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去厨房煮了个鸡蛋在眼皮上滚啊滚, 在床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程云珂干脆一把将被子掀起，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方盒。
解锁屏幕，就见郑梅上午10点多的时候给她发来了个word文档。
五十多k的大小, 显然写了不少字。
被虐了一个通宵, 到现在还情绪有点没□□的程云珂登时浑身一激灵。
对哦！她还有系统任务没做！！！
她赶忙将文件下载下来, 顾不上吃早饭, 便坐在床沿仔细阅读。
郑梅是真的对她“朋友”观感不错，几千字的文档没有一点废话，不仅详细讲述了自己作为艺人经纪的经验，还介绍了些新人经纪也能尝试去接触的渠道。
其中, 投稿是门槛最低也最没有效率的一种。
端看日常有编辑在空间吐槽某些作者正文加大纲一共才三千字就敢发到自己邮箱投稿, 就知道这个渠道的门槛到底有多低。
真的是有电脑、会用软件就行。
同样，由于每个工作邮箱仅由一人审核, 而ta的工作又远不只审核稿件这项, 再结合审稿一般都是普通员工，还要递交到领导手里继续二审、三审……效率自然高不起来，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而直接找正在购买版权的影视或娱乐公司相关部门工作人员是最有效率的。
他们的联系方式通常不会放在网上, 即使公开，也是那种偶尔才看一眼的“备用库”，主要还是根据领导下达的题材和立意需求去自主寻找和等列表帮忙推荐。
也就是说, 他们并非普通人能随便接触到的资源, 能得知他们联系方式的作者不是有关系或人脉在中间牵线, 就是自身实力够硬，书粉极多, 被他们主动找上门寻求合作。
普通作者只能等缘分从天降, 这些有联系方式的作者则因为有“面子情”在里面, 会在短时间内被抽空阅读作品并给予回复。
文档中，郑梅提议“她”既然和程云珂做了朋友，完全可以尝试从“星悦”版权部入手。
【我不是说有她在公司，你手下的作者就可以提高过审率，而是她可以帮你打听到最真实的过审与不过审原因，而不是因些不知情的内幕被拒，询问时也只被用些官方套话糊弄。特别是这两个月星悦领导层大换血，上行下效，工作风格自然会更直白公正。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可以，能抓住最好。】
“星悦”居然有版权部？
程云珂眼睛蹭亮。
那等她确定了合适的作者，签完合同，不是很方便催进度吗？
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看本文的功夫，只要她脸皮够厚，就能让他们挤出来！
大不了事后多请两顿饭或者送点轻奢礼物，反正她现在也是坐拥几十万的小富婆了。
想到银行卡里第一次那么多的钱，她忍不住乐了下，只是转瞬想到自己还没发现合适的作者和作品，不由抿了抿唇，轻轻叹口气。
其实她要求也没有高到必须是让人一看就列为“白月光”的惊艳作品，只要文笔优美，剧情节奏紧凑、人物丰满、立意正直……这就能让她有底气签约和出去推资源了。
昨晚那本《欲买桂花同载酒》就挺符合要求的，可惜也是本签约……
嗯嗯嗯？？？
程云珂只是顺手点开文的详情页面，感慨到一半的话立时打住。
看着“签约状态”一栏后面的“未签约”三个字，眼眸逐渐瞪大。
她的老天鹅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合适的作者作品竟就在眼前！！！（注）
按照先前在作者论坛看到的“勾搭作者”方法，她先用自己已经申请成为作者的马甲“职业读者”给对方发了1000币的红包，而后在评论区留言询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签约，以及一些具体的分成待遇。
考虑到直接在评论区留联系方式可能导致自己的评论被误认为是广告删掉或什么时候掉马甲了一堆人来骚扰，她有点不敢直接留。
正犹豫着，无意中瞥到15年发的第一章，程云珂猛然意识到《欲买桂花同载酒》是本佛系月更文。
作者既然不定时出没，很大可能不更新的时候甚至不会登录绿江号。
万一作者十天后才看到红包，任务时限早就过了！
想到为了可以在非更新时间段和读者交流或分享些其他生活里的杂七杂八，许多作者会开微博号，她立马搜了下，惊喜地发现真有个昵称叫“作者一枝红杏”的用户，点进去，尽管发博大概是2周一条的频率，但很明显比较常刷，关注很多博主，并且上次点赞就在今天，是个老艺术家的京剧片段视频剪辑。
程云珂没有“职业读者”专用作者微博，更别提未签约作者也不可能认证成功。
犹豫再三，为免被误认作骗子，她便用是认证艺人的橙v大号发私信，表示自己是帮没有微博号的朋友找她，将在评论区留言的那些内容复制过来并留了联系方式后，便焦急不已地等作者回自己。
下午17点，天洲京剧团。
结束了今日的最后一场排演，同事卸完妆、换上常服，扒着幕布，探头问她：“雯蔷，我们等会儿要去新开的旱冰场玩，一起吗？”
翁雯蔷正在帮道具组整理舞台，闻言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事。”
“又要写你那个虐身虐心的be故事？”同事哈哈笑，“你读者是真的惨，爱上一个随缘更还疯狂发刀的作者。”
撇撇嘴，翁雯蔷对她的说法不怎么服气：“我这是be美学好吗？有的故事只有be了，才能更深刻地完成情感表达。再说了，我一没签约，二不入v，为爱发电的故事还能坚持30多万字，前前后后花了五六年还没弃坑，明明是良心典范！”
“哈哈哈哈哈，行！那坚持be美学的良心典范，我去玩了啊。”松开扒着幕布的手，同事笑着和其他人一起下班溜旱冰。
翁雯蔷又整理了会儿，就见方才出去接电话的道具组好友小跑回屋，匆忙拎包，双手合十地拜托她：“小蔷，我妈突然来了，也没打声招呼真的是。她马上就到高铁站，我得去接她。能不能麻烦帮我把这箱道具整理好放进仓库？”
“可以，你去接阿姨吧。”翁雯蔷记得那个每次来都要给他们塞“营养土鸡蛋”的阿姨，闻言，好说话地笑笑。
只剩几个没收拾，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便忙活完了，和道具组另一个同事一起去往仓库走去。
仓库本就处阴，入了秋再进更是分外“凉爽”。
各道具分门别类，这个房间放的都是武旦用的道具，入目全是刀枪剑戟。
“丁零当啷”几声响，将手中几把长枪放下，打量着仓库，道具组同事笑笑：“幸好我们知道这都是道具。要是古代，这些兵器肯定都是沾了血的，房间还阴凉，别提多吓人了。”
“也不一定。”将箱子放在门旁的桌子底下，翁雯蔷看法不太一样，“如果是将门子女，身边放的铠甲、武器都是父兄所留，那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充满了安全感的地方。”
同事一愣，旋即点头：“那倒也是”。
回到家，脱了鞋，搂住每天只有在她回家那一瞬才会短暂欢迎自己的橘猫“肉肉”rua了会儿，感觉到它开始挣扎了，翁雯蔷才给它放了点吃的在碗里，而后坐到电脑前，点开桌面文件里那个其实昨天就写完，却一直没舍得发到绿江的结尾，记忆渐渐飘回大学时光。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这本《欲买桂花同载酒》的灵感来自著名戏剧《穆桂英挂帅》。
《穆桂英挂帅》本是豫剧，后被老一辈艺术家改编作京剧，讲述了穆桂英领兵出征的故事。
杨家世代忠君，却因莫须有的事遭了冷落。原本穆桂英是不平的，即使儿子们通过校场比武夺得帅印，她也坚决不出征，甚至将儿子绑上皇帝面前并交还帅印。最后，是家中老太君劝她务必以国家安危为重，穆桂英意识到战争给百姓带来的苦难，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因一时拧倔便置上万百姓于不顾，整顿军纪，挂帅出征。
这部剧抒发了浓烈的“爱国情怀”，也给当时才19岁的翁雯蔷打开了京剧新世界。
原本她学京剧是为传承国粹，本身并没有特别感兴趣，情怀和好奇比较多。但不得不承认，国家级艺术家的表演真的很有魅力，现场也远比她平日自己在手机或电脑上看录制视频来得震撼。
那日，饰演穆桂英的老师举手抬足皆气势十足，往日只存于书本与想象中的雁翎刀仿佛具象化，将她平静无波的心被重重划开，露出内里柔软浪蝶。
表演结束，待购票的观众们离场，她和其他同学一起帮老师收拾道具。
看着摞在一块儿的刀枪剑戟，翁雯蔷突然想到，如果平行时空也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想必是个从小被疼宠长大的娇女娃，会女扮男装和哥哥们到处玩，背着家里偷尝烈酒，古灵精怪却又惹人爱，少时回忆中满是与友人父兄的欢笑。
可国之将覆，她与她的家人亦无法独善其身……
于是就有了《欲买桂花同载酒》，一本前期沙雕爽，后面则缓缓格局打开，女主从日日朝家里人撒娇的娇娃被迫变为事业版图庞大的女将军的古言正剧。
中途，绿江编辑也给她发过签约站短。
她又不是什么非要玩曲高和寡的清高之人，能赚钱为什么不赚？便加了编辑联系方式。
两人一路聊得顺利，可惜在更新上面没能谈拢。
编辑表示自己的底线是隔日更，最好日更，这样连载收入才能比较好。她则认为，日更不日更无所谓，重点是必须写好自己想写的故事，只能保证每个月一定出没，不会半路失踪坑文。
最终，编辑只能遗憾表示网站无缘与她签约。
不是热题材，文名也与时下流行的娇宠不太一样，甚至看不懂在说什么。
开文六年，加起来也没不到一百收藏，简直是北极级别的“凉”。
所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这本赚钱还是获得别的什么，只是单纯想写好一个故事，便全程心态平和。
觉得不太对劲的剧情就反复修改，很喜欢的剧情就自己也再三重温，享受写作的快乐。
至于结局，事实上，翁雯蔷也说不好这是虐还是不虐。
对于天下人来说，家国大定，万民欢笑，他们是庆幸和开心的。
只有钱木兰总是忍不住深夜望月，想念会抓着她骂“喊谁泥腿子”的爹、嘴上嫌弃她实则帮她背了不少锅的哥哥弟弟和抱着她哼唱小曲儿语调温柔的娘亲。
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人生和对这个世界的不同认知。
“算啦，再舍不得也还是要完结。”
长长呼口气，她扬唇轻笑，登录绿江，将最后一章“结局（下）”放了上去，改更新状态为“完结”，而后点开评论区，看了看这段时间读者们给自己留言了什么。
想到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在自己文下被虐得“嘤嘤呜呜”直打滚，却又不得不哭唧唧地暗爪撒花求更新，翁雯蔷便忍不住直乐。
这么多年下来，每次更新后看读者们口嫌体正直的评论，已经成了她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但这次的评论区似乎有点不一样。
“作家经纪人？帮忙推荐影视改编资源，只要9：1分成？”
忍不住凑近了下屏幕，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翁雯蔷不由眉头蹙起。
她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文的数据，也对读者是否喜爱文抱着“相逢是缘，来去随意”的佛系心态，平日自然不会刷作者论坛，甚至这么多年下来点进去的次数也一只手可数。
因此，当她发现自己文下有个人顶着“职业读者”的昵称，给自己留言说要当作家经纪人，签约分成待遇还好得离谱时，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语调很是烦躁：“怎么又来了！”
所有写文时间稍微久一点的作者应该都经历过文下一个从未见过的新读者疯狂彩虹屁，然后最末来一句“希望把书推荐给更多人看，请大大加我q：xxxxxx”。
喜欢自己的书，还说要帮自己把书推出去，这么喜从天降的大好事能有几个作者撑得住？
反正翁雯蔷第一次看到这种评论时是真以为遇到了知音，欣喜不已，立马去加，没想到这只是外站网编广撒网挖墙脚的套路，加上好友就是另一副“在商言商”的嘴脸了，待遇压得很低，爱签不签，气得她当即拉黑对方，后来也再没中过类似圈套。
冷笑一声，她直接点击评论后面的“举报”字样，选择“外站网编”一项：“呵，等着封号吧。”
快速看完其他几个小可爱读者的留言，她便点开微博，开始自己的每日冲浪。
注意到消息一栏有红圈圈，翁雯蔷以为是广告，正准备直接清空提醒，突然发现给自己发私信的那人居然头像旁边有橙v，名字更是熟悉得让她怀疑这是不是某个高仿号。
可高仿号假装程云珂找她干嘛？难道她放话说要退出娱乐圈，转行戏剧圈，并且就点名要进天洲戏剧团，演她平日演的武旦？？？
纳闷地在心里嘀咕两句，她点进对话框，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旋即瞳孔紧缩，赶忙点开这个给自己发私信的人主页。
看到每条微博都十多万评论的数据，翁雯蔷呼吸一窒，心跳骤快，激动兴奋之余，懊悔之思也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出。
天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评论区那个人不是骗子，而是真心想给她推荐影视资源！！
可她已经把那条评论举报了啊啊啊啊啊啊！！！
绿江该不会真的把程云珂朋友直接封号吧？那她岂不是害惨自己的未来经纪人了！！！
经纪人不会因为这事不想和她签约了吧呜呜呜呜呜呜
收到回复时，程云珂正按郑梅给的格式填写“作品推荐分析表”。
除了只考虑社会意义的政府，任何公司或机构购买作品版权时都会仔细衡量其商业价值。
所谓商业价值高，就是文的数据好，以及取景复杂程度。
文的数据好意味着书粉多、作品名气广，一定程度节省宣传费用并自带第一集观众。而取景复杂程度意味着预算考虑，同样是两千万的投资，星际大片绝对没有办公室小甜饼讨制片人喜欢，特效开支太大，想做好很难。
《欲买桂花同载酒》的立意不错，强调了无条件“爱国”非无条件“爱皇”，立意很不错，过审没问题。
主要人物就是女主和家人，其他配角的形象也很丰满，整体的事业线升级与前扬后抑的情绪线处理得非常到位，文笔也极好，在后续宣传工作中绝不会拉胯。
而网文中的冷题材，放在影视圈并不一定是冷门的，甚至可以说是大热。取景也不难，只要找到合适的古代搭景和一条街，再加上皇宫、几个可以充作战场的山丘，书里八成的取景点就都能搞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数据。
这点程云珂仔细想过了，有“夜不语”那本误打误撞被她捧红的《女将军她一心向剑》在先，案例非常好借鉴，就是让文收20多万的“职业读者”大大先帮着在新章里推文，再由自己这个没啥粉丝但不愁流量的国民黑找个合适的时间发博推文。
不管那些读者喜不喜欢这本文，起码热度到时候肯定不会缺。
当然，考虑到她已经盯准“星悦”版权部，就得再针对性地补充一些内容。
作为一家经纪公司，“星悦”买小说版权自然是给自家艺人拍。因此，除了以上两点，还得考虑公司内是否有适合拍这部作品改编剧，又正在上升期，公司愿意为之砸钱的女艺人。
程云珂哪知道公司都有谁，便直接打开电脑，点进公司官网看签约艺人总库，然后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罗梦，去年才拿了最佳新人演员奖，演技还行。
不过进局子了。
张青语，体育特长生，有过武术功底，长相也是比较飒爽的那一挂。
但她也进局子了。
程云珂：……
当事人没什么想说的，就是这公司能用的女艺人都好“刑”。
可能人真的是越有钱越容易学坏，也或许就是各人早已定性的品行问题，总之，饶是程云珂很努力地在公司官网上找了，也总共就找到2个合适的女艺人，其他艺人全被贺总打包发给警局，以后是踩缝纫机还是做圆珠笔不得而知。
看着那一共就列了2人的“推荐星悦出演艺人”，她默了下，终于还是厚着脸皮把自己也填了上去。
好歹也要有三个备选项吧！不然版权部岂不是一看就觉得这小说买回来“没钱途”，直接把她给拒了？
硬着头皮在屏幕上打下“程云珂：粉丝少，流量高，曾因自救手法上过热搜，形象负面但本身并非三观不正之人，可以考虑出演本剧女主”的一波“客观分析”，她只觉自己羞耻得简直脚趾抓地，决定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便又一次登录微博。
刚发私信过去时，她几乎是每隔三、五分钟就要点开微博看看，生怕错过作者在线时间。但两个小时过去，作者仍没上线，她情绪就渐渐冷静下来，认真填写作品推荐表。
这次上微博，她其实也做好了作者仍没上线的准备。
发现消息这么快又再次999 ，她感慨了下黑粉在骂自己这件事上的执著和闲得慌。
有这时间看几部好看的电视剧，或者和朋友、爱人出去约个会……做啥不好？非在她这个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本人的身上浪费时间，尤其还产生的全是负面情绪。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撇嘴，她直接清空消息列表，而后看了眼置顶对话框，想着作者大大什么时候才会回自己，却发现最后一条消息是13分钟前，且是连续三个正泪如雨下的“苦涩”表情。
程云珂一愣。
这个表情……是拒绝她的作家经纪人合作邀请了吗？
抿唇，做好自己已经被拒绝的准备，她心微沉地点进对话框，旋即愕然瞪大眼。
啥？她被作者大大举报封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