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⑩
妹妹最近沉迷于游戏。
她技术烂, 但人菜又爱玩,偏偏有一回玩的时候刚好输个彻底被波本嘲笑,于是就不肯找他当外援一起开黑。
不如去论坛找找攻略好了, 她打开论坛发现里面被分了具体的区域,有游戏区,娱乐区,还有生活区等等, 热榜飘红的帖子是生活区的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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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洞:最近压力很大,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楼主:rei
[想问问大家有什么合适的药物吗?嗯……最好是没有成瘾性的,总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苦笑),黑眼圈也变得很深,再这样下去感觉会没有办法好好承担接下来的工作呢。]
一楼-妙蛙种子
[沙发]
二楼-米奇妙妙屋
[前排兜售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还有(图)(图), 这个牌子的药效果很不错哦, 是八百生物株式会社的, 睡眠方面的问题很多社畜都有啦, 不过不管药物再怎么没有成瘾性, 吃多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产生抗药性。]
三楼-夹心饼干
[想要治疗睡眠问题最好还是从根本下手,楼主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rei 回复 三楼-夹心饼干
[也许?不过不是工作量的问题,甚至任务量比从前还降低了很多, 但是精神状态相比从此反而更加疲惫了。]
在这个帖子里,楼主详细描述了他最近的遭遇:头上新换了一位上司, 这位新上司呢, 毛病多多, 不是挑三就是拣四,还是个暴躁的小火龙,一个不顺心就朝人喷火, 许许多多罄竹难书的行为,简直让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大概是社畜的吐槽最能引起共情,热度和回复也跟着爬了上去。
rei还写了一件近期发生的小事——因为换季,所以有些心情不好,于是表现在脸上就是不怎么爱笑,被无情的上司看见了,以为是在向自己隐晦地表达不满,他抑郁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忍不住想:“难道我连拥有自己情绪表达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可是上司根本就不在意他怎么想的,还冷酷地告诉他:“别忘了你被分到这里来的职责,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楼层刷的一下就爬上去了。
一百一十三楼-兔兔爹
[……楼主这是被上司pua了吧。靠!硬了!拳头硬了!]
……
妹妹往下翻了翻,同质类的评论迅速刷屏。
-要是我遇到这么一个领导,我也得失眠了,什么人啊这都是,辞职吧。
-这种垃圾领导还是早点出事好了
rei回复:
[别这么说,其实她还是挺可爱的……是在工作方面要求精益求精,没有达到标准,是我没有做得更好]
-楼主这已经是被洗脑的程度了……快醒醒啊,都已经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干嘛还要为对方说话?
rei回复:
[也不是为对方说话吧,就是一码归一码,对方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只是刚才情绪上头,很多好的地方忽略了没有说而已,发这个帖子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方面想减轻点压力,另一方面也希望向大家求一下缓解和上司关系的方式。]
-啊啊啊!要被楼主活活气死了,受害者替伤害者说话……这绝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好吧!
-能怎么办呢?既然楼主没有说想辞职的事,那其他人又不能帮做决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
网络的世界色彩纷呈,对妹妹来说,一切充满着新鲜感。
她认认真真地把楼全都爬了过来,看得乐不可支,又忍不住有点羡慕。
多好的楼主啊,肯定还私底下修炼了《韭菜的自我修养》,要是波本有这么自觉就好了。
不过,看在这人这么需要帮助的份上,她就告诉他怎么讨好好了。
“在看什么?”
波本走过来,妹妹刚好刷新了屏幕,放下手机。
“在看最近的旅游信息,不觉得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很无聊吗?偶尔也要换个心情吧。”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有啊,不如你猜一猜。”
波本很配合地说了几个古迹。
“清水寺?”
“no。”
“白马八方池?浅草寺?”
妹妹摇了摇头:“怎么猜来猜去全都是日本的地方啊,你很喜欢日本吗?说起来你平时去超市也总是很喜欢买日本生产的东西呢……是韩国人坚持买韩牛一样的民族心态作祟吗?”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差点让波本心脏骤停。
可怕的直觉系。
本来以为她那种甩手掌柜的态度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生活里的细枝末节,这是完全的失策。
平时下意识的行为暴露了多少呢?她已经发现了多少?他心内一凛,不太敢去细想,轻描淡写地拨过话题:“住在这里当然也会这么习惯性猜测吧,想去国外玩吗?那我这边需要提前申报一下,是打算去哪个国家?”
“提示。”
妹妹看着他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零就在那里。”
突然从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饶是身经百战的卧底也难免心怦然一跳,波本脸上还是稳住丝毫不显,无奈地说:“就算是要玩侦探游戏,只有这么一点信息的话,恐怕还是不够的。”
“好逊啊,”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那就再给你个提示好了,那个地方,有苏格兰——”
同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圆脸胖鸡。”
波本:“……”
英国就英国,还什么圆脸胖鸡。
“所以,所谓的零指的就是本初子午线吧。”他扶额,搞半天原来是这么个0。
妹妹不屑地说:“哈利波特都没看过,你个土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骂,但是骂完确实很爽就是了。
然而出国的报批没有被申请下来。
“我尽力了。”波本说,“只是……”
莲衣身份特殊,被禁止离开日本国境,这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事。
为什么组织要把她限定在日本?背后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呢。
妹妹本人似乎早有预料,对这个结果还算接受良好,只是有点兴趣缺缺,最后还是波本提议干脆去温泉泡一泡,这种天气,去山里转转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只是在日本的话并不被限制行动,波本的行动效率相当高,很快就定好了温泉旅馆,因为到达的时间太晚,租车的地点关门了,两人只能靠着自己爬上山路。
“好偏啊……干嘛要把地方定在这种谋杀案常见场所?”
“……这么说很过分吧,”波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要腾出手给她撑伞,“这是我从前来过的地方,是家老店,老板人很不错的。”
妹妹跟在他身后爬山,又坚持走了一会儿就干脆罢工了,耍赖坐在树荫底下不肯起来。
天都快要黑了。
他只能跟着停下来,试图用言语吓一吓,“晚上的话说不定会有野兽在山上。”不然野猪和野鸡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那就让它们把我吃掉好了,”她在地上拔草,“这样你就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波本这个时候就很像一个不会看脸色的直男了:“已经快赶到了,就差这么一点就要放弃了?”
“不可以吗?我现在已经很累了。”
金发的青年放下身上的包,走到她身边,蹲下去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在她躲开之后又锲而不舍地转到另一边,帮着擦掉脸上的汗,“但你事先的终点和目标并不是在这里,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坚定,动作却放得很轻,妹妹脸上的灰被擦掉,露出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远离热源,靠在树上,被太阳晒久了没什么精神,低下头闷闷地说,“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嗯?”
“如果是——”
“如果是什么?”
妹妹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如果是那些体贴的人,就不会让我再赶着过去。”
他静静看着她:“我也可以停在这里,如果你需要的话。”
[体贴的人是谁?她在拿谁做参考?]
“那——”
“坚持本来就比放弃要更难,毕竟放弃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他拎起包,转过身,“不过坚持下去,偶尔也会有想不到的收获。”
他朝她蹲了下去,“上来吧。”
“欸?”
“我不想停下来,可你也不想走,”他说,“那就让我背着你走好了。”
她坐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时之间没有动,于是他也一直保持着相同姿势,直到背上一重,温温热热的,像趴了只软乎乎的小动物。
妹妹勾住了他的脖子,“确定不会把我摔了吧?”
“……”他哼了一声,突然颠了一下她,吓得妹妹哇哇叫着搂紧了他,波本眼中浮出了浅淡的笑意,嘴上却说,“那可说不定,毕竟是三十岁的中年男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我就随口一说,还记仇啊。”
“是啊,我这人心眼就是特别小,”他拎了一堆东西,还是能轻轻松松背起她,“见过的事就会记在心里,听过的话就永远不会忘记,所以……”
“所以活得特别辛苦,对吗?”她说。
……如果无法忘记的话。
遗忘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那些痛苦的事一直留在心里,那该是件让人多么难受的事情啊。
他侧过头,也没防备妹妹也忽然低下头,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脸庞。
这样的意外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波本轻咳一声,把头转了回来。
“……不。”
“嗯?”
“这样说不准确,至少,不全是辛苦。”
的确很难忘掉一封封讣告,甚至有人只能默默死在黑暗里,也因此,那些相伴的记忆也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他说:“一定有沉重的部分,但也一定有开心的,值得铭记的部分,可以支撑人继续走下去。”
夜色逐渐降临,山林间也变得更加安静了,只有鸟雀还在扑朔翅膀。
波本听见了耳边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脸颊边被蹭得热烘烘的。
她在他背上睡着了。
妹妹一开始以为泡温泉和泡澡差不多,结果发现完全不一样,还兴冲冲地打算直接进去,被波本一把拉住。
“……要换浴衣。”
她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常识,这是他这段时间和她相处得到的感受,好像有人系统性地教过她很多生活常识,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得到过真实的实践,只是没来得及教得很细,所以很多时候莲衣对一些很平常的事表现出的态度就是生疏、不解,新奇的样子就像是懵懂的孩童第一次接触到浩大的世界。
这很让人好奇她之前的生存环境到底是什么。波本给她绑好了头发,又不得不跟着一起进入了混浴。
他本来还想包场,不过被看店的老太太婉言谢绝了。
这个严肃板正的老太太对他们说:“我们这里本来就已经没什么生意,除了二位客人,今天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妹妹头回泡温泉,差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波本,你会狗刨吗?”
“……”
他忍不住提醒:“这里不是泳池。”
“你会吗?”
“……我会。”
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下到温泉里之后,温温的水就捕获了人所有的行动力,她懒洋洋地不想动了,“我要喝果汁。”
他习以为常,任劳任怨地把托盘上的饮料送到她嘴边。
为了方便随时应对小麻烦精的要求,波本靠着岸边,被温泉冲刷过的肌肉浮现水面,露出漂亮的形状和线条,穿上衣服的时候显得纤瘦,现在则是非常养眼。
小麦色的,啊,原来皮肤黑也可以是粉色的。
是可以免费看的吗?
妹妹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把饮料都喝得见底了也没发现,只怀疑温泉水格外的热,热得人比平时要口渴很多,“波本……你是不是……”
他眼睛敷着热毛巾闭目养神,随口答了一句:“是什么?”
“你该不会是日本——”
妹妹被口水呛了一下。
波本:“……”
所以是日本什么?
但是由于之前的几次经历,他现在已经比从前要更容易淡定下来了。
“——其实波本你就是日本菩萨吧!”妹妹羞答答地说。
波本:“……”
果然。
等等,日本菩萨又是什么鬼?
温泉太容易瓦解人的意志,妹妹非常放松,身上的皮肤被水拂过,她任自己随波逐流。好半天波本都没有再听见有声音,奇怪地睁开眼睛,发现池子里有个快泡晕过去的家伙。
波本连忙划水过去把她捞起来,她雪白的脸颊上有两团晕红,就像是喝多了酒似的,身体也软绵绵的。
……要是没被发现她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直接晕过去?
波本把她抱出了温泉,妹妹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地靠在他怀里。
不过脸色还是比先前好了不少,他不想趁人之危,但是旅馆唯一的女性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不好让人帮忙劳碌,只好用浴巾粗糙地给她擦干了身上的水,以免浴后受风着凉。
“冒犯了。”
他擦干净她的手腕,无意中碰到紧箍在手脖子上的手环,想取下来,刚用力妹妹就睁开了眼睛。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无精打采地说,“定温泉就是为了今天吧——你干嘛捏我鼻子?讨厌。”
天大的良心。他无奈地说:“你想多了。”
“想占便宜就直说。”
波本平静反问:“现在的你有什么便宜能占?”
妹妹:“……”
“你是在小瞧我吗?区区波本!”不过中年少男,竟然如此猖狂。“不要以为你是日本菩萨就可以口出狂言!”
波本:“?”
所以这个日本菩萨到底是什么啊?
本来就泡得没什么力气,这一动作她差点没摔下去,他连忙收紧了手臂。
妹妹感受到手肘下波本充满弹性的胸大肌,没忍住按了按。
可恶,……确实好大。男人无胸便是德,波本这个家伙实在太没有男德了!
“不准占我便宜。”他说。
妹妹感觉他的胸膛嗡嗡震动起来,笑声很磁性。
有点麻。
除了手机信号不太好这点以外,山区的自然风光确实很不错。旅馆的老太太特意嘱咐她,过了晚上7:00尽量不要出门,为了安全起见。
旅馆里的电视只能来回播放几个无聊的频道,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不多。
她晚上的时候会和他一起看看星星,没什么暧昧的气氛,就是纯粹数星星。
数星星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等到天色渐黑,她从漫长的午睡中清醒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仆从不在身边,对空气展示了长达数十秒的谴责。
妹妹洗了把脸走出房间,问老婆婆听说对方是到山上去了。
对方又劝她暂时在房间里等等,等男朋友回来之后再出来。
她听到这话之前本来还不是非出去不可,现在是了。
可是也犯不着和老婆婆解释,因为对方耳鸣严重,说东听成西。
不过介于自己的方向感不太好,妹妹也没打算走远,就在附近兜了兜圈子。
温泉旅馆的地点比较偏僻,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来,倒是个安静休息的好地方,只是有的时候难免会显得太过寂寥。她躺在草地上,看见远离尘世才能看见的星河,伸手慢慢环住自己,突然感觉无比孤单。
一个人不孤单,思念一个人才孤单。
回到旅馆的时候,波本还没回来,她刚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凌乱一片,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翻箱倒柜。
见有人回来立马变了脸色,还没等妹妹开口,波本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小偷立马冲上来,拿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抓着妹妹转过身,面对房门。
波本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紫灰色的瞳眸紧缩,身上的气势骤变。
相比其他两个人,妹妹身为被绑架的人,态度反而很镇静,甚至还有余裕从口袋里摸出了事先装的一个花生,磕开了壳,嘎嘣嘎嘣地吃起了里面的果仁。
“……”
波本全身防备着,警惕地打量过了绑匪,以他杰出的推理能力,再加上对方脸上什么都没有遮蔽的情况,很快就判断出他是旅馆的老板。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你这是在毁掉旅馆的招牌。”
男人凶狠地说:“我根本不需要你在这里对我说教!什么招牌,这里都快要倒闭了!”
“那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他冷静地安抚,“我想你的儿子应该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父亲为了治疗费就对普通人动手。”
旅馆里有一个小孩子居住过的痕迹,又有药物开单之类的□□,以及旅馆长期的经营不振,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家庭正在面临什么样的危机的结论。
“……”
男人咬了咬牙:“……就算他会以我这个父亲为耻,我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旅馆已经抵押出去了,还填补不上医药费——你们这些有钱人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地指点别人的人生?”
“为你的母亲想想!她年纪已经大了——”
“你们已经看到了我的脸,”他陷入了魔障一般喃喃自语,“绝对不行,不行——”
波本皱起了眉头,下一秒,他的脸色忽变。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攀上了男人持刀那只手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男人又惊又怒,却发现完全挣不开对方的手。
妹妹抓着他的手突然用力。
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往身后一滑,扎进了男人的喉腔里。
男人眼睛睁大,身体踉踉跄跄几步后轰然倒地。
波本反手把门关上,迅速走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蹙眉抬头,“你——”
“我是正当防卫。”她说。
“我不是在谴责,只是,就算他罪有应得,”波本叹气,“他的母亲年事已高,不一定能受得了这种刺激,还有他在医院里的孩子……”
“你就是在谴责我。”
妹妹扔掉了手里的刀子,上面沾着的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地板。
“我也只是个受害人吧,对他悲惨的人生,不感兴趣,没有义务负担他的命运,更没有那个耐心被他用刀指着站在这里,等他伤人,等他醒悟,扑通下跪,双手撑地,真情忏悔。”
“我不吃这一套。”
她冷冷地说。
“我没事,那因为我不是普通人,我要是普通人,你要是普通人,我们谁都活不了。你有那份好心心疼罪犯的家人,不如心疼心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