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赠老宅价值连城
薛春水和薛东澜姑侄二人,乘车顺利地来到了管宅。
这次,正如薛东澜所料,管爷再也没有拒绝见他们。而是由唐妈引路,来到管爷的书房,那个很大的画室。
管爷依然坐在太师椅上,偌大的书桌上依然是一幅未画完的画,而这次却是一幅《百子祝寿图》。
只是这次管爷没有站起来迎接他们,直到薛春水和薛东澜姑侄二人走进屋子,管爷还在默默地盯着这幅画看。
“管大哥!”薛春水轻轻地喊道。
听到薛春水的声音,管爷抬起头,道:“小妹。”
管爷的脸上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温煦的笑。
然后,管爷指着自己书桌上的画,对薛春水道:“小妹,你过来看我这幅画。”
薛春水走近管爷,二人一起欣赏起书桌上的《百子祝寿图》。
就在薛春水转身的一刹那,薛东澜看到薛春水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薛东澜心领神会,迅速地退出管爷的书房,拉着站在书房外面的唐妈,央求她带自己去见秋草。
秋草这大半个月,一直在生病,好在有唐妈的照顾,身体已无大碍。
这几天身子刚刚恢复,便坐在书桌前欣赏起师傅管爷的几幅画。师傅的这几幅画,画得惟妙惟肖,让人爱不释手。只是秋草看着看着,眼睛便发直了,走了心神。
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唐妈住在一起。听唐妈说,薛大哥每天都会来这里,只是每次都被师傅安排唐妈给拒之门外了。
这让秋草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十分心疼薛大哥,因为秋草知道医院的工作非常繁忙。薛东澜每天能抽出时间赶到这里看望她,说明薛大哥心中的确在牵挂自己,对自己也的确是一番真情。
而另一方面,秋草又完全理解师傅的用意,薛大哥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即便他们之间再有真情,再有千丝万缕的牵挂,也是不方便相见。
可是,人一旦心中有了这份牵挂和真情,那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山山水水虚虚幻幻,全都是这个人的影子,秋草现在便是如此。
“秋草!”。
正当秋草捧着师傅管爷的画走神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么有磁性,一如往日般温文尔雅。
秋草的心仿佛沉寂已久的水塘投入了一枚石子,荡起了无数的涟漪,她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去。只见薛东澜缓步向她走来,唐妈在外面轻轻地把门带上,然后转身离开。
“薛大哥!”秋草站起身小声说道。只这一声,委屈的泪便不争气地扑簌簌滑落下来。
薛东澜紧走两步上前轻轻拥住秋草,感觉几天不见,怀里的小姑娘变得更加纤细瘦弱了。
“别哭!秋草,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草率,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薛东澜轻轻拂开秋草额前的碎发,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轻声道。
可是秋草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多日来积聚在心中的苦闷,此刻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二人紧紧相拥,好似多年未见,不愿分开彼此。
过了好一阵,薛东澜才轻轻地放开秋草,说道:“你还好吗?秋草,听说你病了,我担心极了。来,我给你把把脉。”
薛东澜扶着秋草坐下,双手轻轻地搭向秋草的皓腕。须臾,薛东澜说道:“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看这脉象,你的思虑太重了。唉,这都怪我!”
“薛大哥!”秋草囔着鼻音道,“我不怪你!只是,只是我不应该再呆在这里。你和素兰姐姐从小定了亲,我不应该夹在你们中间。”
薛东澜道:“傻丫头,这亲事是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定下的,我不会认可这门亲事。况且,我一直把秦素兰当成妹妹看待,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说服她退掉这门亲事。你不要在意,更不必担心,等事情处理完毕,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迎进门儿。”
见秋草一直低头不语,薛东澜继续补充道,“秋草,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秋草依然没有回应薛东澜。低垂着头,婉如雨打过的鲜花一般娇弱可怜,薛东澜的心里痛苦不堪。他急步上前抬起秋草的下巴,只见秋草黑葡萄般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薛东澜心疼至极。
“秋草,我们彼此早已无法分开。不论你怎样想,在薛大哥的心中,你就是我此生的唯一。”说完,薛东澜拉起秋草,紧紧拥住哭泣的秋草,吻上了她的唇。
一边轻吻,薛东澜一边喃喃地说道:“秋草,从撞到马车把你撞晕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一见倾心。后来辗转邓宅了解到你的身世,更加起了怜悯之心。再后来,救你于邓宅,沿途行医赶赴天津,我们二人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早已镌刻在了彼此心里,岂是说放弃就能放弃,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秋草听着薛东澜的倾诉,心中也是百转千回。她忘不掉薛大哥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忘不掉二人去往天津,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现在更是渴望与薛大哥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个秦素兰夹在其中,这让自己如何面对。
秋草无力地靠在薛东澜的怀里,无法回答薛东澜,只能任由薛东澜的吻进一步加深。
薛东澜的吻,时而霸道,时而炽热,时而缠绵,秋草被他吻得浑身发麻,脑袋晕晕的,本能的笨拙地回应着薛东澜。
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薛东澜把秋草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打着秋草的后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那天晚上我来过,可是却没能见到你。我让管伯伯给你带的话,你收到了吗?”薛东澜问。
秋草乖巧地答道:“嗯,我知道。师傅说,你是真心的,让我好好住在这里,养好身子等你来找我。”
“嗯,管伯伯说得对!在这里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想得太多。要跟管伯伯好好学画儿。学校那边,我会替你说明原因。”
“嗯。”秋草伏在薛东澜的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我会让吴浪送些好的药材和补品过来,你太瘦了!让唐妈熬些汤汤水水给你喝,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嗯。”
“千万别想得太多,一切有我。”
“嗯。”
见小姑娘蜷在自己怀里,用毛绒绒的头发拱着自己,如同一只听话的小猫,自己安排什么,她便轻轻回应一声,薛东澜忍不住发笑。
薛东澜一笑,秋草就没忍住抬头认真地看向他,这才发现,薛东澜大大地瘦了一圈儿,眼眶略微发青,脸上还长起了青色的胡茬。
在秋草的记忆中,薛东澜一直都是玉树临风般的人物,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形象。于是,秋草忍不住伸手摸向薛东澜的脸,心疼地说道:“薛大哥,你也要多保重才好!”
薛东澜握住秋草抚向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又把它放在自己胸前,道:“秋草,这里全是对你的真心!现在如是,将来依然如是。”
“薛大哥,我明白了,秋草一定会在这里好好等你的消息。”秋草道。
“这才是我的好秋草!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小礼物。一会儿,我走后,你再看。”薛东澜笑道。
“嗯,好!”秋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薛东澜没忍住,在秋草吹弹可破的小脸上又轻轻落下一吻。
二人在此冰释前嫌,情话绵绵。
当薛东澜离开管宅之后,秋草打开了薛东澜留下的那个布帛,里面却是一幅画。秋草一看便知,这是薛东澜所画的《江雪图》。
当她看到“此生唯一,东澜送秋草。”这几个字时,秋草的脸便红了,心急速地怦怦跳着,多日来的猜测委屈全都一散而尽。刚刚两人相处的场景重又涌上心头,秋草害羞地用手捂住了脸,心中是说不出的甜蜜。
而那边,薛春水是哭着走出管家老宅的。
一路上,无论薛东澜怎样寻问她,薛春水都不作回答。这让薛东澜很是无奈!刚刚安抚好一个,这又来一个,真是让人头疼得很。
车子行驶到半路的时候,薛春水叫停车。薛东澜抬头看去,前面是一座茶楼。薛春水下车往茶楼走去,薛东澜默默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楼。
二人在一个包间里坐定后,小二热情地端上了茶水点心。薛东澜用清水打湿手帕递给薛春水,让她敷住眼睛恢复下自己的情绪,自己则安静地陪坐在旁边。
片刻之后,薛春水端起滚烫的茶水,热气氤氲缭绕,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薛春水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管爷的影子。
原来,薛春水和薛东澜姑侄俩进入管爷的书房后,薛春水便暗暗示意薛东澜去找秋草。
薛春水的本意是,自己和管爷闲聊几句拖延下时间,转移了管爷的注意力,给自己的侄儿和秋草营造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是没想到,管爷下面对她说的话,无异于天空中响了个炸雷,让薛春水十分震惊。
“小妹,你看我这幅画儿画得好吗?”书房中的管爷指着自己的画作,温煦地笑着看向薛春水问道。
“管大哥的这幅‘百子祝寿图’画得真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好极了!”薛春水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道。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那上边的孩童有多顽皮多灵动活泼,曾经我也幻想,过上普通人家多子多福的日子,可是人生总是事与愿违。”管爷一脸怅然道。
“管大哥!”薛春水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幅画就要收尾了,等画好装裱之后就送给小妹。”管爷道。
薛春水吃惊地问:“为什么要突然给我送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管爷才答道:“因为我要离开这里。”
“管大哥要去哪儿?”薛春水追问道。
“唉!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四海为家,既然做出承诺就要信守诺言,不管不顾地跟着你来到了天津。这些年过去了,我在这里,没有给你带来一丝帮助和快乐,反倒是让你时时处处帮衬照顾着我的生活,成了你的累赘和负担。”管爷道。
“管大哥,你这都说了些什么呀!”薛春水嗔怨道。
“我说的是实情。如果没有人点破这一层,我便如那鸵鸟一般,永远选择逃避这些问题,是该清醒地面对我的后半生了。”管爷叹道。
“管大哥,你不要在意二哥那天说的那番话,都是气头儿上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薛春水小心翼翼地说。
管爷道:“不怪你二哥,更不怪你!我在这里确实影响到你及你家人的生活。本来早就应该离开这里,迟迟未走,只是觉得自己总是放不下。
“现在,感谢你为我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徒儿,小丫头有绘画天赋,很是让我满意。我准备带小丫头回北平父母留下的那处老宅子住,让她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学一些绘画方面的知识。
“这些年了,我一直守护在小妹身边,突然离开,心中属实不放心。为此,我就把这处老宅赠送于你,如果小妹有什么急用,尽可以拍卖这处宅子。我想,这处宅子虽然破旧些,但还值几个钱。
“只是这处宅子里还有些东西,以后就交与小妹,请小妹好好保管。另外,为了回北平安顿,过几天,我会让唐妈拍卖我的几幅画。”
说完,管爷深深地看向面前的薛春水,眼中深藏着不舍与无奈。
当管爷说完这番话,薛春水忍不住鼻头发酸。她知道管爷的这处宅子是管家祖辈留下来的。宅子很大,宅子里的布局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是管爷精心设计而成。管爷自小便精通易经八卦,这处宅子中处处是机关。
而且,管爷喜欢收藏古董文玩,这处宅子里珍藏了一些汉晋唐宋时代的器皿古玩,薛春水虽然不知管爷珍藏了多少,但她知道,这处宅子里随便拿出一件文物,便是价值连城。
何况,还有管爷亲笔所作的那一书架子的画作,可谓个个价值千金。
这个男人放下一生的自尊与骄傲,天涯海角追随着自己,处处为自己考虑,守护了自己大半生。
现在,他两鬓斑白,却要可怜到卖掉几幅画,离开这里去北平安顿生活。临离开前,还要为她薛春水以后的生活盘算一番。
薛春水的心中难过至极!她更是被管爷的一生相随,倾情相赠感动得一塌糊涂!
薛春水站在管爷的旁边,忍不住落下了泪。
这下子,可让管爷慌了神!他在身上四处翻找着,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手帕。没办法,他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替薛春水拭掉脸上的泪水。
薛春水不管不顾,也不理自己的形象,一如小时候一般扯住管爷的袖子抽泣起来。
她知道管爷的脾气,管爷既已做出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于是,她更加止不住眼泪,放肆地哭出了声。
管爷无法,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抚着薛春水。
好半天,薛春水才止住了泪水。管爷便趁势把一大串钥匙放到了薛春水的手上,哄孩子般劝说道:“好了,小妹,不哭了!这是我这处宅子的库房钥匙,你先收好!”
薛春水默默地接下了钥匙。过了好一会儿,管爷终于哄好了薛春水,亲自把她送出了自己的书房。
走出门的薛春水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说道:“管大哥,我会代你看好老宅,我等着你回来!”说完,薛春水便哭着小跑离开。
“小妹!”,管爷在后面喊的这一声小妹,喊得是那么的压抑和无助,其中包含了一生的无奈和心酸。
这人世间,有那样一种真情,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让人倾尽一生无怨无悔,让人柔肠百转生死相许。明明相互欢喜,可却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只可叹:
空恨无逆转,万事皆有缘。
不恨窗前月,只怜身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