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驿丞的觉悟

    很快，锦衣卫百户便将那中年人驿丞抓了过来。

    中年人驿丞脸色平静，被压着跪在朱允熥面前之后，却也没有丝毫的狡辩，只是哼了一声说：

    “三皇孙，要杀要剐，悉听分辨，就不要想着在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呢，我是一句话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听到这里，朱允熥不屑的哼了一声说：

    “我还没问，你就已经说了这么多，还真是个话唠呀。”

    那驿丞的脸色有些难看，强调自己一字一句都不会说，却又说了这么大一堆，朱允熥这样的讽刺让他着实难堪。

    “你和朱允炆，是什么关系？”

    朱允熥淡淡的开口询问。

    虽然县丞一再的强调自己不会多说一字一句，但听到朱允炆三个字，那驿丞还是眉头一皱，惊讶的看向朱允熥说：

    “你怎知……”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他便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急忙闭嘴。

    朱允熥笑了，说了句：

    “你还真是不打自招，而且不多说一句一字啊，不过这三个字便也足够了。这朱允炆，居然买通你这个驿丞对我下手，你可知若我死在你这里，你这驿站之中连马都活不了！”

    驿站在古代，是属于官方设立。

    在多个地点都有，是一处提供休息的官方客栈。

    驿站之中，通常会有一名驿丞和一些其他的驿卒。

    平日里他们负责在这里将上好的马匹喂养好，然后给过往的官方人员提供吃食住行等等。

    比如有官员到了这里，驿丞就要负责接待他们，他们的马不好就要负责给他们换上好马。

    通行的管道有问题的话，就要负责进行修缮，或者联系当地的县衙进行修缮。

    总之，就类似于交通这一块的补给点。

    当然仅供官方使用。

    而驿丞也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

    此刻他却敢听从朱允炆的命令，给朱允熥下药，这绝对是大罪。

    先不说其作为一个服务路过官方人员的驿站负责人。

    他本就应该保证食物，以及路过人员的安全。

    他却还要下药，而且毒的还是当朝皇帝的孙子，以及锦衣卫百户。

    这样的罪名，说是诛九族也不过分。

    面对朱允熥的疑问，那驿丞只是冷笑了一声，旋即居然站了起来，豪气冲天的说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太子薨逝，我等痛心疾首。对大明的未来，也极其的担忧。当今陛下虽然英明果断，可难免不会在选选择未来储君的时候，会有所差池。

    如今只有你和二皇孙殿下有机会。我等官员，不论为天下苍生，还是国之未来着想，都应当全力支持仁慈宽厚，儒雅智勇的二皇孙朱允炆殿下为储君。

    至于你，三皇孙朱允熥！哼，臭名昭昭，恶名在外。无论名声名望，朝中大臣的评价等等，都远逊于朱允炆殿下。

    若是让你做了未来的储君，岂不是误国误民？哪怕有丝毫的机会，也绝不能有这样的可能。今日我虽死，但我是为天下百姓，为大明之江山而死。

    我的死，将重于泰山，将名垂青史。故而我绝不悔恨我的行为，一无恐惧。所以，你要杀要剐，便来吧。也算是成全我，一世英名。”

    朱允熥的眼睛眯了眯，旋即靠在椅子上说：

    “谁说我要杀你了？你想要做一个你口中拥有一世英名，死而后已名垂青史的英雄？我偏不让。你说你的死重于泰山？那是你太自恋了。你说你绝不悔恨？我就要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

    “少要花言巧语，你以为你这么说便能够改变我所做之事的忠勇？”驿丞呵斥！

    朱允熥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那驿丞，旋即站了起来说道：

    “还真是容易被人洗脑呀，那我便一个个反驳，让你看看你的死，能不能成全你成为一股你所谓的清流吧。

    第一，你说朱允文仁慈宽厚？那我问你，他为何要让你杀我？这么一个仁慈宽厚的人，却让你一个小小的驿丞，在我的饭菜之中下毒毒害于我。

    这种阴险卑鄙之事，是一个宽厚仁慈的人应该干出来的吗？”

    驿丞闻言急忙辩解道：

    “这不是二殿下要我做的，是我自己做主要做的。”

    朱允熥微微点头说：

    “好，那我再问你，在遇到朱允炆之前，你可否想过要杀我？”

    驿丞猛的一愣，旋即缓缓摇头说：

    “这倒不曾有过想法。”

    朱允熥哼了一声说道：

    “所以你在遇到朱允炆之后，他必然是用一番言语和你交流，通过一些方法引导你，让你觉得我做了储君会误国误民。而他能让明朝如何的大放光明。

    虽然这些话，或许不会直接说出来。但一定会潜移默化的引导你去这么想，然后他又用一些言语去引导你用死后的英明和虚假的名声，来杀我。

    这一点你不可否认，因为在遇到他之前，你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一定是他用方法引导你这么做的。”

    驿丞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确实朱允炆之前和他谈了很多，这才让他有了想要杀朱允熥的想法。

    见他沉默，朱允熥冷笑，说了一句：

    “你和他聊过之后便想要杀我了，这难道还不是被他利用呢？这样一个把你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利用你的死来为他消除异己的行为，难道不是阴险小人所为吗？

    可怜你被人利用了，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乃至全族的性命。却在这里维护这么一个奸诈小人，可怜呀，当真是可怜。”

    驿丞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他虽然有些一根筋，但终究不是傻子，能够做到一个小官，多少还是有点智力的。

    他也明白一些官场的尔虞我诈。

    在听到朱允熥的话之后，也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是被有意无意地给引导了。

    “你，现在还认为朱允炆，是你口中的一个宽厚仁慈的人吗？”

    驿丞低下头，片刻后又抬头说道：

    “就算是他骗了我，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不如他。他做皇帝，明朝有未来。你做皇帝，恐怕这江山，将毁于一旦呀。”

    朱允熥也没有生气，同时也制止了一旁想要为他说话的赵青竹，

    然后无比平静的说：

    “你就凭眼下发生的这件事情，朱允炆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拿你的性命想要来害我，就这样的一个人做了皇帝，他能有什么作为？

    而我不仅轻松的识破了这件事情，还在这里耐心的和你分析，而且没有一点想要杀你的心。这个仁慈宽厚，该用在谁的身上？儒雅智勇，又该来形容谁？”

    驿丞看着朱允熥，这一刻的他有些恍惚。

    是啊，经过这么一分析，眼前的朱允熥好像并不是说的那么不堪。

    而那朱允炆，似乎也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么好。

    朱允熥见驿丞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继续说：

    “天下，从来就不缺像你这样，以为有一腔热血，便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的人。

    如你所说，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你若真将我杀了，扶持一个毫无仁义的君王，真的能够换一个重于泰山的名声给你吗？”

    驿丞不再说话了，他的手在轻轻的颤抖，显然朱允熥说的话，足够让他明白自己被人利用的事实，以及自己差点被人坑的掉入万丈深渊的事实。

    朱允熥不想再多说，道了句：

    “你退下吧，把这些菜撤下去，换一桌没有毒的菜。”

    驿丞惊讶的看向朱允熥道：

    “你不治我的罪，还敢让我给你换一桌菜？”

    朱允熥：“你只是一个被别人误导而利用的刀剑而已，没有伤到我刀就无罪，有罪的是持刀之人。”

    驿丞缓缓跪在地上，有些悔恨的说：

    “罪臣糊涂……殿下方才所言极是，我的死换不了好的名声。我所谓的一世英名，确实只是在自以为是。

    我确实后悔了，恕罪臣直言，罪臣以前并不了解两位殿下。但今晚之后，罪臣明白。仁慈宽厚，才智双全。说的应当是三殿下，而绝不是二殿下朱允炆。”

    朱允熥将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开口：

    “你能明白就好，至于你的罪吗，其实在我看来。无关紧要。或许我终究是没有我那个好二哥那么狠。

    他可以让你这么一个清流，牺牲性命来害我，为他铲除异己。而我却不能因为你被人利用，便置你于死地。”

    这倒不是说朱允熥，真的有多么的仁慈，实际上若是换做一个真正的古人，或许真的会对这个驿丞痛下杀手。

    但是朱允熥作为一个穿越之人，说他心狠手辣，又能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起码现在，还不能做到把一个无辜被利用的人，随意杀掉。

    驿丞缓缓退出，重新准备了一桌饭菜。

    接着他倒酒，想要赔罪。

    或许是为了向像朱允熥证明这一次真的没有下毒，那驿丞想要主动先喝一杯。

    然而朱允熥却并未在意，而是与之同时将酒喝了下去。

    驿丞有些惊讶，同时，也对朱运通对自己判断的自信，以及对他这个醒悟过来的驿丞的信任，感到震惊，又有些感动。

    只见那驿丞放下酒杯之后，再次跪下说：

    “谢三殿下，今后臣的这条命，便属于三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允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

    “清流终究是清流呀，你们这些文官这份气质，让人无奈，又有几分可爱。起来吧。”

    驿丞虽然有些听不懂朱允熥的话，却也还是微微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晚上吃饱喝足之后，朱允熥就在驿站之中休息，毕竟不急着回京城，也不用担心耽搁多少时间。

    而与此同时，距离这驿站有几十里的一个小村庄之中。

    朱允炆独自坐在一间农舍的小房间里。

    片刻后，外面一个声音响起：

    “殿下，似乎是失败了，不过驿站之中，却没有其他的动静。明明那驿丞下了毒，可是双方却没有起丝毫的冲突。”

    朱允炆的眼睛缓缓睁开，旋即说：

    “没关系，本身也不抱多大的希望。半夜的时候，让北边山上那群土匪，下去劫掠一下驿站吧。

    记住，无论成功与否，最后都要让本地的县衙带官兵，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将那群土匪剿灭掉。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外面的声音响起：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