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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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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特凡坐在吉尔伯特家的客厅,礼貌地同朱迪斯姨妈寒暄。后者对斯特凡出现在家中明显有些不适,不用读取她的思想,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她在努力掩饰,斯特凡也在尽量配合,毕竟,他希望埃琳娜开心。

    身在这栋房子里,即使有时见不到埃琳娜的身影,他也能感到她的存在。她的气息、她鲜活的心跳声刺激得他皮肤滚烫,如阳光洒在睫毛上一般灿烂耀眼,当他终于对上她的脸,所有感官都如同抹了蜜一样甜了起来。

    他爱的就是她,再也不会把她错看成凯瑟琳了。他甚至快要忘记她与凯瑟琳有多像,细看之下,她俩有太多不同之处。埃琳娜有着与凯瑟琳同样的浅金色长发、同样的奶油般的肌肤、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但也仅止于此了。方才,她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如紫罗兰一般深邃,此刻则恢复成了天青石一样的深蓝,这与凯瑟琳眸中孩童般的纯真羞怯截然不同。正相反,这双眼睛是她心灵的窗户,从始至终燃烧着无法浇灭的热情。埃琳娜就是埃琳娜,她早已取代凯瑟琳孱弱的影子,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再也无法磨灭。

    但她的强势也让他们的感情陷入了新的危机。上个星期她逼他吸血时,他没能抵制住诱惑,毕竟,当时若不那么做,他可能早就死翘翘了。只是,这对埃琳娜来讲太过冒险。他的目光在埃琳娜的脸上逡巡了不下上百次,试图寻找变化的迹象——面色有没有变苍白?神情有没有变冷漠?

    从现在起,他们必须更加小心,他不得不比从前更谨慎——增加进食的次数、确保身体里有足够多的新鲜动物血,这样才能不被吸血的欲望左右,才不会对埃琳娜有所企图。想到这里,他又饿了。干涸与灼烧的刺痛蔓延到他的上颚,无尽的渴望仿佛正潜进他的血管里窃窃私语,让他烦不胜烦。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林中,集中精力捕捉地面的枯枝里传来的动静,绷紧全身肌肉时刻准备狩猎,而不是坐在温暖的壁炉边,窥视埃琳娜脖子上淡蓝的血管。

    她转头看向他时,那细小的血管也轻轻跳动了一下。

    “今晚的聚会你想去吗?我们可以开朱迪斯姨妈的车,”她问。

    “吃完晚饭再去吧,”朱迪斯姨妈建议道。

    “路上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埃琳娜的意思是给自己买。人类的食物斯特凡倒也勉强能吃能咽,但那些东西对他没有一点用处,他也早吃不出味道了。不过,说到口味,如今他的口味已经更特别了吧,他想。去聚会,就意味着几个小时之内都不会有机会进食,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埃琳娜的意见。

    “你去我就去,”他说。

    她想去,也必须去,他早就看出来了。“那好,我去换件衣服。”

    换好衣服下楼时,客厅只剩下斯特凡,朱迪斯姨妈在厨房做晚饭。

    埃琳娜瞥了一眼门口,头微微一偏,拉下自己的花边衣领。“快好了,是吧?你瞧,只剩一点痕迹了。”

    斯特凡紧紧盯着她光滑的皮肤上那两个显眼的红色印记,浅浅的,像勃艮第红酒一样晶莹。他努力收回下意识露出的尖牙,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再看下去他就要失控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他喏喏道。

    她拉起披散的长发盖住伤口,“哦!知道啦!”

    斯特凡开着车向拉姆齐家驶去。

    “快进来!”两人进屋时,大家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埃琳娜扫了一眼周围的一张张面孔,清楚地看到他们眼中的惊讶、以及隐秘的紧张与警惕,这同她平时出场时见到的反应截然相反。是一个学生给他俩开的门,阿拉瑞克萨尔茨曼不知去了哪里。卡洛琳早就到了,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完美的大长腿伸得笔直。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同身旁的男生悄声说了几句话,后者哈哈大笑。

    埃琳娜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红晕悄悄爬到了她的脸上。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埃琳娜!斯特凡!这边!”

    埃琳娜不禁松了一口气。邦妮、梅瑞迪斯和爱德华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她与斯特凡在他们对面的软垫上坐定,屋子里的人又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

    几人默契地对埃琳娜和斯特凡到来时的尴尬闭口不谈,埃琳娜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邦妮和梅瑞迪斯也一直在力挺她。

    “你精神不错嘛,”邦妮赞道,“红毛衣真漂亮!”

    “比以前更漂亮了,是吧,爱德华?”梅瑞迪斯附和道,爱德华拘谨地点了点头。

    “他连你们班都请了?”埃琳娜看向梅瑞迪斯,“我以为只有上第七节历史课的人呢!”

    “说‘请’不太合适,”梅瑞迪斯揶揄道,“想想活动参与度的成绩占比吧,半个年级的人都来了!”

    “期末成绩这件事,你们说他是认真的吗?一定是开玩笑!”爱德华插话道。

    埃琳娜耸了耸肩,“看样子是真的。雷呢?”她问邦妮。

    邦妮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梅瑞迪斯说得没错,拉姆齐家的客厅里挤得满满当当,餐厅、门廊、甚至连厨房都站满了人。学生们在埃琳娜身后绕来绕去,时不时蹭到她的头发。

    “今天下课后,萨尔茨曼留你们干什么?”斯特凡突然问道。

    “阿拉瑞克,”邦妮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要我们叫他阿拉瑞克。他真是个好人,说是为让我回想起那天的恐怖经历深感内疚。他不知道唐纳老师是怎么死的,所以没想到我的反应会那么大,当然,阿拉瑞克自己也是个敏感的人,所以能理解我的心情。他可是水瓶座!”

    “还跟你讨论月亮可能从任意轨迹升起,”梅瑞迪斯面无表情地补充,“邦妮,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鬼话吧?不会吧不会吧?他是个老师,不该这样试探学生!”

    “他没有试探我!他对泰勒和苏卡尔森也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建议我们成立一个互助小组,将那晚的事用笔记下来,以释放我们的郁闷和恐惧。他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对这种事的印象都太深了,他不想让那件事影响我们一辈子。”

    “唔,真是个好哥哥,”爱德华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斯特凡应景地笑了两声,又咳了一下遮掩过去。其实他并不觉得有多好笑,对邦妮提的问题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埃琳娜能分辨他的态度,察觉他情绪的变动——斯特凡对阿拉瑞克的态度,就如这个房间里的大多数人对斯特凡的态度一样,暗自警惕,毫不信任。

    “真奇怪!这次聚会倒像成了我们自发组织的活动似的!”她无意间说完了斯特凡未说出口的话,“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更奇怪的是,学校聘用了他,却没告知他前任历史老师的死因,”斯特凡补充道,“镇上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案子,报纸上肯定也登了。”

    “但并不详尽,”邦妮严肃地说,“事实上,警方封锁了很多消息,他们认为那些线索也许有助于找出凶手。比如,”她压低嗓子道,“你们知道玛丽说了什么吗?费恩伯格医生跟验尸官以及做药检的人确认过了,尸体里面干巴巴的,一滴血都没剩!”

    埃琳娜背后一凉,仿佛自己再度回到了墓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爱德华好奇地问,“那……血去哪里了?”

    “我认为是都流到地上了,”邦妮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地说,“整个祭坛,还有旁边所有的东西上都是血。警察也正在调查这一点,但尸体里一滴血都不剩太不正常了,通常来讲,总会有血液在身体里沉淀下来吧——好像是叫死后瘀血,看上去就像大块大块的紫色淤痕……你们怎么了?”

    “快被你丰富的想象力搞吐了!”梅瑞迪斯郁闷地说,“能聊点别的吗?”

    “警方有没有从已有的线索中得出什么结论?有没有进一步发现?”爱德华又问。

    “不清楚,”邦妮道,随后她眼前一亮,“对了!埃琳娜,你不是说你知道——”

    “够了,邦妮!”埃琳娜急忙阻止。就算要讨论这个,也不该在一个闹哄哄的房间里,在一个所有人都敌视斯特凡的地方。邦妮一惊,然后点点头,缓缓平静了下来。

    埃琳娜还是不敢松懈。唐纳老师不是斯特凡杀的,但这一件件指向达蒙的证据也同样对斯特凡不利,同样指向他。因为,除了她和斯特凡,没人知道达蒙的存在。他隐在幕后,静静等待着下一个猎物,也许就是斯特凡,也许就是——她自己。

    “好热,”她突然道,“我去看看阿拉瑞克准备了什么喝的。”

    斯特凡跟着站了起来,埃琳娜挥手示意他坐回去,反正他肯定不想吃薯条喝果汁。她想单独待一会儿,来回走走透口气,而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嘲笑自己的无力。

    同梅瑞迪斯和邦妮在一起,给了她一种安全的错觉。离开了她们,她不得不再次独自面对周围的白眼与突然转过去的后背。她很生气,却无可奈何,只好故作傲慢地穿过人群,直视任何胆敢暗暗瞟过来的目光。反正已经跟过街老鼠没什么两样,就算再多一项“厚颜无耻”的罪名,也无关痛痒,她破罐子破摔地想。

    她饿了。拉姆齐家的餐厅里有不少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的小点心,埃琳娜端着一次性纸盘子,夹了几根胡萝卜,没有理会邻近的褪色系橡木桌边坐着的同学。既然他们不肯跟她打招呼,她凭什么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她全神贯注地选饮料,顶着身边赤裸裸的视线,一会儿自在地挑奶酪和小零食,一会儿从他们面前夹走葡萄,最后在架子上左看右看,瞧瞧是否有遗漏。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成功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她开心地咬了一口面包棒,转身离开了橡木桌。

    “能给我咬一口吗?”

    埃琳娜震惊地瞪大了眼,呼吸也仿佛瞬间停滞,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理智早已跑得老远,直觉却让她无所遁形:漆黑的双眼锁住了她的视线,鼻腔里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古龙香水的味道,修长的两指轻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达蒙凑上前,精准又干脆地,咬掉了面包棒的另一端。

    他的目光依然牢牢钉在她身上,埃琳娜终于缓过神来,张了张嘴。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大概是想尖叫吧,想向周围的人示警,叫他们赶紧逃。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放松!放松!。”达蒙接过她的盘子,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动作很轻,像那天玛丽给斯特凡探脉搏一样小心翼翼。她盯着他的脸,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大拇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带着安抚的意味,“放松一点,别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想。身旁的场景突然变得异常明亮,恍若身在一场噩梦中,看似一切如常,清醒的却只有她自己,然后,平静很快会被打破,恐怖的画面会逐一上演——他会把在场的人都杀光!

    “埃琳娜,你还好吗?”苏卡尔森推了推她的肩膀,关切地问。

    “她可能噎着了,”达蒙放开她的手,“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何不为我们介绍一下?”

    他会把所有人都杀光……

    “埃琳娜,这是达蒙,呃……”苏卡尔森无措地转向达蒙,后者接着道,“达蒙史密斯,”他把盘子还给埃琳娜,“你真漂亮。”

    “你来这里干什么?”埃琳娜木然问。

    “他是个大学生,”见达蒙没有回答的意思,苏卡尔森道,“从弗吉尼亚大学来的,对吧?威廉和玛丽的母校!”

    “不好说,我去过很多地方,”达蒙看也没看苏卡尔森一眼,仍旧注视着埃琳娜,“我喜欢旅行。”

    这一刻,埃琳娜又成了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但她一点也不高兴。屋子里的人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一幕,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有些话她不便说出口,但至少保证了她的安全。达蒙明显在玩游戏,假装自己是正常人中的一员,既然他要继续角色扮演,就不会在人前对她做什么。至少,她希望如此。

    游戏的规则显然由他制定,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拉姆齐家,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来这里玩几天,”苏乐此不疲地当着达蒙的代言人,“看看朋友,走走亲戚,是吧?”

    “没错,”达蒙回答,“不过走亲戚的希望不大,”他看问埃琳娜,“你喜欢跳舞吗?”

    人群中有个声音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达蒙微笑着回答,“美国民俗学,举个例子,你们知道如果脖子上有痣,就预示着会发财这个说法吗?”他又看向埃琳娜,“介意我看看你的脖子吗?”

    “我介意!”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埃琳娜的身后传来,是斯特凡。这样的语气埃琳娜只听过一次,即上次在墓地,他发现泰勒想对她施暴的时候。达蒙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埃琳娜却终于从他蛊惑的目光中脱开身,警惕地退后了几步。

    “跟你有关系吗?”达蒙挑衅道。

    兄弟俩凛然对峙,头顶是黄铜吊灯昏黄而妖冶的灯光。

    埃琳娜却骤然天马行空起来,脑子里冒出无数个想法——“人人都在看着他俩,这情节可比电影精彩多了……我才发现,斯特凡比达蒙高……邦妮和梅瑞迪斯也兴冲冲地挤过来看热闹……斯特凡生气了,但他伤还没好,还很虚弱……如果他现在与达蒙交手,只会一败涂地……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

    想到这里,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明,最初的问题也有了答案。这就是达蒙来此的目的——让斯特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出手!无论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他都是赢家!若斯特凡成功打败他,将他赶走,那么斯特凡的“暴力倾向”就得到了证实,怀疑他的人又多了一条绝佳的证据。反之,若斯特凡输了,那就意味着他会送命。埃琳娜暗暗祈祷:斯特凡,达蒙更强了!千万不要动手,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他想杀你,他一直在找机会!

    埃琳娜猛地看向灯下的两人,僵硬地往前挪了几步。

    “斯特凡,”她握住他冷冰冰的手,“我们走吧。”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薄弱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电流在蠢蠢欲动。此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达蒙身上,眼中的光亮如同燃烧的烈焰,又如出鞘的利剑,似要把目光所及的一切烧得粉碎。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她还不够了解他,他吓到她了。

    “斯特凡!”如同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她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斯特凡,拜托了!走吧!”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她终于看到了他的回应。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身体渐渐放松,注意力也渐渐转移。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关切的脸上。

    “好,”他凝视着她,温柔地应允,“我们走。”

    转身时,她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则挽住了他的胳膊。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背后的那个人,但芒刺在背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她的背上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绷得人全身发痛。

    回去拿东西时,两人碰到了今天的东道主。

    “这么早就走了?”阿拉瑞克问,“还没跟你们好好聊聊呢!”

    他的语气中既有责备又带着点期盼,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明知不会被带出去散步,却还是要摇摇尾巴做最后的努力。

    埃琳娜有些担心,担心眼前的新老师,担心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她和斯特凡把他们留给了危险分子达蒙。

    她只希望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他的角色扮演游戏还要继续玩下去。因为此刻,在斯特凡改变主意之前把他拽走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点不舒服,”她弯腰拿起软垫上的钱包,“所以,先失陪了,”她用力拉住斯特凡的手臂。现在,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让他突然调转头,不管不顾地冲回餐厅。

    “那好吧,”阿拉瑞克摊了摊手,“回见。”

    走到门口时,埃琳娜才发现自己钱包外侧的口袋里有一张淡紫色的纸条,她心不在焉地拿出来打开扫了一眼。

    纸条上的字迹清晰却陌生,短短的三行字却让她如坠冰窖。不行,她接受不了!她……她已无力再承受更多了!

    “怎么了?”斯特凡问。

    “没什么,”她匆匆将纸条塞进钱包,用力往里掖了掖,指节根根泛白,“没什么,斯特凡,咱们出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门,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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