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捉虫）
听到经纪人的话, 原本还在得意刷着《我和朋友的日常》这本文底下自己粉丝骂程云珂和她朋友评论的邱一鸣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就见经纪人颓躁地坐在椅子上, 原本整齐的头发早已被揉得凌乱如鸟窝。
“对，绿江拒绝了，说是那篇文里没有提及任何真实人名，且作品体裁设置错误, 现在已经改成小说了，人物、内容纯属虚构，不存在诽谤你的可能。”
登录工作室账号, 再次发文让粉丝保持理智，不要冲动, 方雨眉头紧拧。
“我刚刚给郑梅发消息, 没想到她也把钱退了回来。现在就看她具体怎么发声, 让水军和熟悉的营销号各类稿子都准备下, 不要被反击得太惨, 但总归还是我们处于弱势。你得做好这次会跌一大跤的准备。”
“我跌一大跤？就凭程云珂？”
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邱一鸣用力拍了下桌子, 脸涨得通红。
“她也配！”
想到可能会遭遇的众多代言解约和大笔违约金，方雨正烦着, 闻言很是不耐：“配不配是你说了算吗？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需要顾忌的两只手都数不完！等绿江这本文发酵，郑梅那边再运作一下，包括你粉丝之前差点把程云珂推下楼梯的伤人行为……这都不是抽烟喝酒说脏话这种多个黑料罢了的小事！”
起身，原地几番踱步, 犹豫了下, 他道：“这样, 一鸣，你用微博大号私聊程云珂说点好话，试试看能不能让她们稍微退一步，事后补偿钱还是资源都好说。”
“你让我去和程云珂说好话？”
邱一鸣难以相信地指着自己，刚想拒绝，就听身后一个工作人员怯怯插话：“方哥、一鸣哥……郑梅在微博发了我们和她的聊天记录和见面录音。包括昨天程云珂差点摔下楼梯的那段视频，也保存了营销号发的画质最好的一版，说是已经在警局备案，会给这些故意伤人的粉丝发律师函。程云珂转发之后，很多从前和她私下合作过的二、三线艺人也都在评论区表态了。”
“我他妈就知道！”猜测被证实，方雨“艹”了声，立马走到最里面的窗户旁，给熟悉的水军头子打电话。
等对方接电话的时间，他不忘指挥邱一鸣赶紧发微博表态，同时让工作室里其他人去粉丝群带节奏：“把那天去找程云珂麻烦的粉丝都剔除粉籍！就说我们不支持任何因追星而造成的冲动伤人行为，也不认为这会是我们家粉丝会做出来的事……”
工作室的人都应了声“好”。
驯化粉丝割韭菜，剔除粉籍保平安，这事他们熟练。就是有些意外会咬人的兔子不跳，程云珂以前那么包子，任谁都能踩一脚似的，猝不及防出手就一副要把邱一鸣搞到退圈的架势还真是吓人。
感慨归感慨，他们心底其实并不怎么慌。毕竟邱一鸣本就是资本的流水线产物，有后台，以前他们也处理过不知多少个黑料，早已对这档事得心应手。
自和追星认识的“小姐妹们”一起去拦了程云珂回来，余枝便一直心神不宁，去帮妈妈买菜都走神，一不小心就把米豆买成辣椒。
无他，实在是心虚与愧疚之意浓浓缠绕心头，使得她怎么都凝不了神。
她喜欢邱一鸣很久了。早在他还在选秀节目里争那11个出道位时，便已经成了帮他买投资商产品投票、追现场打call的粉丝，如今更是元老级的大粉，产粮无数。
但事实上，比起追星爱豆，她更多是把这个大男孩视作自己哥哥的替代。
余枝12岁那年，家里遭洪水，哥哥把她推进不知哪里漂来的塑料盆里，自己却被洪水冲走，再见时浑身是伤，眼睛紧闭。妈妈哭红眼，嗓子亦喊哑，却怎么都唤不醒18岁的儿子。爸爸亦枯坐在客厅一夜，眼里满是红血丝，怎么都睡不着……
第一次看到邱一鸣那张与哥哥长得有五分相像的脸时，她就震惊地捂住嘴，滚烫热泪从眼中汩汩流下，从此风雨无阻为他打榜。
在她心里，哥哥是全世界最温柔善良的人，即使是作为情感替代的邱一鸣也一样。
可经过差点真的将人推下楼梯的惊吓，短暂上头的情绪结束，她猛然意识到这不对。
小时哥哥一直教她“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于洪水中将她救下也是希望她以后可以好好的，而不是成为这般为个严格来说甚至“素不相识”的人便故意伤害和为难他人。
昨晚回到家，踌躇再三，她还是用自己的认证为“邱一鸣超话主持人”的微博号去私聊程云珂表示歉意，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是没看到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
想到粉了两年多的“哥哥”，余枝眼神空洞地凝在桌上一角，思绪微乱。
“嗡——嗡——”
被习惯性静音了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惊了余枝一跳。
给余枝打电话的人是后援会认识的“小姐妹”之一，昨天也去拦了程云珂。俩人关系不错，经常面基，一起追星买现场。
点击接通电话，她刚放到耳边，一句“喂”还没说完就被那头炸了锅似的惊叫声震得赶忙拧着眉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口头不忘安抚她：“你别着急。怎么了？慢点说。”
但等听完事情原委，余枝却是也控制不住情绪地拍桌而起：“剔除粉籍？！”
将电话按了免提，她赶忙点开微博，就见自己的微博不知什么时候被网友们扒了出来，艾特、评论与私聊消息全都99 。所幸她作为超话主持与元老粉，产粮时也不是没见过类似场面，倒也还算稳得住。
可下一秒，当她看到邱一鸣和他工作室发的微博，又去程云珂主页看了她转发的经纪人所发石锤证据，却是直接情绪拦不住地心态崩了。
她从他尚未出道便开始应援支持，前前后后花了小几万，有段时间自己都吃不起饭，只能一日两餐且无荤。
包括昨日去拦程云珂，也是他发文诉苦，还在她们给他接机时意有所指地说什么“有时候真觉得和一些人没认识过就好了”，神情无比颓靡，否则她们也不会疯了似的去找程云珂麻烦。
现在呢？
不仅石锤证明邱一鸣是主动找程云珂合作的，全程自导自演，白莲花演技比他在一些偶像剧里的“术后”牛得多，竟然还遇到事直接把她们推出去，说什么“以往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会永远强调理智追星，望大家监督”。
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工作室只言片语便将自己为之付出无数心神的“粉丝”身份剔除，邱一鸣亦没有丝毫践行昔日所言“你们对我的保护我都记在心里，希望有一日也能保护你们”的意思，甚至放任其他粉丝把她们这些“披皮黑”的微博号扒出来，与楼梯推人视频里的人一一对上并艾特首京警局，余枝眼眶一热，视线逐渐模糊，豆大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在衣服上打出小片湿痕。
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恍悟自己这段时日的愚蠢。
追星？替代她哥哥的存在？
他也配！！！
颤抖着缓了缓呼吸，恨恨用手背抹去泪水，余枝把自己百度云打开，将本以为永远不会发出去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整理成压缩包，点开微博，编辑长文。
【枝枝永远爱一鸣：首先，关于我昨日情绪上头，一时冲动，竟对程云珂女士有了推搡行为的事郑重抱歉，甘愿获得任何应有的惩罚。其次，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般举动，其中邱一鸣到底做了什么，以及追星邱一鸣这几年我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他做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我有很多话要说。】
在这字数过多，以至于系统甚至提示她是否要形成文章的长微博中，余枝细致剖析了自己为何粉邱一鸣，又如何醒悟自己在这次追星过程中日益扭曲的言行。
至此不过是正常脱粉言论，并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但偏偏她这微博里夹杂私货！
竟是以照片和视频的形式，把邱一鸣这几年具体谈过多少个“地下嫂子”、有女朋友还在拍戏时动作暧昧地撩圈内女星、利用接机粉丝对他的喜爱让她们替他骂一些对家、说着不收礼物实则只拒绝千元以下的小物品，五位数奢侈品牌礼物早已收不知多少个，甚至看她年轻漂亮喜欢他，还试探着晚上喊她一起去ktv，只是她家管得严，也确实对娱乐圈比较警惕才没去……
各种料都爆了出来！
种种行为累加在一起，别说是本就应以最高要求约束自己的偶像了，即使是实力派艺人，都得为自己被爆黑料之多寒颤。
真以为从出道就跟在身边的元老大粉是好得罪的吗？
原本还在骂余枝的网友们瞬间被她爆的料吸引所有注意，评论区瓜声一片。
[卧槽！我还以为邱一鸣主动找程云珂合作又装白莲倒打一耙的事就够让我震惊了，却原来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邱一鸣不是爱豆吗？爱豆还可以谈这么多女朋友？甚至有女朋友的时候还和女星暧昧？]
[超话主持、后援会管理人之一并且前前后后花了三万多追星，居然这还会被盖章是披皮黑吗？难道邱一鸣家粉丝门槛这么高？不是富二代追不起？]
[我滴个乖乖，这就是大粉脱粉的力量吗？好牛！这瓜我愿称之为年度前三！]
[？？？所以程云珂其实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邱一鸣的自导自演？啊这……能不能让邱一鸣也做几天国民黑啊，突然看他好不爽：）]
…………
一目十行地看完余枝的长微博，方雨只觉自己要脑溢血。
仰头，闭了闭眼，他努力想让自己心绪平静，却血液沸腾，躁气直冲心脏，整个人几乎要爆炸。
实在忍无可忍，他终于还是回头朝邱一鸣骂了句“我艹你妈！”
“谈恋爱就算了，我还能给你洗成正常情感需要，关键是你他妈居然用微信大号私联粉丝，还约人家去ktv？！”
一把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挥到地上，房间里除了化妆品的噼啪碎裂声，就只有方雨怒声斥骂。
“你真以为我有水军和营销号资源，就能给你只手遮天了？你能不能少让我在公关上费点心！”
邱一鸣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措手不及被曾经的粉丝爆出那么多大料，微信也被前女友们和其他好事者轰炸，可以说丢尽了人，更是整个人暴躁不已，闻言便冷笑着和方雨吵了起来：“那你别管啊。真以为我缺经纪人？麻烦你搞清楚，我喊你方哥是尊重你，不是怕你。都是资本手里的玩物，别真他妈以为我能红是你的功劳！”
“你！”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邱一鸣还会反驳自己，方雨被激得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提不上来。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生怕舆论愈演愈烈的助理只好硬着头皮介入。
“方哥，冷静。爆料而已，这个脱粉的就是一个什么后台都没有的普通人，我们回头把她微博和相关话题都封停，再让一鸣哥这几日避避风头就行了。现在主要是带一带舆论节奏，其他都可以稍后再说，解决问题比发火更重要啊。”
这倒是实话。
理智让他们分得清孰轻孰重，便没有继续争论，各自去联系人看看怎么把今天的事揭过去。
但郑梅并没有给他们自卫和反击的机会。
在让程云珂把扩写后增至三千多字的内容修改进第一章后，她又让程云珂转发了余枝的那条长微博，进一步将事态影响扩大，气得方雨直骂“死女人”，愈发忙得停不下来脚。
他也试着抛程云珂的瓜，无奈相比国民黑具体还能黑到什么程度，网友们还是对当红爱豆到底有多少他们想不到的瓜比较感兴趣。饶是他找了数批水军带节奏，也无法左右网友们真正好奇的对象。
一时间，言论发酵得愈发激烈。
邱一鸣工作室众人本觉得这次也和以往一般，不会有什么。毕竟无论程云珂还是那个脱粉的超话主持，都是没后台的普通人，肯定没办法和资本打，即使占据优势也只是暂时的。
但这个稳定的心态，在他们看到首页一则新微博的瞬间倏然而去，所有人都陡然生怕。
【龙国日报v：程云珂朋友写了本随笔经站方反馈，这本文并非随笔，而是不小心放错频道的小说。但从这本小说开始，衍生出的饭圈控评现象，程云珂经纪人关于邱一鸣近期行为的发文指控，警方收到的邱一鸣粉丝恶意伤人事件报案，以及邱一鸣超话主持人脱粉后的长微博发言都值得我们深思。文化自由的年代，奥威尔的“禁书”预言并未得以实现，赫胥黎对“娱乐至死”的担忧却在逐步成为现实。】
龙国日报是官方媒体。虽说没有龙青团、红星阁那般绝对权威，却也极高程度代表了龙国领导者对一些事件的态度。
经它这么一波发言，此前只是娱乐圈里的小打小闹“反黑”，瞬间上升到了整个娱乐圈都为之警惕的程度。
数家经纪公司连夜开会，努力找关系打听消息并揣度上面人的意思。方雨也接到公司方面打来的电话，要他把责任都往邱一鸣身上推，千万不能拉公司及公司其他艺人下水，必须及时止损。
正处于风浪中心的邱一鸣工作室众人更是实打实捏了把汗，赶忙将正先前发的“剔除粉籍”言论仔细修改，增加例如“配合国家管控娱乐圈的所有工作”，确保符合方针风向。
至于过于直白的说法会不会让邱一鸣的粉丝感到心寒并脱粉，没有水军继续带节奏的舆论又是否会让邱一鸣至此彻底被打入泥潭……
流水线产物罢了，一个不行就换一个，简单得很。资本来娱乐圈只是想赚钱，自然不愿引火烧身。
而身为被放弃的产物，方才还底气十足和方雨对骂的邱一鸣此时甚至连被通知的资格都没有。
有国家层面的媒体降维表态，这件事再没争论的意义，彻底被锤死，微博更是快狠准地立马禁言邱一鸣及其工作室，甚至跳脚比较厉害，多次发表过激言论的邱一鸣大粉也一起被封。
没了告诉自己说什么合适的大粉领头人和工作买来带节奏水军，剩下的粉丝也很难有组织力。如此一来，其他对这件事有看法的网友总算得以在前排露脸。
[好家伙，官媒不愧是官媒，一表态邱一鸣就被封号了。]
[看到邱一鸣，本追星人有点怕了，不会我家哥哥也背后这么多戏吧……不管了，先关注一波程云珂朋友写的“小说”，好歹有个提前的心理准备。]
[卧槽！程云珂不才是国民黑吗？这回居然成了正义的一方？我三观裂开。]
[有邱一鸣这个前车之鉴，我开始沉思，以前看的那些拉踩黑料和捆绑吸血营销不会都是其他人私底下找程云珂的“合作”吧。]
[劣迹艺人滚出娱乐圈！说的就是邱一鸣！这种人别说爱豆了，连艺人都不配！]
[你们看到他之前发了又删掉的那个律师函吗？笑死。诽谤？就你？以后娱乐圈律师函老子都不信了。委屈就麻溜的去法院，谢谢：）]
…………
见舆论甚嚣尘上，方雨却接了个电话后便整个人完全不复方才的焦虑紧张，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有闲心戴耳机听歌，工作室其他人也都都一副不知道做什么的局促模样面面相觑着，邱一鸣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咽了口口水，他试探着走到方雨身旁：“方哥，我……”
方雨直接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拿背对着他，理都懒得理。
不言自明的态度让邱一鸣脸色煞白。
他被放弃了？可他不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合作后稍微贪心了点，拉踩了程云珂一回吗？
凭什么别人做这事都好好的，只有他遭遇了这些！
等等！还有齐淑琴！
想到她，邱一鸣眼眸顿亮。
这次微博热搜最开始不就是她搞出来的，想踩着程云珂没有业务能力的事给自己刷实力派人设和热度？
作为“正文第一章”的他已经被搞了，她这个“封面”离得还远吗？语气忐忑等程云珂发声，倒不如他们主动出击！
这样想着，邱一鸣立马翻找出不知何时与齐淑交换的联系电话，走到房间最角落，原地踱着步，兴奋地给她拨了过去。
事实上，齐淑琴也气得要死。
她分明已经很谨慎了。即使对程云珂的业务能力早有了解，仍特意让助理去打听清楚，确定冯越对程云珂不满，也在拍摄过程中一再表露出烦躁不耐，甚至莫名其妙在休息时间就强行结束了这次工作，才让经纪人出手去买水军。
可他妈谁能想到玩艺术的这么离谱！居然真的就是在休息时间拍到最合适的照片，甚至还满意到连一夜都等不及，就当天进行了第二场合作？
放眼整个圈，哪个摄影师有过类似合作经历？
简直离谱！！！
郑梅这次也是真的疯。程云珂只是稍微开始反抗，她就什么都不顾，把邱一鸣往死里咬，甚至放话如果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帮邱一鸣，她就会认定为“特殊情况”并退款。
这不明摆着就是在威胁吗？！
眼见越来越多艺人在程云珂评论区“表态”，连带着这些艺人的粉丝也得意地唾咬起尚未表态却也曾经有段时间和程云珂在各大营销号“捆绑”出现的对家，逼得无论是否和程云珂“合作”过的艺人都不得不出来发声，齐淑琴再怎么气得牙痒，也不得哑巴吃黄连地也去她评论区发了句“加油”。
看着自己的粉丝们都在给自己点赞和帮顶，齐淑琴只能打掉牙把血往肚子里咽。
加尼玛的油！那是老娘买的热搜！老娘花的钱！怎么就成了你的洗白之路垫脚石？！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邱一鸣的求合作电话。
心知他不会再有起来的可能了，自己更是因他才遭了池鱼之灾，齐淑琴连基本的面上交情都懒得维持，直接冷笑一声：“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一起。有拉着别人陪你一起当傻逼的功夫，还是多想想那么多代言的违约金怎么赔吧。”
而后便直接挂断，还将他一键拖入黑名单。
滚吧臭傻逼！要不是你找事，老娘能花了钱还屁都没得到吗？！
至此，邱一鸣凉了，齐淑琴算盘落空，事情热度算是到了最顶峰。
割韭菜方面精明得出了名的莎莉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热搜宣传机会，原本应该充分预热，而后在下周才出来的新一期封面投票竟是今天就在官网上了线，还特意艾特了程云珂，美名其曰“不应该让认真工作的艺人被误会”。
程云珂拍的那张封面一经晒出，莎莉官博下有一瞬的寂静。
那是几欲令人窒息的美。
椅子的阴影在地面拉出长长一道，微黯折光浅浅映照出女人的身形。她颓郁倚在椅子上，手臂垫在脑袋下面，肤雪胜玉，海藻般长卷发慵懒披散，发丝垂落，面庞隐于其后，美得绰约，空洞的眼神诉说着她对什么的渴望、不甘与浓重的绝望，极致的颓丧与病郁扑面而来。
吊带裙将玲珑身段勾勒，金色细闪是幽暗沉沉中唯一的亮，似深海鲛人，偏又连歌声都不曾出便足以惑人心绪。
再加上程云珂如今在邱一鸣事件中是受害者形象，全程一句谎言都没有过，反倒是网友们对她频出恶言，补偿心理正浓烈。不论日后态度如何，起码当下确实是立时转发无数，彩虹屁之丰富差点让人以为她是当红顶流而非国民黑。
[卧槽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好美！漂亮姐姐康康我！]
[一直知道程云珂好看，但今天是真的第一次知道她能好看到这个地步！绝绝子！]
[？？？说好的程云珂不会拍平面呢？这么绝美都是不会拍，圈里岂不是大半木头人（捂脸）]
[呜呜呜呜呜，美艳型小说女主的脸我有了！还可以代入病娇美人！实在是太美了！颜狗落泪]
…………
就连莎莉也因“及时表态”得了好一波水军与网友真假混杂的夸赞，高低上了个小热搜。
程云珂绝美莎莉封面这个话题更是直接冲上热搜第一，出圈是显而易见的了。
见状，齐淑琴粉丝急了。
就算姐姐也给程云珂留言了句“加油”，可能过往那些龃龉都是营销号谣传，他们可以不继续骂程云珂，资源方面却仍是得“亲兄弟明算账”。
他们姐姐都来莎莉拍第三次封面了，还未登刊过，总不能这次依旧还是陪跑吧？尤其还是陪跑的一个半黑不白的“国民黑”，说出去也太难听了！
这样想着，他们立马加购莎莉往期杂志，而后疯狂给齐淑琴拍的那张照投票。眨瞬间，齐淑琴的票数便远超程云珂三倍之多，并且还有继续拉大差距的趋势。
“可惜你有的只是热度，虽说形象相对洗白了点，但真正愿意为你花钱粉丝没几个，莎莉这期封面最后肯定还是齐淑琴的。”
看着不断拉大的投票数据差，郑梅遗憾地咋了咋舌。但想到邱一鸣那家伙面临的巨额违约金，还有方雨那家伙砸了一堆公关费在已经被资本放弃的流水产物身上，这两天肯定气得都要吃不下了，她就又乐开了，转而美滋滋地和程云珂一起画大饼、盘前程。
“不过我们日后只要操作得当，早晚能彻底洗白，让你通过正常工作就赚到足够用的钱。不过说真的，这回要不是你在微博发了推文博，你朋友又通过在绿江发文和用你找冯越拍的照片当封面，把前期舆论铺垫到位，我们还真不一定能翻身仗打得这么漂亮。”
又想起之前在莎莉等电梯时，自己差点说漏嘴，幸而程云珂及时拦住自己，郑梅认可得直点头：“我之前还以为你在娱乐圈待三年也没什么长进，没想到是低调做大事、扮猪吃老虎，这很可以。”
先是冯越，现在是郑梅，程云珂感觉自己都快有些习惯这种莫名其妙但就是被夸“干得漂亮”的无厘头情况了。
看着热搜榜上自己的名字以及网友们对自己早已清楚的事疯狂讨论和惊叹，她只觉心情复杂。
穿书前5g冲浪的吃瓜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成为瓜本身。世事难料啊。
至于郑梅一直在可惜的莎莉封面，她倒是无所谓。
反正都是那个钱，上不上有什么区别？
再者，国民黑也有国民黑的好。网友们不对她抱有期望，她就没什么业务压力，多自在啊。
尤其是听郑梅不断念叨如果能上一期莎莉封面，之后时尚资源会多好、通告会多多，稍微想象了下忙到睡觉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咸鱼躺追文的生活，程云珂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程云珂看得很开，齐淑琴却并不能看开。
的确，她人气是这次四个受邀拍摄封面艺人中最高的，投票数也是毫无悬念的一骑绝尘。
可一个时装集团办的杂志，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谁不清楚？
宣传和销量啊！
别看她的封面投票数据漂亮，那都是粉丝集资购买杂志给她刷出来的，而不方便“共享”的具体服装销量，程云珂穿的那条概念款吊带短裙预定数直接吊打她二十几倍！！！
莎莉得眼睛多瞎才会发现不了真正有带货能力的艺人是谁，其他时尚品牌更不可能对此忽略不见。
请了程云珂就宣传热度有保障，如今又证明了她在发挥良好时极为优越的带货能力，时尚圈估计都会对她的价值重新估量。
那她拍这期封面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钱花了，热度都是程云珂的。
封面拿到了，却石锤证明程云珂的衍生价值比自己更高。
她竟生生自己挖坑自己跳，只因一时贪心，就把自己搞成了程云珂的垫脚石？！
“啊！！！”意识到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齐淑琴懊悔地抓着自己头发，低声咆叫后，满口咬牙切齿地念着“程云珂”三个字。
竟敢踩着她上位！这梁子她们是彻底结下了！
无论如何，至此，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一夜，网友们全都化身瓜田里的猹，通宵冲浪吃瓜，不断感慨娱乐圈真乱，唾弃邱一鸣的同时，也对程云珂这个认定已久的“国民黑”去掉部分有色眼镜重新打量。
特别是“职业读者”那本《我和朋友的日常》作品，由于是一夜搞垮当红爱豆的“最大功臣”，收藏数直接破了二十万，直接成为绿江数得上的高收藏“爆文”，底下夸封面和催更的人更是几万条，可见龙国爱八卦的猹到底有多少。
但程云珂对所有催更评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大家都是读者，能一日几十万字地舒爽追文，谁还乐意拼死拼活日更三千？不然她最开始怎么会选“随笔”体裁？
反正系统蓄能还没完成，她便趁着下次抽取随机任务前拼命享受自己难得的自由时光，并很理直气壮地认定自己这是在完成“每日追文1小时”的任务，虽然她真正追文的时间连10小时都有了。
除了三餐还要下床，她整日窝在床上，左右两侧的床头柜各放一大袋零食，薯片、果冻、辣条……应有尽有，边快乐追文边吃。
只要不去想难说会不会更坑的下一未知任务以及不到一周的寿命，她的日子就过得那叫一个巴适！
升级提醒是半夜三更响起的。
【叮！恭喜宿主成功升为c级读者！请继续加油，成为更优秀的职业读者！】
程云珂本睡得迷迷瞪瞪，被这猝不及防的机械音吓得整个人一哆嗦，瞬间惊醒。
还没来得及发起床气，下意识转动并理解了这个提示的大脑便让她眼眸蹭亮，喜形于色。
卧槽！升级了？！
她不敢置信地点开系统面板，就见相关数据果然大有变化。
【宿主：程云珂（61w／50w）】
【职业：c级读者（终于小有名气啦，是行内新锐哦！）】
【生命值：4天21小时33分】
【今日任务：追文1小时（未完成）】
【随机任务：任务池蓄能中，尚未抽取】
右侧原本仿若学校门口五毛钱一本练习簿的图标也变了。
新本子是粉色封皮，材质看上去有点像卡纸，一看就比之前的贵，少说值1块！
想到系统之前说升级时自己会变得“更加健康、肤白貌美、智商提高”，程云珂赶忙起身，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过去把卧室灯按亮，而后凑近镜子看自己的脸。
嗯……好像毛孔缩小了点，嘴巴也没之前那么干，更水润了。
不错不错，系统升级还是很牛的嘛。考虑到持久性，这护肤效果起码值个十多万！
点点头，程云珂正准备躺回床上，眼角余光瞥到房间最角落的书柜，已经坐到床上的半边身子骤然一僵。
她震惊地回头，再次看了下书柜里的书，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能看清上面的书名，而不是原先一片模糊的朦胧，这才意识到系统所说的改善到底有多厉害。
“身体健康”和“肤白貌美”的效果都很明显能看出差别，“智商”却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主要程云珂也没去测过自己的智商，网上那些所谓的“智商测试”又十有八九是瞎搞的，根本不可信，这就很难看出升级后系统给她带来的前后变化了。
想了想，程云珂去书柜上拿了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回来。
别看原身总是被骂业务能力差，实则私底下一直有偷摸努力，房间里堆了许多专业书，还都特别硬。如果出现在书店，程云珂自觉自己肯定会目不斜视就路过的那种。
前两天程云珂还试着翻过，然后就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当实力派艺人的天赋，催眠效果一流。
这次会不会好些？
期待地盘腿席地而坐，将书摊开，放在膝盖上，程云珂看了起来。
…………
眨了眨自己忍不住逐渐眯起来的眼，她有些失望。
不感兴趣仍然不感兴趣，该犯困也依然犯困，看来智商提高得很微不可查啊。
兴奋劲过了，困意再次席来，她便又窝回床上。
但第二天早上，她就知道自己智商到底提在哪儿了。
“艺术是生活的真实的反映，表演是一种按照人的天性本身的规律来进行的有机的过程，因此演员最重要的是体验角色的情感感受……”（注1）
坐在床上，顶着头凌乱的头发，程云珂目光呆滞地木然念着昨晚在书里看过的内容。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过目不忘，但这个短时间记忆能力，是真的恐怖！！！
系统给的升级福利好牛！！！
如果是有野心的人，比如各种事业型爽文主角，得到这个金手指，估计立马开启打脸逆袭的涅槃人生路。
可惜程云珂只是个咸鱼。
于是……
看完一本仙侠文的新更内容，程云珂美滋滋地咧嘴：“哎嘿嘿，记忆力变好，作者大大藏的伏笔我都能想起来，看文的快乐又变多了！”
咸鱼躺追文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只可惜，无论程云珂再怎么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仍有强烈事业心的经纪人郑梅都不会允许。
“虽然你没能上莎莉封面，但穿的同款吊带裙却是销量极高。还没正式上架，还在预定中呢，就直接成了莎莉当季爆款，齐淑琴成了封面却同款衣服销量平平，更是把你的带货能力给衬了出来。”
郑梅应该是在片场陪其他艺人，说话间，时不时就要和这个“老师”、那个“哥”打招呼，忙得很。直到走到处安静的地儿，才压低声音和她说了新通告的事。
“时尚资源那边大部分还在观望，我在努力给你接触。倒是综艺节目那边，有个选秀节目的通告，本来邀请邱一鸣当新一期飞行嘉宾，没想到被咱们连夜搞完蛋。节目组经过和其他导师、嘉宾的讨论，也问过投资方，就决定干脆邀请你。估计到时候会让你指导一下选秀学员们的表现，或者是助演啥的，得看他们的具体安排。”
选秀节目？？？
原本懒散靠在床头接电话的程云珂登时坐起，眉头紧拧，一口拒绝：“不行啊郑姐！我又不是选秀出身，唱歌跳舞别说和其他导师比了，估计连那些参加选秀的艺人都不如！这让我怎么指导人啊？我被人指导还差不多！”
“你以为人家请你是真想让你指导学员？”
郑梅撇嘴。
“人节目是直播和录播并行的，看中你这两天疯狂刷热搜的流量了。你只要去，就能给他们带热度，谁管你到底有没有水平、会不会指导？你要觉得心虚，到时候就少说点。不过我觉得导演不会放你就这么没了镜头，肯定会cue，你还是做好准备。”
“总之，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后天上午的机票。你今明两天抓紧看一看《create boy 101》往期节目，了解一下他们节目的套路和规则。实在不行，你就去网上搜一搜时下流行的彩虹屁，拼凑拼凑，背下来。”
说完，郑梅无视程云珂求救般“郑姐、郑姐”的呼唤声，直接挂断电话。
看着程云珂不断发来的微信消息，她摇摇头。
这丫头，认识那个新朋友后性格虽然比先前大胆些，也知道反击了，事业心却不知怎么一坠到底。
且不说她和公司还有17年的合同，提前解约需要付违约金，单是想以后日子好过，做什么不需要花钱？就是她最近的新爱好追文，等文章入了v，不是还得花钱买？
以她这得过且过的态度，换任何一个没什么耐心的经纪人估计早就放弃让她起来的事了。那些“私下合作”多简单方便啊？
郑梅当然不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性子，也看惯了娱乐圈这些腌臜。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放弃程云珂，不过是她于她有恩。
当年她女儿突发疾病，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而这个手术又是出了名的昂贵。即使她在娱乐圈混了多年，有不少灰色收入，也是连老底都给出去也仍缺两百万。偏偏那时候，她手里最得意的艺人白雨思跳槽了，带走无数资源，导致她找别人借钱都给不出合适的报酬，差点耽误了女儿救治。
尽管分开时闹得很丑，为了女儿，她不得不仍厚着脸皮去找已经找已经跳槽到“飞鹰”的白雨思，求她借钱给自己。白雨思不借便罢，居然见都不见，还说自己也没什么钱。
分明圈内都知道她最近正准备带资进组！怎么可能没钱！
明明当初如果没有她护着，白雨思早就被那些资本潜规则了。可结果她遇到事，白雨思别说帮忙了，还直接带着资源跳槽，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完全是落井下石。
郑梅又气又恨，甚至来不及从飞鹰出来，泪便不自觉流满面。
就在郑梅已然绝望之时，往常她最看不上的程云珂朝她伸出了手。分明是被家里教育得完全没有主见的窝囊性子，被吸血、被“伏地魔”，反抗次数屈指可数且力度极微，那次却背着家里疯狂接了好几个“私下合作”，然后把钱都给了她。
郑梅记得那是个有些阴沉的下雨天。
窗外雷鸣声声，大雨倾盆，树叶被打得摇摇坠坠。她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街头，浑身被淋得湿漉漉。
“郑姐，我把钱转到你银行卡了。200万，不够的话再和我说。反正我这合作来钱快，轻松。”
还没到20的女孩面容尚有几分稚嫩，眼底依然充满让人不喜的怯懦，笑容却是娱乐圈少见的纯粹。
“郑姐的女儿很可爱。我记得她上次去片场，还分过棒棒糖给我。希望她赶紧得到治疗，恢复健康，也别让这么在乎她的妈妈伤心。”
说到最后，似是想到自己那心里只有弟弟的妈妈，她垂下眼眸，语气微低。
程云珂说得似乎简单，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尤其郑梅作为她经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每次被骂上热搜时都会躲家里哭，还私下去见过多次心理医生？
…………
记忆回笼，想到如今大有变化的人，郑梅轻笑。
算了，云珂过得开心就好，能有个让她把注意力集中的新爱好也不错，起码不会再总是被那些恶评伤到。至于娱乐圈那些七七八八，都有她在后面把控着。
比如这次的选秀综艺，表面看起来她只是让程云珂去赚了点不合适的钱，却少有人关注到，《create boy 101》的赞助商正是“星悦娱乐”最大股东。
想到自己前两天打听到的公司高层变动消息，侧倚在墙上，郑梅若有所思。
天朗气清，云朵霄白。少许微风掠过，是机长们最喜欢的天气。
程云珂刚下飞机，就被闻风而来媒体们团团围住，询问她关于自己受邀作为嘉宾参加《create boy 101》一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