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剖析
“合作什么?”梅瑞迪斯问。
“这个回头再解释。先告诉我镇上有没有出什么事,从我……离开之后。”
“这个嘛……糟透了!”梅瑞迪斯挑了挑眉,“朱迪斯阿姨痛不欲生,还产生幻觉说看到你了——不过现在看来不是幻觉,对吧?还有,她跟罗伯特好像分手了。”
“这我知道,”埃琳娜镇定地说,“继续。”
“学校里人人都没精打采的,最开始怀疑你没死的时候,我还想过找斯特凡谈谈,只是他一直没来学校。马特倒是在,不过他有点不对劲,好像很抑郁,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我试过告诉他你可能没死,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振作起来,可他不肯听。他完全变了个人,特别暴躁,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要打我。总之……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老天——马特!”零星的画面闪过埃琳娜的脑海,那段深埋在心底始终不敢回想的记忆,此刻却在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要破土而出。不行!现在她没法再承受那么多事了,真的不能!于是她甩了甩头,将那些片段强行摁了回去。
梅瑞迪斯还在讲,“很明显,有别的人也对你的‘死亡’起了疑心,所以在追悼会上我才会故意那么说。我怕说了正确的时间和地点,阿拉瑞克萨尔茨曼会在外面埋伏你。他问了好多问题,还好邦妮知道的不多。”
“这不可能!”邦妮嚷道,“阿拉瑞克只是好奇而已,要不然就是想像上次那样,帮我们面对这种精神创伤,他可是水瓶座——”
“他的身份成谜!这个也晚点再说,泰勒斯莫伍德呢?追悼会上我没看到他。”
梅瑞迪斯大吃一惊,“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在阁楼上睡了整整四天。”
“好吧……”梅瑞迪斯看上去有些不安,“泰勒刚刚出院,迪克卡特还有纪念会那天跟他们在一起的四个人也一样。那天下午他们在活动小木屋被袭击了,失了大量的血。”
“噢……”那晚斯特凡强大的力量来源之谜解开了,突然变弱的原因也找到了,应该是从那以后他就没再进过食。“梅瑞迪斯,斯特凡有嫌疑吗?”
“泰勒他爸是怀疑他,但警方发现时间对不上。他们大概推断出了泰勒遇袭的时间,因为那会儿他本应该去见斯莫伍德先生的,却没有去成。而邦妮和我可以为斯特凡做不在场证明,当时我们刚跟他分开,呃……他还带走了你的‘尸体’。所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不可能回到小木屋去行凶——至少正常人类做不到。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想到超自然力量的可能。”
“我知道了,”至少,埃琳娜不必再担心斯特凡暴露了。
“泰勒和其他几个受害者讲不出袭击者的特征,他们关于那天下午的记忆是空白的,”梅瑞迪斯接着道,“卡洛琳也是。”
“卡洛琳也在那里?”
“嗯,她没被咬,只是吓坏了。虽然她干了不少缺德事,我还是有点同情她,”梅瑞迪斯满脸纠结地道,“这几天她看起来挺可怜的。”
“我觉得,在今天的教堂狗群事件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怀疑斯特凡了,”邦妮插话道,“我爸说,大型犬也完全可以撞破窗户玻璃闯进小木屋,泰勒脖子上的伤口的确很像动物咬伤的。依我看,大部分人都会相信是一条狗或者一群狗干的。”
“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梅瑞迪斯淡淡地说,“那意味着他们不会再深入调查这件事了。”
“可还是有些蹊跷啊,”埃琳娜道,“正常的狗怎么会有那种行为?大家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自家好端端的宠物会突然发狂攻击主人吗?”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抛弃它们。对了,我还听到有人说起狂犬病检查什么的,”梅瑞迪斯道,“但并不是狂犬病,对吗,埃琳娜?”
“我觉得不是,斯特凡和达蒙也这么认为。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之一,”埃琳娜尽可能详细地向两人解释了可能有别的神秘力量进入菲尔教区的想法。她说起追杀自己坠桥的东西,说起那些狗的古怪之处,以及她同斯特凡和达蒙讨论过的种种可能。最后她总结道,“今天在教堂,邦妮也说了,‘邪恶的东西’,我认为那就是已经进入菲尔教区却没被任何人察觉的神秘力量。邦妮,我认为你自己都不明白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邦妮的思维重心却完全在另一个轨道上,“所以,达蒙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干了什么多坏事,”她得意地说,“比如杀害扬子、伤害薇姬、杀死唐纳,这些都可能不是他做的。我就说嘛,那么帅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杀人狂呢!”
“我觉得,”梅瑞迪斯看了一眼埃琳娜,“你最好把达蒙从恋爱对象的名单里划掉。”
“没错,”埃琳娜严肃地说,“邦妮,唐纳确实是他杀的,所以别的袭击案是他干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后我会问清楚的。现在应付他我已经很力不从心了,相信我,你不会真想跟他扯上关系的。”
“我不得不放弃达蒙,不得不放弃阿拉瑞克……难道就真的没有我能考虑的人啦?埃琳娜却可以把帅哥全部据为己有,太不公平了!”
“生活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梅瑞迪斯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埃琳娜,如你所说,要是真有其他力量的存在,你觉得会是什么,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只知道那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它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任何人感知到,也许……它的形态就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才要来找你们帮忙。因为它可能是菲尔教区内的任何一个人,就像今天邦妮在追悼会上说的那样——不要被表象蒙蔽。”
邦妮郁闷极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确实说了,好吧?‘不要被表象蒙蔽’,”埃琳娜又强调了一次,“‘外表是可以骗人的’,”她看向梅瑞迪斯,后者淡淡挑起的眉毛下浓黑的眼眸中依旧带着洞悉世事的清冷。
“这么看来,每个人都有嫌疑,”梅瑞迪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是吧?”
“是。”埃琳娜肯定道,“不过,咱们最好列一个嫌疑者名单,拿纸笔记下来。达蒙和斯特凡已经同意帮忙,如果你们也加入,那么把它找出来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如此一来,就又回到她的老本行了——她一向擅长制定各种计划,从追男生的小把戏到学校各种活动的具体事宜,不过是从方案a到方案b的严肃版罢了。
梅瑞迪斯把纸笔递给邦妮,后者摊开便签本看了看梅瑞迪斯,又转向埃琳娜,“那……最该把谁写上去?”
“嗯……任何可能拥有神秘力量的人;任何可能做过那些坏事——把斯特凡关进井里、追杀我、控制狗群攻击人类的人;任何一个我们已经注意到的、行为古怪的人。”
“马特,”邦妮一边念叨一边匆匆记下来,“薇姬,还有罗伯特。”
“邦妮!”埃琳娜和梅瑞迪斯异口同声地喊道。
邦妮茫然抬起头,“呃……马特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薇姬的异常行为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开追悼会时,罗伯特在教堂外面转悠了好久,却始终没进去……”
“唉,邦妮,说实话,”梅瑞迪斯不忍直视地说,“薇姬是受害者,不是嫌疑人。再说马特,要是他都有什么神秘力量,那我们就是钟楼怪人了,至于罗伯特——”
“行行行!我都划掉了!”邦妮不耐烦地说,“那你们的意见是?”
“等等,”埃琳娜突然道,“邦妮,先等一下。”她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了她整整一下午,“今天在教堂,”她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知道吗?我在二楼的唱诗席也看到罗伯特了,就在狗群发狂之前。他急匆匆地走了,好像知道会出事似的。”
“可是,埃琳娜——”
“梅瑞迪斯,你听我说。在此之前我也见过他,星期六晚上,在我家,跟朱迪斯阿姨在一起。当朱迪斯阿姨说不能跟他结婚时他脸上的表情……我也说不好,邦妮,还是先把他写上去吧。”
邦妮犹豫片刻后,认真记下了罗伯特的名字。“还有谁?”她问。
“呃……恐怕还有阿拉瑞克,”埃琳娜想了想道,“邦妮,我很抱歉。但实际上,他是第一人选。”她把当天早上偷听到的谈话简短地告诉两人,“他绝不是个单纯的历史老师,来菲尔教区一定有别的目的。他知道我是吸血鬼,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找我。而下午狗群袭击人类时,他在另一边做着奇怪的手势。总之,他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唯一的问题是:他到底是什么……梅瑞迪斯,你在听吗?”
“听着呢。我觉得应该把弗劳尔斯夫人也写上去。还记得我们把斯特凡从井里救出来送回寄宿公寓那晚吗?她站在二楼窗口看着我们,却不肯开门,这可不太正常。”
埃琳娜点头。“没错,而且她老挂断我打给斯特凡的电话,像要把自己锁死在那栋老房子里似的。当然,也许她就是个孤僻的老太太……不过还是记下来吧,邦妮。”埃琳娜将头发束起来举在脑后,她有点热,也许不是热,但就是口干舌燥的,不太舒服。
“好了,明天放学后我们去寄宿公寓看看,”梅瑞迪斯道,“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邦妮,给我看看名单。”
邦妮闻言立刻举起标签本,埃琳娜和梅瑞迪斯倾身看去:
马特哈尼卡特
薇姬贝内特
罗伯特麦克斯威尔——狗群袭击人类时他在干什么?星期六晚上跟朱迪斯阿姨之间发生了什么?
阿拉瑞克萨尔茨曼——他为何问那么多问题?来菲尔教区有什么目的?
弗劳尔斯夫人——为什么行为古怪?斯特凡受伤时为什么不放我们进屋?
“很好,”埃琳娜道,“还可以查查教堂那些狗都是谁家的,明天你们在学校多注意一下阿拉瑞克。”
“我会盯着阿拉瑞克,”邦妮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帮他洗清嫌疑的,你俩看着好了。”
“行,交给你,阿拉瑞克由你负责,梅瑞迪斯调查弗劳尔斯夫人,我来盯着罗伯特。至于斯特凡和达蒙……负责谁都行,因为他俩可以用意念探测人类的大脑。另外么,总感觉这个名单不够完整,我会让那兄弟俩同时调查镇子周边有没有超自然力量的痕迹,或者有没有发生别的怪事。他们比我会分辨这些。”
埃琳娜坐回原位,心不在焉地舔了舔唇——她真的好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以前从不曾留意的地方——邦妮手腕内侧静脉上淡蓝色的美丽脉络。她依然举着便签本,手腕上白皙透明的皮肤下,一条条淡蓝的血管清晰可见。埃琳娜不禁后悔在学校时没有认真听人体解剖课,这条静脉——这条像树枝一样分岔开来的大静脉,叫什么来着?
“埃琳娜?埃琳娜!”
埃琳娜惊慌地抬头,撞上梅瑞迪斯了然的乌黑眼眸和邦妮略显警惕的脸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缩到邦妮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最大的那条静脉。
“对不起,”埃琳娜尴尬地坐了回去。但她明显感觉到,嘴唇内侧的尖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锋利,像戴了个牙箍一样,她能分清牙齿重量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安抚性的笑容并未起到作用,邦妮好像吓坏了。
真笨,埃琳娜想,她应该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伤害她。而且,这会儿埃琳娜也不是特别饿,她的胃口一向不大——只需要从这条细小的动脉中……
埃琳娜一跃而起冲到窗户边,任清凉的夜风平息皮肤上的燥热。眩晕一波一波袭来,她有些透不过气了。
她刚才干了什么?埃琳娜迅速转过身,只见邦妮已缩成一团靠在梅瑞迪斯身上,两人面上的反感和惧意无所遁形。她不想被她们用那种眼神看着。
“对不起,”她手足无措地解释,“我也不想那样的,邦妮。你看,我不会过去了。来之前我应该吃点东西的,达蒙说过晚点我会饿。”
邦妮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吃?”
“是啊,当然是吃,”埃琳娜提高嗓门尖声道。她的血管在灼烧,这就是斯特凡描述过的感觉。那时她还不懂,她从不曾体会过这种对鲜血的渴望,以及这渴望让他承受的一切——那种可怕的、无法抗拒的嗜血的欲望。“你以为这些天我吃的是什么?空气?”她僵硬地补充道,“我已经成了狩猎者,不去狩猎只会饿死。”
她知道邦妮和梅瑞迪斯在努力尝试接受这个事实,但同样的,她也看清了她们眼中的排斥与恐惧。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尖牙上,运气将意念送进黑夜,搜索着斯特凡和达蒙的踪迹。有点难,今晚他们的意念没有在树林里搏斗时那样清晰,但她还是隐约感知到了镇上一抹微弱的意识。
只是她没有办法跟那抹意识沟通,沮丧让她身心的燥热加重了,就在她想着先去别处等他们时,一阵风猛然掀开窗帘,拍打着她的脸。邦妮低呼一声着跳起来,撞倒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梅瑞迪斯吐出一句脏话,捡起台灯重新放好,窗帘在风中疯狂地舞动,邦妮拼命捂住嘴巴,止住即将出口的尖叫。
灯光再次亮起时,达蒙已稳稳地坐在窗台上,抬起一只脚正准备跨过窗户,脸上是一贯目空一切的笑容。
“不好意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吓到你们吧?”
埃琳娜回头看了一眼邦妮和梅瑞迪斯,两人靠在衣柜旁,紧紧抱在一起,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眼中的恐惧更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以为这是我独有的出场方式呢!”她说,“有点意思!达蒙,我们走吧。”
“把你漂亮的好姐妹就这么丢下了?”达蒙朝邦妮和梅瑞迪斯礼貌地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有没有哪位好心的美女请我进去坐坐?”
邦妮惊恐的眼神微微缓和,因恐惧而微张的嘴唇又张大了一点。埃琳娜立刻认出这是意识受控的征兆。
“不,没人会邀请你,”她果断地挡在两人身前,“这里的人你不能动,达蒙,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瞧见他目中的挑衅,她又道,“我要去觅食,快饿死了!你走不走?”
斯特凡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是‘我们’要去觅食了!达蒙,你爱待多久待多久,”他冷声道。
达蒙妥协了,摆了摆手,朝邦妮抛去一个媚眼,便消失在了窗口。邦妮和梅瑞迪斯急忙向窗边奔去,显然是担心他跳下去摔死了。
“他没事,”埃琳娜哭笑不得地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他回来的。明天这个时间我再来找你们,拜!”
“埃琳娜——”埃琳娜回过头,梅瑞迪斯顿了一下才道,“那个——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埃琳娜低头看了看,十九世纪风格的白色长裙几天下来早已变了颜色,破烂不堪,薄纱更是撕裂了好几处,但没时间换衣服了,她必须去猎食,现在,立刻,马上!
“先凑合着吧,”她匆忙道,“明天见!”随后她像达蒙那样从窗口跳了下去,邦妮和梅瑞迪斯满脸错愕地望着楼下。
所幸现在她对“跳楼”的伎俩已熟能生巧,没有再膝盖着地。斯特凡等在楼下,她一落地,便被一样东西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你的斗篷,”她握紧斯特凡的手,与他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起他第一次把这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的时候。当时他刚把她从泰勒手里救出来,带回房间整理仪容,那会儿他还不敢碰她,但是……埃琳娜微微一笑,没过多久,他就被她征服了。
“不是说要去猎食吗?”温馨时刻被达蒙打断。
埃琳娜并未将手抽出来。“是啊,”她转向达蒙,“该去哪儿呢?”
“街上随便找户人家,”达蒙提议道。
“树林,”斯特凡说。
“去树林吧,”埃琳娜道,“别碰人类,更不能杀人,对吧,斯特凡?”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没错。”
达蒙恼火地撇了撇嘴,“林子里能有什么?鼹鼠?臭鼬?还是白蚁?”他看向埃琳娜,沉声道,“跟我走,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狩猎!”
“咱们可以从墓地穿过去,”埃琳娜没有理会他。
“夜间,白鹿会在开阔的平地上觅食,”斯特凡告诉她,“不过,靠近时得小心点,它们的听力相当敏锐,比吸血鬼差不了多少。”
“算了,你们去吧。我要自己去找乐子。”达蒙的声音在埃琳娜的脑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