪打的,刚刚那位姑娘已经给我包扎了。”于寅木轻描淡写地说。
“唐妈,去把秋草叫来!给他重新处理下伤口。”管爷吩咐到。
于寅木这才知道救下自己的姑娘名字叫秋草,而门口站着的佣人便是唐妈。
很快,秋草手里拿着一些医疗器具走进了管爷住的正屋。
于寅木见秋草进来,赶忙站起了身,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现出了一丝微妙的红,一时有些窘迫。
管爷看出了于寅木的局促,笑着对他说道:“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儿,名叫沈莹儿。”
然后,管爷又指着于寅木,对秋草说道:“这位是你刚刚救下的人,名字叫于寅木。”
二人这才相互正式见了礼。
先前由于情势紧张,于寅木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看救下他的这位女孩子。
现在灯光下,他仔细一端详,竟大吃一惊!
眼前的女孩子不仅漂亮,气质还是那样的清冷孤傲,怪不得刚才她会有那种临危不惧的举动,因为她的这种气质早已刻到了骨子里。
于寅木欣赏地看着眼前的秋草,感到秋草异常地眼熟,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中暗道,莫非自己和这个女孩子前世有缘?
管爷看于寅木痴痴傻傻地看秋草的眼神,心中不满,捂着嘴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打断了于寅木的思路,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脸色立刻绯红一片,再也不好意思抬头看秋草。
管爷看着于寅木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既勇敢又憨直可爱,也不再戏弄于他,便正色对秋草说道:“他受了枪伤,你来给他处理一下。”
秋草被于寅木这样盯着瞧,正想发怒,听到师傅这样吩咐,只能按下自己的情绪,拿出了面前的医疗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