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雾气缭绕的澡堂中。
“你为什么要裹着浴巾洗澡？”对面脱得很利索的男人用似乎不谙世事的眼光盯住茶夜，问得很坦荡。
【因为系统说你是野狗，不让你占我便宜。】茶夜默默地想道，搓了下被男人盯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被对方发亮的眼睛盯的实在有点不自在，茶夜索性背过身子，面对墙，两只手在头上搓着泡泡。
头发好像在变长哎，茶夜把额前的碎发撸到了头顶，然后开始冲水洗头。
“我来给你搓背吧。”冷不防，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身体已经靠了过来。
茶夜慌忙跳开两步远，手臂交叉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态，弓字微蹲，做出一副随时起跑的姿势，“去去，野狗离我远点。”
“野狗？”聂胜皱起了眉毛，弯弯下垂的八字眉毛，配上深邃的眼眸，氤氲的水汽柔和了锋利的五官，竟显得委屈巴巴起来，“我冒雨出来找你，你居然给我起这么个绰号吗？”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要出来，出来也就算了，还不带伞。”茶夜感到心头一跳，故意拧起了眉头，凶巴巴地质问他。
“那你呢？”聂胜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凌晨四点钟出去，蹲了一个小时，就为了去找宋则明？你们说了什么？”他突然巴巴地问着，像个考砸了的孩子不停地追问已经知道分数的老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车里面，看着你。”
车？茶夜顿时想起来当时的路上一直有辆车停着不走，他还吐槽了句车主太没公德心，占用校园道路停车。
【还能用车吗？我突然觉得我蹲了一个小时有点傻，我至少得带个小凳子嘛！】茶夜气哼哼地吐槽道。
系统冷眼旁观，严防死守：【天呐撸，他居然呆在温暖的车里面，眼睁睁看着你在外面待了一个小时哎。他绝对不喜欢你。】
茶夜向来耳根子软，听了系统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然后又去怪聂胜，“你当时在，为啥不叫我上车啊，我也很冷的好吗？”
“既然知道冷，为什么要出来呢？”聂胜低垂了眼，上前，逼问。
茶夜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背部碰到了墙，他一个激灵，然后对伸着手欲壁咚他的聂胜叫道：“你不要把你的手放到墙上，澡堂的墙积了多少污垢你知道吗？”还好身上裹了浴巾，不然想到自己的身体碰到了墙，茶夜就觉得有虫子在后背爬来爬去，痒到骨子里。
聂胜一愣，举起的手在空中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收回到身体两侧，他原本塑造的冷凝气氛也被打破了，他挑了挑眉，笑道：“那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趁着他鸣金收兵的档口，茶夜脚底抹了油，快速转进到澡堂门口，一边冲脚一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那天是玩的了，你自己一厢情愿。”
腿上的砂砾被冲洗干净，露出洁白的肌肤，这白色晃花了聂胜的眼睛，他微微眯眼，然后伸手捉住了想要开溜的茶夜，脸上的笑容绝不能称之为温柔，声音却又轻又细，像是怕惊飞了蒲公英的种子：“我才不是一厢情愿，你明明是为我来的不是吗？”
“聂胜哥哥，你发烧啦？”茶夜心头一坠，口中却说他发烧犯糊涂了。
“我没有发烧。”聂胜神色冷静理智，果然如他说的那般清醒，“我喜欢你，不，准确说，我爱你。”
“你喜欢我什么？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们接触并不多，就因为那个吻吗？”茶夜觉得匪夷所思，他犹如一切没有尝过甜的小孩一样，天真地说出残酷且惹人发笑的话，“那你的爱，你的喜欢未免太廉价。”
“茶夜，是你还没有学会爱，所以你才觉得我的爱很廉价。”聂胜冷静道，只有如钳子般抓住茶夜臂膀的手才知道他内心并不平静，“因为你对宋则明付出的就是虚假的、廉价的爱，宛若人工糖精，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但是你并不自知。”
【系统，这算是妄想症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茶夜在脑海中迷惑地问系统。
系统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一句：【任务者，不要听野狗的话，想想你的任务进度，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身份也是假的。】
【对啊，我是要回到主神空间的。】茶夜清醒过来，他挣脱了聂胜的钳制，然后果断掀开了帘子，跑了出去。
聂胜追了出去，却发现这时已有部分早起的学生带着洗漱工具过来洗脸刷牙，茶夜把浴巾一抽大大方方地换好衣服，自己却不着寸缕，已被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
想要擦干身体再去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聂胜只好眼睁睁看着茶夜慢悠悠地走出门去，临出门前还给了自己一个挑衅的小眼光。
“呵。”
求爱而不得的男人并不为一次的失败而气垒，嘴角勾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从不怀疑你是为我而来。我的世界本来是模糊的、黑白的，从三个月前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的世界才变成彩色的、清晰的。你只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心而已，玫瑰无法在隆冬绽放，玫瑰的归宿也绝不是冰凉的玻璃瓶。
茶夜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宿舍，从澡堂回来一路走来，他便是这么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宿舍里，一个舍友还在睡，另一个舍友正抓着梳子耙拉他凌乱的头发，见到茶夜回来，头也不回道：“茶夜，你的手机几分钟震一次，几分钟震一次，你快看看吧。”
手机？茶夜迷茫了一会儿，然后想起来是那个方块大小的器具，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后，他就塞到了书桌抽屉里，再也没碰过。
他拿出，然后充电开机，惊讶地发现里面多了好些未读消息。
【奇五，他居然真的去问我爸求婚了，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我爸发了几十条微信和语音通话给我。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茶夜一边翻着未读通知，一边问系统，因为他不习惯使用手机，加上来了这个任务世界后一直围着宋则明打转，不想把多余的精力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网上的一切信息都交给了系统打理，只有重要的才会跟茶夜说。
【这个跟任务也没有关系，所以我都给你拒绝了。】系统含含糊糊道，【任务者，我们还是来谈谈下周宋大佬的生日宴吧。】
令系统感到心慌是，往日里对任务最积极的茶夜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继续翻着信息，【奇怪，三个月之前我们都没有联系过，但是三个月之后他每天都在发信息给我。早上问好，晚上问安，这不就是我对宋大佬的套路吗？】
【他还给我寄过甜点券，不知道有没有过期？啊，还有这个，他居然选了我专业的课，我还以为是碰见他偶然呢？】
【任务者，茶夜，你还记得你的任务吗？】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不对的东西在萌芽了，系统在茶夜的脑海中剧烈抖动了下对话框，然后口气严肃道：【现在任务进度已经有25了，这是你的第一个世界，难道你不希望出现在排行榜上吗？】
【嗯嗯。】茶夜总算不去看那个像是潘多拉魔盒的手机，系统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提起了心，【奇五，我一直没有问过，我要达到什么条件就会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了？任务进度百分百？我看我很难了，那么是寿终正寝吗？】
【等任务者完成生日宴会这个剧情点之后，系统就会告诉任务者。系统只能说，系统完全是为任务者着想，任务者完成的任务进度越多，得到的评级越高，获得的积分也会越高，这对于任务者接下来的任务世界和在主神空间中的生活都是非常有利的。】系统哽了一下，然后道。
不知道为什么，茶夜从系统并无感情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哭腔，他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自己像是沉迷于不良嗜好的孩子，而系统就是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父母，然而沉迷于不良嗜好真的好爽好爽啊，他感觉到自己像是站在一个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
或许，早已经坠了下去，失重感带来的轻松自在让他飘飘欲仙，沉溺其中，无力回天。
今天，是宋则明的生日，早两天，茶夜已经拿到了邀请函。
然而不幸的是，他晚觉睡过头了。
【任务者，加油加油加油。】自那天谈话后，系统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少年音，像是要把一切都揭过，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茶夜跟系统都知道，有些东西在生长，如野草般默默地积蓄力量，只等一场春风而已。
【不用急，我猜现在大概是宋则明的爸爸在演讲而已。】
茶夜含着牙膏沫子，含含糊糊道，他用梳子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嘀咕道：“好像又长长了，已经到肩膀了。”然后咕噜咕噜喝水，“呀”地一声呸掉。
在系统的连番催促下，茶夜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本次宴会的目的地：丽兹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