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见恩人恳求收养
话说昨晚，千钧一发之际，秋霜被小东子一把拽上了墙头，二人顺利地从那棵歪脖老柳树滑下后，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跑了好长一段路后，小东子确定后面没人跟上，才从身上掏出一件披风，伸手递给秋霜。
小东子埋怨道：“霜姑娘，要不是我眼尖，发现树下的这件披风，知道你进了于家，恐怕你今晚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你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个女人家，大晚上的，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道你这都是为了啥？”
秋霜看着眼前的小东子，感激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系上带子，说道：“小东子，你体会不到，因为我太想念儿子了，我想见见他。看着他们那样苛待我的儿子，我实在没忍住，就……”
秋霜的话并没有说完，小东子心中已全然明白，却是无言以对。
小东子发现秋霜变了许多，她变得坚韧而无畏，不再委曲求全，不再逆来顺受。至于秋霜为什么会改变，小东子一时也说不清。
小东子强扯了扯嘴角，安慰地说道：“下回可别再犯傻了。太晚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顿了顿，小东子接着说道：“霜姑娘，我和影儿说了，咱们回去之后，就说蓝班主留你吃饭，这才回去晚的。一会儿，你要是见到瑞五他们，就这样说。”
秋霜赞许地点点头。她发现小东子为人不仅机灵，而且考虑事情还非常周到。
没走多久，两人就见前面车灯一闪，是影儿带着程作昌的部下瑞五等人赶来了。
秋霜和小东子见到瑞五后，两人面面相觑。从未说过谎话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秋霜卯足了劲儿刚要说话时，就听得自己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师妹，既然有人来接你了，师兄就送你到这里。明天，如果你有时间，咱们再继续一起切磋技艺。”
秋霜和小东子同时一怔，师兄蓝月是何时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秋霜连忙微笑着对蓝月说道：“师兄止步！这么晚了，有劳师兄相送。”
蓝月大方地回道：“师妹慢走。”
然后，他也不同瑞五一行人打招呼，坦然地转身离去。
瑞五这一下午，一直在等待秋霜返回宅子。他作为程作昌最得力、最信任部下，程作昌上战场前，便把这个宅子和秋霜都交给他照看。
如果秋霜出了什么问题，这可让他如何向师长交待！
于是，瑞五冷着脸对秋霜说道：“霜姑娘，瑞五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师长交待的任务，瑞五必须完成！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霜姑娘不可这么晚才返回宅子。”
瑞五本是行伍出身，此刻表情严肃，脸色阴沉，身上的气势俨然与程作昌有几分相像。
秋霜感激地冲瑞五点头，毕竟秋霜也知道，瑞五此话也是一番好意。
秋霜跟随瑞五一行人乘车返回宅子。
而蓝月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站在夜色里，目送着秋霜离去。
从排演《宝莲灯》开始，蓝月就觉得秋霜有些不对劲。蓝月能够理解，这样的剧情，确实会让秋霜联想到自己的经历，还有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
以往，秋霜不论与他切磋技艺也好，排演曲目也罢，始终是早早地就往回返，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这么晚才离开。
起先，蓝月也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秋霜确实想同自己学习技艺。后来，当他反应过来时，秋霜已经离开了“蓝月班”。好在蓝月有些功底，脚程快，这才追上了影儿。
蓝月从影儿口中知道了秋霜的行踪，但还是晚了一步。直到他远远地看到秋霜和小东子，从于家宅子的后墙翻越而下，蓝月才明白秋霜今晚迟迟不离开“蓝月班”的真正目的。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正因为理解秋霜的苦衷，所以，蓝月并不想上前打扰秋霜，只一路尾随其后，并听到了秋霜和小东子的对话。直到瑞五一行出现，蓝月才不得不挺身而出，为秋霜解围。
秋霜回到程作昌的宅子后，又是一夜未眠。因为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儿子的思念和担忧。
没想到于唯顺颓废成这样，竟然抽上了大烟。王英娥还是那种一贯的尖酸刻薄。甚至，其女儿于光楠，小小的年纪，便把王英娥的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
儿子小老虎瘦瘦小小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弱小，一看就是发育不良的样子。儿子在这样一个家庭氛围，这样一个生活环境中成长，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不让她担忧。
秋霜的内心倍受煎熬。她在思索着，怎样才能让儿子离开于家那样的环境，让儿子受到正常的教育。至少，要让他长大以后读些书，明事理修品性，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才行。
外面的天慢慢亮了，苦苦思索了一夜，秋霜竟是毫无办法可寻。
一连数日过去，秋霜照旧去“蓝月班”排演。蓝月多次找机会劝慰秋霜，却仍未打开秋霜的心结，眼瞧着秋霜整个人渐渐清瘦了许多。
这一日，是秋霜和“蓝月班”在雅院表演的日子。这是继程作昌走后，他们第二次在雅院演出。
今日，他们上演的是《霸王别姬》。
台上项羽的霸气勇猛，刚愎自用，还有他的骄傲，在不同的场景中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秋霜扮演的虞姬，则是特别的明艳动人。她的隐忍和坚强，她的柔情，担心和决绝，让台下的观众不禁动容。
尤其是虞姬舞剑那一场，眼角的那一滴泪，把美人与英雄将辞的凄楚刻画得精准到位。秋霜的唱腔抑扬顿挫，清脆婉转，台下的观众不停地喝彩。
于寅木也坐在台下观看，听着周边人的喝彩声，他双眉紧锁，这样的一个美丽女子，如何会做出那夜的荒唐事。他今天来到雅院，就是要会一会这位大名鼎鼎的小月霜。
整场戏唱完，秋霜回到雅院二楼的包间休息卸妆。
就听得于寅木的声音在包间外响起：“瑞五，可否通融一下，我想进去见一见小月霜。”
当日，于寅木随黄全安处长一起来调停，瑞五跟随在程作昌身边，自是认得于寅木的。
瑞五道：“不知于家二少爷有什么事要见霜姑娘？师长命我等要照顾好霜姑娘，分内职责，请多谅解！”
于寅木道：“霜姑娘乃我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只是见一面叙叙旧罢了。”
于寅木的表情严肃，没有一丝轻佻的神色。瑞五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再阻拦，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秋霜在包间里，早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她“腾”地一下从梳妆台前站起身。
于寅木是她和儿子的救命恩人！也是那夜放走她的人。秋霜脑子中灵光乍现，突然之间，她竟然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门“吱扭”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于寅木大步走进了门。他站在门口处，看着立在屋子里的秋霜，没有再前进一步。
于寅木表情冷冽地说道：“今天，我上门来，还尊称你一声‘小嫂子’。只是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闹得我们于家全家不得安宁！”
看着于寅木怒视自己的表情，听着他的质问，秋霜忍不住笑了，她笑得两颊绯红，百媚千娇。
她笑，于寅木的质问是那样的滑天下之大稽！
她笑，原来王英娥那么强势跋扈的一个人也会怕鬼！
她笑，原来于家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仅仅一个貌似女鬼的人出现，就会让于家全家不得安宁！
不是说善恶终有报吗？秋霜就是想看看，他们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报应！
“二少爷！”终于止住了笑，秋霜神情魅惑，泪眼迷蒙，声音低哑地问道：“我扮女鬼，扮得像吗？”
于寅木没想到秋霜会这样直率地问出这个问题。
于寅木知道秋霜一定有难言之隐，他心下不忍，叹口气说道：“小嫂子，这是何必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解不开的呢？非得用这样的手段。”
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人，他是自己和儿子的恩人，是自己心中仰慕的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是曾经自己默默喜欢和欣赏的人。
他为人坦荡正直，又是小老虎的亲叔叔。儿子只有托付于这样的人，自己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想到此，秋霜正色道：“二少爷，你离家有两年了吧？于家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的。为了我的儿子，你的小侄儿，我就细细道来给你听。”
于是，秋霜就从于寅木离开于家，北上讲武堂后，自己在于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怎样被黄美琪送进了雅院，后来又怎样进了程作昌的宅子，都细细地讲给了于寅木听。
讲到伤心处，秋霜数次泣不成声。
于寅木气得是两拳紧握，怒目圆睁。
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嫂王英娥会这样的不堪。更没想到，王英杰会纵容自己的妹妹，助纣为虐。
因为两家父亲早年是至交，他和王英杰很小的时候便相识。王英杰聪明睿智，在大的事情上善于运筹帷幄，绰号“玉面狐”。
但，据于寅木的了解，王英杰的人品并不差，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坏到骨子里的人。可是，于寅木却知道，王英杰是个护妹狂魔，这在于寅木很小的时候，他便清楚地了解。
当秋霜说到，王英杰派人把自己劫持到别院，并且二人之间产生了一些感情时，于寅木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作为王家的至交，于寅木早就知道了王英杰和其夫人黄美琪之间的貌合神离。并且，也早就听闻黄美琪在外面的一些所作所为。
也就是说，面对秋霜这样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骨子里又是那样的传统，王英杰对她产生感情，也就不足为怪。
那么，后来，程作昌横插一刀，非要把秋霜赎出，放进自己的宅子里，这倒是让于寅木对王英杰有些不解。
因为，以于寅木对王英杰的了解，这么长时间了，王英杰不会对秋霜不闻不问，更不应该让秋霜住进程作昌的宅子。这与王英杰的个性绝不相符！除非，秋霜已经成了王英杰的软肋，王英杰惧怕自己的行动伤害到秋霜。
秋霜一边说着，于寅木一边仔细地回味思索着这其中的各种复杂的关系，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过了许久，秋霜终于毫无隐瞒地讲完了所有的事情。
她突然跪倒在于寅木的面前，双手伏地，深深地磕下了头。
于寅木一惊，连忙扶起秋霜，说道：“小嫂子，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别这样，寅木受不起你的这份大礼。”
秋霜眼含热泪，对于寅木说道：“二少爷，我如此这般是有事相求，求二少爷收养我的儿子！为了儿子能健康成长，让他将来成为一个明事理的人，求你把小老虎过继到你的名下，收养小老虎！”
说完，秋霜凝视着于寅木，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生怕于寅木拒绝。
“这……”于寅木语噎，颇感为难。
一是自己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允许自己再插手大哥那房的事情；二是自己尚未婚配，又离家从军在外，即便他收养了自己小侄儿，又如何照顾。
秋霜看出了于寅木的为难，再次跪下，把头深深地磕向地面。再抬起，秋霜的额头已渗出了点点血丝。
于寅木看着眼前的秋霜，脑海中浮现出大哥颓废地抽着大烟的样子。还有大嫂受了惊吓后，疯癫的模样。
于寅木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家里的情形，再次伸手扶起秋霜，说道：“小嫂子快起来！此事容我回去，和父亲商议后再定夺，小嫂子尽可放心就是。现下，我会托娘亲照顾好侄儿小老虎。”
得到于寅木这样的答复，秋霜才缓缓站起，心里的大石头暂且落了地。
只有把儿子托付给眼前这样有担当的男人，自己才会放下心来。
再次深施一礼，秋霜说道：“二少爷有雄才大略，心中装着天下事，又明辨是非，是重情重义的好人。小老虎出生时，你就救了我们母子一命。现在，他还要仰仗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秋霜这里大恩不言谢，今生无法报答，来生也要偿还。”
说完，秋霜已是泪流满面。
面对这样的场景，于寅木沉重地转身。他不忍再看一个母亲为了儿子泪流满面，跪地苦苦哀求于人的样子。
跨出门口时，怕秋霜不放心，于寅木背对着秋霜，说道：“小嫂子放心吧，我自己的侄儿，寅木定会全力保护好他。”说完，于寅木便大踏步离开了秋霜的房间。
秋霜目送着于寅木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离开，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两年前，是这个男人救下了自己和儿子。两年后，依然还要依靠这个男人，来拯救自己母子。
这个男人对他们母子可谓“恩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