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但这个世界上许多人, 比起自省，更多是倾向于将责任甩给别人。
短暂的愧疚后，网友们便理所当然地将愤怒的情绪甩到那些去找程云珂背锅的劣迹艺人, 以及程默母子身上。
曾经网友们骂程云珂有多难听, 此时骂他们就有多狠。
【我就说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个份上, 浑身上下找不出丝毫优点，感情是帮了一群人渣背锅啊：）别说什么拿钱办事，太美化你们所谓私下合作的性质了。的确, 程云珂帮人撒谎瞒骗粉丝有错, 但她也是迫不得已, 你们呢？承认错误, 向公众道歉, 就这么难？难到不得不去花钱堵嘴？】
【怪不得贺总前前后后把那么多明星送进去，偏偏跳过程云珂这个按理说最大的“毒瘤”。之前我就觉得奇怪, 然后一直对程云珂抱中立态度，现在看来果然跟着贺总走才是yyds，差点一错再错地伤害人小姑娘。所以这种不把女儿当女儿的母亲，不把姐姐当家人甚至还搞校园暴力弟弟, 凭什么她还要照顾？太恶心了吧！】
【龙国最高法院我不是学法的，也不懂法律。但人证、物证都摆在这儿了, 他们母子借钱不还, 还对债主一而再pua和人格侮辱……你们管不管了？】
【之前我是程云珂的黑，很讨厌她, 就给自己昵称改成了“程云珂死m了没”。现在我不是程云珂的黑了, 虽然也不是粉, 但立场确确实实是心疼的, 还是用这个昵称。我用这个昵称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有这种妈妈还不如当个孤儿，起码有人身自由，不至于读书都成了件需要努力才行的事。】
【第一次听说程云珂弟弟是残疾，好可怜。什么？不是残疾？那怎么才20岁就开始啃姐姐，逼姐姐当伏地魔了？有手有脚读过书不知道自己赚钱自己花的道理？哦我懂了，他其实还是残疾，不过残的是脸。一半脸没了，一半脸厚比城墙：）】
…………
所谓“国民黑”，可以拆成“国民”和“黑”两部分。
后者端看程云珂平日微博永远999 的被骂私信就能得知，前者却是在今天以前一直是戏称，只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一种夸张讽刺手法。
然而，当他们发现短短不到一天时间，程云珂好可怜、程云珂妈妈重男轻女、我们都冤枉程云珂了等话题便接二连三地在热搜上出现，颇有种屠榜架势，才意识到这个“国民”的程度也是丝毫不掺水分。
她不是不红，只是红的方向不对，又没有粉丝，才让大家都觉得软柿子般可以随意拿捏。
事实上，她的影响力从来不输任何所谓“流量”和“当红”！
涉及宝贝儿子，又有记者来家采访，程母直接放弃今日出门做spa的计划，一直在家用手机刷网上的舆论情况。
见那些网友都在骂儿子，她恼怒极了，口中对程云珂无限咒诅。
“死白眼狼，还上了大学呢，连基本的家丑不可外扬道理都不懂！她怎么还不出来给我的默默澄清啊！”
“网上这群人就这么闲得慌吗？自己事都忙完了？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家里的事！”
越看，她越气，终是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
[我就知道她是个养不熟！长得也跟狐狸精似的，从小就知道不会是个安分的性子，指不定这两年在娱乐圈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朋友圈本是和朋友交流分享的地方，前提是列表里真的都是“朋友”。
程母低估了互联网时代消息的流传速度，也太高估自己在别人那儿的地位和交情，导致这条朋友圈发出去还没到十分钟，就在各平台迅速流传开来。
网友们自是好一阵痛骂，觉得她说话实在太过分了，重男轻女到这个份上也是离谱。
许多有孩子的妈妈都站出来为“母亲”这个身份发声，表示不是每个妈妈都这样重男轻女，自己很爱女儿balabala，还掀起一波“晒恩爱”的小热潮。
一开始，网友们都觉得这些妈妈好无聊。
大家都在吃瓜和愤怒被娱乐圈那些人当傻子摆弄，谁稀罕看你和你家也没多么“十三岁倾人城”的小孩相处日常啊。
但随着晒孩子的妈妈越来越多，网友们的思绪逐渐发散开来。
【虽然但是……就算是被骂最惨的时候，程云珂的颜值也从来没被质疑过，顶多是有人说整容。你们看那个采访视频了吗？她妈和弟弟的颜值真的不可恭维。这么丑的妈妈是咋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的？还是说她爸贼帅？】
【屁咧，她爸也不帅，就普普通通。程云珂能长成这样，真的能说得上一句“基因突变”。程云珂你要不要考虑下去验验dna？合理怀疑你是不是当年在医院被抱错了，其实是什么豪门真千金，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你要是没看过类似的文，就让你那个转行当职业读者的朋友给你推推，还是挺有趣的这个梗。】
【豪门不都是会娶漂亮老婆吗？感觉这种得到过“改良”的基因出来个漂亮孩子比较正常。那么问题来了，哪家豪门被抱错孩子这么多年还没发现？】
【楼上的都别玩梗了。程云珂一看就是那种比较乖、听话的性格。我倒不是说让她别去验dna，只是最好还是别空口画大饼，万一她真的是被抱来的，又对自己亲生父母有期待，结果掉进另一个狼窝，咋办？我倒觉得当个孤儿也挺好的。反正长大了，对没那么真心的父爱、母爱也没有小时候那么需求迫切，自己赚钱自己花，也不用逢年过节应付极品亲戚，不挺好？】
【如果不是亲生的，那就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不把女儿当人。不过另一方面来说，程云珂应该也能摆脱道德枷锁。反正不是亲妈，从小活得战战兢兢，成年后就被吸血到现在……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顺便也可以更理直气壮地有牙还牙（斜眼笑）】
…………
看着网友们的言论，先前还有精力骂人和发朋友圈的程母却是整个人僵住。
手骤然脱力，手机直直落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喉头微滚，她咽了咽口水。
“草！都他妈哪里来的神经病傻逼！戴着口罩往我身上扔垃圾，还他妈扔完就道歉说是没注意然后跑了……神他妈不小心！”
“还有，妈你发朋友圈就发，怎么都不知道屏蔽别人的？你知道网上现在都骂成什么样了吗？还有人说是我撺掇你发的，全去我微博下面骂！”
大门被重重踹开，程默骂骂咧咧地回来，一身狼狈，衣服上有各种不知什么染上的颜色，头顶有白色灰尘和彩色亮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平日很宝贵的现女友送他的皮包，也被不知谁砸了鸡蛋，蛋清、蛋液顺着纹理弯曲滚落，残痕恶心。
放在平时，程母早“哎哟哎哟”地凑上去心疼，帮他骂是必须的，说不准还会自己捋袖子去把那些人找出来给她宝贝儿子赔礼道歉，今天却恍若未闻，只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程默抱怨了两句，本火冒三丈，骂着骂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少了什么，环顾了圈家才发现妈妈今日竟是没理自己，不由皱起眉头：“妈？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啊？啊……”
程母恍然，演技拙劣地摇头，干笑道：“没，没什么事。”
便转身上楼。
反常的行为看得程默一脸莫名其妙，但他正烦着被全网骂的丢脸和程云珂那边联系不上的事，也没深究，直奔房间洗澡，心想怎么才能把她哄回来。
从前他这个姐姐也不是没闹过，但每次都是哭一哭就算了，像这回闹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而且官方都出来发声……
想到今天赛车时，平日就和他不对付的赵家那傻逼阴阳怪气地问他还能不能出得起钱付预定车尾款，还拿他上次没能付尾款，还是凭之前购车的良好信用才拖延一个月的事来说，程默就烦得慌。
算了，网上的那些人想骂就随他们骂吧，反正过了这几天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律师函咋了？律师函能管他们亲生母女和姐弟之间的事吗？好笑。
民事纠纷，私下和解，懂吗？
不过在这之前，他可不能让那个姓赵的小瞧了。
洗完澡出来，迟疑两秒，他坐在床沿，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边给女友打了个电话。
“云琦，是这样的……”
舆论不能影响律法，但可以影响律法的执行效率。
如果正常走流程，想上法庭论辩，再怎么快也要小半个月的功夫，但有舆论推动，为了不让影响扩散甚至造成负面影响，相关部门就会提高这一案件的优先级，并加大人力投入。
程云珂一边走流程，一边所有不涉及隐私的证据，包括“母亲、弟弟欠债不还”的律师函，全都发在了微博上，使得这一案件迅速进入相关部门视线，最终由“龙国首京法院”决定受审这一“女告母和弟”的伦理案件，并用官博在网上同步公开案情进展。
官方介入，那可就不是娱乐圈所谓“八卦”、“爆料”可以瞎胡侃的了，原本还打算唱反调以博取流量的几个营销号立马收停，转而开始跟着主流风向走。
【家庭教育环境对孩子的影响——程云珂也只是受害者】
【不爱就别生，把孩子当工具人的父母何来的资格以孝道绑架】
【未经他人的苦，莫劝他人向善。试问遇上这样的母亲和弟弟，你能比程云珂做得更好吗？】
…………
担心有人不想程云珂起来，特别是从前和她“合作过”的那些明星会在里面捣鬼，郑梅连着两晚没能睡好，一直紧跟舆论进度，眼底青黑一片。
看着这些时隔多年总算立场重新站回她们这边且语态鲜明的文章，她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连连点头：“好！这场翻身仗打得漂亮！我倒要看看以后他们还能骂我们什么！”
“骂业务能力。”程云珂小声哔哔。
见郑梅狠狠瞪过来，一副要拧她耳朵的模样，程云珂连忙讨好地将手挽在郑梅臂弯，说着自己不想演戏。
拿到“原主”的日记，除了能在打官司过程中更占优势，也一定程度让她了解“原主”过去的生活。
由于被两个“吸血鬼”扒着，“原主”连去学校上课都没有时间，更遑论静下心去琢磨作为一名女艺人。
而她作为普通女大学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长处，与“演技”最近的距离就是看影后事业线的文。
——看了和没看一样，没听说谁靠追文就能获得金手指。
小说都没见这么夸张的设定！
殊途同归的垃圾演技，是她此时不得不和郑梅求情的重要原因。
“你呀你！别人都拼了命地往上爬。就你！佛得要命！动不动就想退圈，有机会都懒得把握！”
郑梅咬牙，指尖在程云珂脑门戳了戳，见那瓷白的皮肤多了一点粉，又心软地摸了摸，才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苦口婆心。
“不是我说，虽然娱乐圈乱，但来钱也是真的快。特别你现在成功洗白，太多人好奇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只要肯接通告，今年少说能赚两百万。这还是我按照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频率说的保底收入。你想想，正常打工，哪可能能来钱这么快？钱才是生活的根本。”
“演技不好怎么了？公司又不是不提供培训，抽空学不就行了？再说，网友能不知道你演技什么水平？现在也完全理解你之前没能学好相关技能的。只要肯努力，那就是积极励志，有进步不就行了？又没让你奔着影后去。实在不行，你努力学习一下说话技巧和幽默，我送你去录制综艺，这个也好赚。”
说到综艺，郑梅想起来自己上午才收到《锄禾》节目的打款分成，正好拿来举例：“你看，就半个月的节目，税后还能有一百多万的收入。苦是有些苦，但半个月能赚其他普通人近十年的收入，这不香吗？”
……确实是挺香的。
程云珂沉默了。
她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爱看小说，自然也爱钱色。
实在拗不过郑姐，她只得同意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地做艺人，而读书和收租就是她的安全退路。
看了眼短信，确认自己这边的分成还没有到账，她努了努嘴，干脆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郑梅。
“郑姐，等会我到账了就把钱转你，你帮我把《锄禾》的通告费捐给陈公村和朱公村合办的那所学校。也不用给教学楼翻新或者修路啥的，那太贵了，钱完全不够花，扔进去都不带听个响儿的，还是先把学习用具之类的必备条件提上去吧。”
郑梅挑了下眉：“那可是将近200w。你辛辛苦苦在村里待了那么久，一分钱都不留？”
程云珂：……
她捂着心口，艰难点头：“别问，已经在肉痛了。不过这个钱我反正也不是那么急需，等打完官司估计还可以追回来不少，能帮到大丫他们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行，听你的。”郑梅应下，“那我回头找老高他们问问，有没有比较靠谱的做这方面项目的慈善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