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捉虫）
就这么想证明她是个不配评价他们的废物？
程云珂轻笑, 转头看向江翔：“导演，我可以找老师们借些设备吗？”
看着在线观众已经飙到六千多万的直播间，江翔整个人乐不可支, 看程云珂的眼神那叫一个喜爱和亲切, 哪有什么不乐意的, 当即笑眯眯点头：“当然可以。要是现场没有你想用的设备就说, 我让人帮你去其他节目组问问。最好快点哦, 尽量在半小时内准备完毕。”
是友好表态, 也是把她钉死在舞台上, 说什么都必须完成这次“自证表演”。
程云珂比划了个“ok”的手势, 便放下话筒, 跳去台下找工作人员要设备。
观众席哗然一片，手里举着的灯牌不自觉搁在大腿上, 皆交头接耳。
“程云珂真的要表演了？可我记得她以前不是也上过很多节目，唱歌跳舞啥的都很拉胯吗？”
“是啊！我还记得她和我家哥哥一起接受采访时亲口说的, 没学过乐器，那她唱歌跳舞乐器都不会, 到底能表演什么？”
“我看她就是死鸭子嘴硬。刚刚怼我们哥哥怼上头，现在被下脸, 不肯道歉呗。不过没关系，等她那傻逼表演结束了，还是得道歉！”
“她不会真以为嘴上哔哔几句，自己就真有对别人指点江山的实力了吧？笑死人了。她的业务能力不是有眼睛和耳朵的人都知道？等会我就要把这句话还给她！”
…………
等在后台的郑梅急得直跺脚，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唱歌跳舞？云珂, 你不要逞一时之气, 日后时间长着, 暂时和他们服个软也没什么，总比表演砸了后被迫道歉来得好看啊！”
“我确实不会唱歌跳舞。”
在郑梅倏地瞪大的瞳眸注视中，程云珂淡定道。
“但今天这事我心里有数，不出意外是稳的，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啊！！！
要不是周围外人太多，郑梅简直想抓着程云珂狂摇。
好不容易借邱一鸣那事儿在部分人眼中重新认知，让她来参加这个节目也没指望能得多少人气，只是想着赚点通告费，顺便看看能不能在新boss面前刷点存在感。哪成想她要么不说，一说就直接把节目95的秀粉得罪，还要和人家精心学过歌舞的练习生现场battle……
动动脚指头都知道这场表演的结果吧？
她宁愿不要程云珂先前因会怼而得来的那部分路人好感，也不想现在就反转，让那些网友心情复杂不说，还平白增了新黑料。
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死！
瞥了眼导演组方向，郑梅拧眉，试着给程云珂提建议：“我看你上次在楼梯上自救的反应速度挺快的，是不是自己私下看过什么？你想想看能不能搞出个有特色的舞蹈来？”
程云珂：？？？
她忍不住质疑：“郑姐，虽然我没学过，但现场编舞应该比学跳舞还难……吧？”
郑梅脸一红：“我这不是着急嘛。”
手安抚地搭在郑梅肩上，轻轻拍两下，程云珂安慰她：“放心啦，我的表演一般人都搞不定，有能力搞定的也不会出现在这个舞台。至于有特色的舞蹈什么的，且不提外行和内行没得比，就算我创新点，融入你说得武术技巧，可根据第一期他们的自我介绍，目前留在台上的仍有1个学过武术，2个学过杂技。人家可是专业的，我不过班门弄斧，咋比？”
她说的在理，郑梅认可地点点头，旋即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猛地扭头，顾不上抽筋般一疼的脖子，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程云珂：“你居然把练习生们在第一期中的自我介绍全背下来了？！”
背下来？
程云珂愣了下，想说自己就只是按她说的看了一遍节目，开口前才反应过来是系统升级效果，便点点头：“算吧？不过只是暂时记忆，应该过段时间就忘了。”
说完，她就和道具老师交涉起自己需要的设备。
看着不远处那道认真的倩影，郑梅眼眶微热。
她是让程云珂把往期节目看一下，从而了解流程。可这种嘱咐落在旁人耳中，顶多只是看下导演组和导师们的信息，程云珂却连那些早已被淘汰的练习生一起，全都牢记于心，生怕自己出了什么错。
难怪呢。前两天她还纳闷这丫头虽然变开朗了，却奇怪地连带着对娱乐圈的进取心也没了，原来只是用“无所谓”这道防护罩包裹着自己，装出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私下对工作比从前更拼。
这样挺好的。起码那些讨厌她的黑粉再难看出她的弱点，也就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精准伤害到她。
是心理医生给的建议吗？
想到自己先前无意中察觉程云珂去看心理医生的事，郑梅敛了敛眉。
她不敢问。
算了，先看看情况，发现哪里不对再说。
参与录制的练习生曾多达101个，考虑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节目组自然各种设备和道具都有准备。再加上程云珂要的东西都不算太少见，很快便凑了齐。
就是道具老师看她的表情比较奇怪。
而后，直播间及现场众人便知道为什么道具老师表情那么复杂了。
实在是程云珂要的道具太离谱！
酷炫折光的黑色舞台上，两张长方形桌子对称放置，桌上放有生红豆、毛线、剪刀、玻璃杯等画风完全不一的各类物品，离观众最近那侧则摆了个架子鼓，鼓面上还有把小巧的咖色尤克里里。
怎么看怎么像赶集时的路边摊好吗！
别说台下观众了，就是导演组和三个舞台经验丰富的导师都一脸懵，完全看不懂程云珂到底要做什么。
直播间，秀粉在弹幕里狂舞地嘲笑起来。
[我他妈笑死。程云珂是不是以为自己用的道具够奇怪，就是表演有创新，可以力压哥哥们了？]
[？？？是我看错了吗？毛线？剪刀？杯子？这能干啥啊。]
[她是准备跳舞吗？鼓上舞？可我还看到话筒了呀。也不对，如果是唱歌为啥还要放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尤克里里和架子鼓是要表演音乐特长吗？那也太鲁班面前弄大斧了吧。来参加节目的哥哥们基本擅长的乐器都是满级。至于她？一曲《两只老虎》差不多。]
…………
现场观众们也是差不多看法。林怡更是假作讶异地用手捂了下嘴，眼中却有笑意闪过。
解语晴一会儿看看程云珂，一会儿看看导演组，忍不住手握成拳地轻轻捶自己腿，看不懂程云珂的做法，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帮她。
卞峻峰和程云珂今天上午才见面，简单互相说了下名字就没了，完全没有交情，自然不会对她多在意。
可他反而是在场第一个变了脸色的。
因为他注意到了被摆在右侧桌上的那台电脑以及旁边熟悉的黑色方形设备。
rc-50x，一款用于loop station的经典工具。
台下一片嘈嘈，程云珂不动脑袋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一律听而不闻，只将让工作人员帮自己准备好的道具们一一摆在从前习惯了的位置上，而后反复走动找感觉。
似想到什么，她蹙眉纠结小会儿，又跑下台问道具老师要了本子和笔，而后坐下来，在本子上副苦思冥想样地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计划什么。在场所有人，包括导演江翔在内，都心痒难耐，偏偏为了勾场内外观众的好奇心，镜头说什么都不能给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约好的半小时，江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三维导师方向比了个手势。
收到暗示，林怡抬手假装看了下腕表，开口，面露为难：“云珂，大家已经等你半小时了……你看？”
“好了。”
将中性笔反过来在本子上一嗑，笔尾咔哒按动，笔头便收了回去。
程云珂起身，十指交握，反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保持下身不动，左右转腰，稍稍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朝导演组方向点点头，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只见程云珂用塑料铲将筐中红豆挖起，又轻抬手腕地倾斜角度，前后抖动。红豆从塑料铲中滚落，颗粒分明的沙沙声带着白噪音般的治愈感，经过话筒放大，成功让原本喧嚷的人群一静。
她又拿起旁边的毛线团，左手食指与大拇指将之一段一段地抻开，右手握着剪刀，“咔嚓”一声响再次录入。
分明只剪了一下，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没有停下，与方才红豆入筐的颗粒声交错，便有了一首曲子最初始的简单乐句。
每个部分的声音居然是不断循环的？！
在节目中前所未见的表演形式让观众们精神一震，下意识挺直腰背，对后续其他音效的叠加不自觉期待起来，就见程云珂剪完毛线后，又根据之前的试音，仿学古筝手法，在一根被提前固定住的毛线上拨弹几下。
区区一根毛线，竟发出三四种不同调子的音！神奇极了！
第三个被使用道具是玻璃杯。不锈钢筷子轻敲，“铛”的一声脆响，仿佛石子掷入小潭，在耳中震出圈圈涟漪。
似是对目前的效果很满意，程云珂几个大跨步走到架子鼓前，简单用嗵鼓、军鼓和吊镲打了一组节奏。鼓点是最明晰的，一下子让整个曲子的节奏感就有了。
直到这时，她才抱起尤克里里，坐在椅子上，对着话筒朗声唱了起来。
纤白玉指拨动琴弦，女孩轻声哼唱着副歌，头顶微绒羽毛发饰随着弹奏的动作微微摇晃，像乡间浩浩芦苇，似春日悠然微风，一股天然不矫作的纯粹感扑面而来。舞台光黯，一笼炽白直直照在她身上，发丝熠熠。
尤克里里避开了略显阴沉的小调，相比吉他略显“娇细”的音色使那明显无技巧的歌唱也透出几分清新活泼的简单感。特别程云珂节奏踩点很准，融入得好，自身声线又不错，还自配和声……
以现场表演来说，曲子完成度可以说非常不错。
早在看到那个黑色方形设备时，卞峻峰原本浮于表面的疏淡客气骤敛，坐正身子，凝视程云珂，眉头拧起。
所谓loop station，就是将多种乐器或人声一一叠加后，通过多轨道循环播放的方式完成乐曲制作，实现“一人一乐队”的表演效果。
设备使用方法摆在那儿，表演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就要重头再来，很容易讨巧不成反倒给听众或粉丝反带来负面印象，对专业能力要求非常高，极具挑战性，所以乐手们一般不会轻易在现场进行这类表演，
别的国家暂且不提，起码在龙国，敢做这样尝试的音乐人屈指可数。
何况外行？
可程云珂确实当众表演了一场loop station，并且不是简单的linear beat，而是用了很多道具，各种声音一层层叠录，技术含量毋庸置疑！
不是说没经历过音乐方面的培训吗？
她这表现可不像什么都不懂啊。
听着耳畔清新曲调，卞峻峰落在程云珂身上愈沉，俨然是陷入了思考。
乐声渐停，余音仍存。
程云珂的表演并不长，约莫2分钟。
可就是这短短2分钟的表演，硬是让原本对她十分看不上的现场观众们都闭了嘴。
端看如今全开麦都成了值得夸赞的点，就知道现场是多难搞定的存在。何况程云珂这一串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实则他们甚至没搞明白这效果到底怎么出来的。
总不能随便弄弄就能这么好听，还恰好所有音效组成的节奏都很统一吧？
但也不是每个人出门时都记得带脑子了，直播间仍有些和他们爱豆一样普通又自信的秀粉看完表演还在笑程云珂不自量力。
[笑话。就随便敲两下再把声音堆一起，就能称之为曲子了吗？那我也行，让我上！（开玩笑的，其实还是很期待哥哥的表演）]
[我还以为程云珂拿这么多奇怪道具是准备给我整个杂耍出来呢，没想到就这。这不有手就可以？]
[程云珂还说别人大白嗓，也没听出她多懂唱歌技巧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通折腾猛如虎，一看结果二百五”吗？整得好像多牛，摊手。]
…………
作为导演，尤其还是选秀节目的导演，江翔当然不会和直播间的这部分秀粉一样没见识。
也正因为他很清楚程云珂这场表演对音乐素养的要求和难度，此时看秀粉们的评论，才更有种看傻狍子的怜爱与同情。
傻孩子，还在喷呢？现在有多嫌简单，等会你们哥哥表演不出来就有多难堪。到时候悔不死你们。
将表演时随着动作垂在身前的头发撩到身后，拿起话筒，程云珂朝站在台侧的那个c位练习生弯眸：“所以，这个loopstation表演，你，或者说你们，能复制吗？”
练习生们脸色骤变。
无论程云珂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技能，歌舞就不用说了，武术、乐器甚至杂技，他们中都有人能大大方方站出来吊打她。
但谁能想到程云珂表演的是loopstation？！loopstation的难度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表演的吗！
光是这个类型，无论程云珂所用道具看起来有多简单，都足以让他们望而却步！！！
粉丝对偶像的期待总是很高，眼下这种情况，不表演还可以洗成他们被程云珂出乎意料的音乐水平折服，而如果硬着头皮表演，差不多效果还好，不小心出差错翻车才是真的丢大人了。
这么一想，还不如“法不责众”地躲人群里不出声呢！
从得知补位嘉宾人选到方才找茬，他们已经集体讨论过两次，自然清楚其中利弊。
何况能混娱乐圈且在“50进30”比赛上露脸的人都不可能是傻子。
于是，分明所有练习生都看程云珂不顺眼，也都看出她明目张胆的挑衅，偏又谁都不说话，只求救地看向导演组。
可导演组正对着在线观众数一路狂飙，俨然有冲上1亿趋势的直播间乐得前仰后合，明摆着不打算插手这么有话题度的事件。
他们只好将目光转而投向导师组，特别是林怡身上。
程云珂一开始可没打算怼他们，是林怡一再逼迫才“勉为其难”的！现在他们遭了怼，她不应该帮他们说话吗？
知道练习生们在看自己，林怡故意不转头，垂首，假作在看手中的流程本，心中暗骂一群笨蛋。
觉得程云珂说话难听，那就找粉丝们卖惨啊，让粉丝帮他们冲不就得了？非自己上！
现在倒好。
程云珂一曲表演风头出尽，他们丢了大脸，连带着她也不好再开口对她的不专业说什么！
见林怡也不搭理他们，坐在等候区的练习生们一阵躁动。
程云珂就笑呵呵地站在舞台上看着他们，见状，特意又问了遍：“真的没有人上台复制我的表演吗？你们是承认我有资格评价你们的表演了吗？也默认我的评价都是合理的？”
屁的承认和默认！
好几个脾气不太好的练习生气得脸色涨红，额头青筋都隐约爆出，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当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场观众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还好，直播间的秀粉们因为可以自行选择机位，看得十分清晰，也就无比心疼，并愈发讨厌一再故意为难她们哥哥的程云珂，说话十分难听，连诅咒她被泼硫酸或者清明节上坟的话都说了出来。
眼看秀粉发言越来越离谱，本为程云珂那张“只说真心话的巧嘴”而来的路人网友们实在是忍不住了。
[真的给爷整无语了。追星本身没有错，但你们追到三观不正、对错不分，这就大错特错了！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哥哥和林怡在挑火，顶多再加上个背后搞事的节目组，人程云珂明明是被咬得紧了才不得不反击。]
[你爸知道你妈背着她给你生了个哥哥吗？邱一鸣那些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局子里出来，你们就也想去挤一个宿舍了呗？]
[她的批评就是我看完表演最真实的感受ok？只想被夸不想被骂，就你们自己圈里玩过家家，别出来辣我们眼。再说了，明明程云珂并不是所有练习生都怼，中间有组练习生的舞台特别惊艳，她还给他们鼓掌了，偏偏最后一组不用表演就知道自己会被骂。呵呵，我看你们家哥哥比你们有b数得多。]
[你们哥哥让程云珂说的，结果怪她说得难听。你们哥哥让程云珂表演的，自己又接不住这个舞台，结果怪她不留情面。咋，话都你们说了呗？]
…………
自己哥哥被怼就让秀粉们够难受了，何况连自己也一起被骂？
弹幕登时混乱一片。
向来用“做人要沉稳”来标榜自己言行的郑梅此时亦是激动得在台下捂着嘴原地蹦跳。
啊啊啊啊啊！臭丫头这次也太棒了吧！！！
虽然她不懂loopstation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臭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个，但这显然比她刚刚私下建议的什么把自救技巧现场融合进舞蹈的建议来得靠谱多了！没看这些刚刚还眼高于顶的练习生现在个个垂着脑袋吗？
一个字：爽！
简直干得漂亮！
而事实上，别看程云珂刚刚的表演做得那么流畅，其实表演时心里也是虚的。
她是真的普通。
不是三岁能文五岁能武的天才宝宝，没拿过全校甚至全班第一，更没什么水平远超寻常人的精通特长。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做读者的经验特别丰富，爱看网文到一定境界了，甚至可以用“走火入魔”来形容。这点，曾被她痴缠多日的大学体育老师本该很有发言权，只可惜他不知道并到处宣讲她那句随口的“兴趣使然”。
八年追文生涯，程云珂看过的文极多，除了武力值爆表那类的直来直往型，也有许多“文化人”女主。
比如歌手。
爽文不就是要开金手指？普通人的日常自己就能过了，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网文里看。因此，即使小说女主只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十八线小歌手，那也是未来能专辑卖到脱销、各大音乐学院争相录取/邀请她、随便玩各种其他人轻易不敢碰高难度表演的大佬！
高二那年暑假程云珂就疯狂沉迷一本女主是歌手的爽文。每次看到女主被别人瞧不起，再用她精湛的歌唱技巧或乐曲演奏水平打脸，就整个人爽到飞起。特别是女主前期在选秀节目里从e班到a班的逆袭，打脸特别频繁，那是爽炸！
和后来缠着老师学武术一样，这个时候的她也蠢蠢欲动想体验女主的感觉。
福利院的物质条件肯定没有正常家庭好，但某种程度也算是因祸得福，有正常家庭提供不了的便利。
那就是来自各行各业的好心人，且其中不乏寻常根本见不到面的精英级专业人士！
就是那么巧，在程云珂蠢蠢欲动想还原那本娱乐圈文名场面的时候，有个全国巡演的交响乐团来他们福利院做慈善了。
这年头娱乐王道，古典乐是“冷门的高雅艺术”。能通过全国巡演盈利的交响乐团，必然是有一定水平和名气的。
被程云珂拉住求教的是乐团的小提琴第一声部首席。
那是个留着长马尾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穿着浅蓝色衬衫，气质温和，待她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高中生小姑娘也很周到，只是在得知她的来意时不由讶然微微瞪大眼眸。
程云珂脸颊微红。
她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很奇怪。
小说就是小说，有各种新奇的设定与故事扭转，怎么会有人异想天开到想把小说剧情在现实里还原？
但或许因为她的求教地点比较特殊，是被抛弃孩子们居住的福利院，导致那个首席思考了会儿还是应了下来，没忘和她科普：“我必须和你强调，任何乐器的演奏都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你想完全复制小说剧情，短时间内学会用小提琴、钢琴、马林琴、bbox等元素完成一曲loopstation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放低标准，只求有基本的悦耳旋律和有趣，就有一定可行性。”
找同事借了纸笔，他将乐团住的宾馆地址写下来给她。
“我们乐团会在这个城市待10天左右。这段时间，每天下午4点到8点，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个初入门的looper。也是巧，我是团里唯一爱玩loopstation的，在上个城市巡演时还买了个rc-50x，倒是可以给你用上。”
程云珂眼眸顿亮，宝贝地攥住那张纸连连点头，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找这个首席老师。
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学loopstation只是一时兴起，不爱枯燥乏味的乐理，老师没有说太多类似大、小调、清唱剧以及各类曲子风格区别的硬理论，直接教内里最简单的基本套路，歌词也是只指导她写了一小段然后不断重复。
道具的使用上，他特意选了即使在福利院也很容易拿到的玻璃杯、红豆等物，架子鼓与尤克里里也是街头随处可见的乐器，方便她之后自己找机会练习找感觉，说不定哪天还真能小说重现。
虽然他每次提到这事都忍不住笑，觉得不可能，但也再三提醒她千万别看多了娱乐圈文就冲动想进娱乐圈，那儿对女孩来说绝不是个容易混日子的地方。
…………
想到萍水相逢却待自己极好的老师，程云珂心口微涩。
千万别进娱乐圈什么的……唉，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啊。
关键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小说真的走进现实，她不仅在选秀舞台上表演了loopstation，还意外得知自己前世竟是追过文里的一个恶毒女配？
微不可查地叹声气，收起对人生无常的感慨，抬眸，看着台下那些仍在忐忑等自己后续表态的练习生，程云珂只觉无趣。
这些人脑子里只有红、赚钱、割韭菜粉丝，做事只想到好处，完全不考虑是否伤害到了无辜的人，丑陋吃相实在令人作呕。她喜欢的是娱乐圈文带来的爽感与快乐，不是腌臜遍地的真实娱乐圈。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粉丝喜欢你们？你们又真觉得自己配做/爱豆吗？”
拿起话筒，她一字一句，本就清晰的吐字在格外安静的现场愈显犀利。
“我不开口时为了讨好同样在劝我的导师林怡，一边话里话外都在介意我的不专业，一边劝我说点什么的是你们。等我开口了，也按你们的要求说了普通观众的真实想法，立马变脸说我言辞过分的也是你们。这么会挑重点杠，是我落伍了还是这年头预备役爱豆都这么会挑担子，哪头重就往哪头靠？话都由你们说，怎么不直接把字典署你们名字啊？”
“刚刚的loopstation是不是觉得很厉害？厉害到你们谁都不敢上台，只好硬着头皮认下方才还恼怒不已的评价了吧？可这只是一个老师教了我短短10天的成果！一天天嘴上说着自己多努力，敬业人设卖得飞起，结果歌唱不好，舞跳不行，脸也长得就那么回事。就好像一个厨子做饭难吃还非开饭店，被顾客嫌弃就让顾客自己上，没想到随便一个糖渍西红柿就吓到了。不觉得自己很搞笑吗？”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中，她走下台，在距离练习生等候区一米远的距离站定，讽笑：“也就幸好在场都是你们粉丝。如果是和我一样的普通观众，你们还不得让每个观众都上台表演一遍？那这个节目也别叫《create boy 101》了，叫《观众101》吧。”
全场窒息般的寂静。
程云珂的话就像一把开了刃的刀，锋锐冷厉，重重切开选秀爱豆口是心非的虚伪面纱，露出内里“圈地禁骂”的霸道无理本质。言辞过于尖厉，饶是一贯爱把“我们哥哥也很努力/棒/委屈”挂在嘴边的秀粉都有瞬哑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人家言辞过激？
没骂人，没说脏话，全是其他路人纷纷赞成的言论，哪儿有问题？
说人家不专业不配指点江山？
不提人家做出了她们哥哥自认无法复制的舞台，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外卖平台不允许顾客吃到苍蝇后给差评的。
何况人都是慕强的。
她们与其说在粉爱豆，倒不如说在买股，享受那种结论不定的刺激感。结果好家伙，e就算了，特么a班都不敢和出了名废物的国民黑舞台正面刚，这特么还买股个寂寞？
超下头好吗？
从热搜来直播间凑热闹的那群路人网友这回是真的爽了。
[怼舞台咋了？骂的就是你们这种干啥啥不行、割韭菜第一名的家伙！]
[卧槽！程云珂真的好敢说！不怕秀粉们冲过来把她给撕了啊？]
[这就是国民黑的底气吗？反正老娘干啥都被喷，那就自我放飞（捂脸）不过她这放飞我还挺欣赏的]
[据我丰富的吃瓜经验，这种选秀节目里面绝对许多人有后台。程云珂先是怼他们舞台，现在又说他们不配当爱豆，不会前脚结束录制后脚就被封杀了吧……]
[程云珂直言直语确实挺圈粉的，但谁让她只是一期嘉宾？等她走了，节目组热度肯定骤降。现在就是看节目组打算怎么处理了，稍微不当，这还算红的节目可就要凉了。如果打算踩程云珂洗回来，那她估计又要全网骂了，实惨。]
[？？？凭啥她被全网骂？我不是程云珂粉丝，但这事我站她。秀粉敢骂，我就敢喷回去。老娘键盘双11都要1000多才买得到，当键盘侠绝对也是一流的！]
…………
的确。导演组之前对程云珂怼遍全舞台的言论乐见其成，是因为知道这只会给节目带来看点和话题度，能获得他们想要的流量。但如今程云珂直接否认了这些人作为爱豆的资格，相当于否认了《create boy 101》这个节目制作的意义。
别奢望什么后续出圈了，之前的秀粉指不定还得掉一波！
想到这些选手背后的各方资本势力，副导冷汗直冒：“撤热搜！快把热搜撤下来！这才50进30。再让她这么继续说下去，咱们后面几期节目还拍不拍了！”
“撤热搜有什么用？她话都说出去了。网友真想传，只要不违法，多得是营销号乐意扩散相关视频，吸我们血完成kpi！”
江翔却拧了拧眉，对副导的安排并不赞同。
“那些网友可比你想象中叛逆得多！”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放任节目就这么凉了吧！”
另一副导急了，脑袋上本就稀疏的头发愈发危险。
“我们怎么和……交代啊！”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啊！”江翔忍不住爆了句粗。
程云珂这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点哪儿炸哪儿？搞垮他们原定嘉宾就算了，今天这架势难不成还准备把整个节目组一锅端？
看着没事人似的坐回嘉宾椅上的程云珂，他沉沉呼出一口气，调频到卞峻峰的耳麦，指示道：“让最后一组上台表演。”
不管后面具体怎样，直播还在继续，这期节目就只能咬牙。
闻言，最后一组练习生心态立马炸了。
上台表演？开什么玩笑！
现在早已不是程云珂怼不怼他们的问题了，而是在程云珂说了那么多后，他们怎么还有脸把自己明摆着糊弄观众的节目表演出来。
不说心虚与否，就是观众也不会接受啊！到时候节目组、网友、秀粉、程云珂四方对冲，他们这组绝对成为集矢之的！
他们是疯了才会上台！
可不上台的话，公司那边怎么交代？经纪人会不会骂他们？前期的歌曲版权投入等怎么办？
“快上台啊！”收到导演的催促，工作人员不耐地推了推他们。
半晌，他们彼此对视，终于狠心做下决定。
“导师、嘉宾、导演组，抱歉，我们决定弃赛。”
甫一上台，他们便齐齐90度鞠躬。
“之前是我们冲动，冒犯了程老师。刚刚我们想了很久，觉得程老师说得对。作为艺人，尤其是注重舞台的爱豆，我们应该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再出来表演和参赛。”
导演组瞬间气结。
艹！他们刚刚找茬程云珂的底气呢？知道没得蹦了就立马认怂，然后麻烦都让节目组解决？？？
最后一组直接弃赛，节目表面的平静算是彻底打破。
按照前几期“101进80”和“80进50”的套路，每次淘汰人，大家都是一波眼眶红兄弟情，这次却5人“自我反省”后主动弃赛，其他15个被淘汰的练习生则是单纯因为水平和人气不够。
再联想程云珂方才说他们就知道诉苦和把渔网袜穿身上的话……
别说哭的氛围，现场连点比赛应有的热烈都没了。
晋级结果宣布得干巴至极，是连现场秀粉都觉得下头的地步，何况本就要求更高的网络观看者？
不用等公关人员对舆论的总结与反馈，光看直播间蹭蹭下跌的观看人数和关注数，江翔就知道《create boy 101》下期节目肯定要凉，急得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
但不论他再怎么后悔邀请程云珂和下午给她买热搜的事，这期节目的录制还是不得不至此结束。
如江翔所料，网友们对《create boy 101》这个节目并不感冒，但程云珂怼练习生们时说的那些话是实打实爆出了圈。
“话都由你说，你咋不直接把字典署名”、“这么会杠，你一定是挑担子的吧”、“都说让你别把渔网袜穿上半身了”之类的话网友们疯狂化用，到处可见“哈哈哈”声，笑得其他网友忍不住评论“住口！你们吵到我眼睛了！所以赶紧交出让你们这么嗨的段子来源，有快乐同享！”
压热搜有什么用？好奇心和大数据足够让这件事影响迅速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