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燕尔新婚正妙年4
中间摆着的博山炉内袅袅青烟本是起静心凝神之效的,但此刻似乎失了灵。荣令蓁眼见着陆舒宴领着程燕时从她身前经过,一边叫柔声抱怨:“二郎莫怪,昨夜与燕时妹妹叙旧便忘了时间,今日起的晚了!”说着停下脚步看向荣令蓁,先是啧了两声,继而响起她一如从前那般娇柔有力的声音:“昨个儿没看清楚,果真是生的娇美,难怪将我们燕时妹妹都比了下去~”
程燕时别扭的往后躲了躲,似乎想要离开这个令她不舒服的环境,陆舒宴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从小她就和二郎亲厚,府中也就她和二郎的关系最好,娘对二郎亦是劳心劳力,从来什么都是以二郎为先。但自从荣令蓁出现后,二郎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对她这个长姐冷落非常,对于娘更是处处不敬,父亲好歹也是他的父亲,怎么他对着父亲就如同对着仇人一般?她想不出别的缘由,直到母亲出宫后与她说二郎这是长大了,顾着夫人便不顾陆家了!又因对方是荣家,故而二郎需得处处为荣令蓁考虑?
总之,一切都是因为荣令蓁!
而今日恰好程燕时被她连拉带哄的带到了此处,那定然是要用上她的。
“弟妹,我是二郎的姐姐,这是二郎的认下的妹妹,说来若是没有你,我的弟妹可能就是燕时妹妹呢~”说着陆舒宴将铁青着脸不知所措的程燕时拉上前来,差点撞到荣令蓁身上。
陆元叹的脸色亦是不好看的紧,双目似凝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冰刀,看向还欲再说话的陆舒宴,正欲说话之际,荣令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知晓啊,不过二郎他心悦的是我,所以便娶了我,我二人亦会为燕时妹妹好生挑一门亲事,不叫别人欺了她去。”说罢又笑吟吟的问:“大姐姐是不喜欢我才在我进门的头一日这般行事吗?”
在场众人谁都能想到这一点,但谁都料不到荣令蓁竟会就这么大剌剌的问了出口。陆元叹亦是微微吃惊,原想她该不懂这些,毕竟王府与荣家父兄姐妹哪个不宠着她,可她的剑走偏锋倒是让这一屋子人哑口无言起来,那他也乐得看那些人吃瘪的模样,阴恻恻的看了一眼陆舒宴只轻飘飘的说了句:“大姐夫今日怎么未曾陪着来,我前几日查案的时候倒是在扶玉阁中见过大姐夫。”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陆舒宴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小褚氏慈蔼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哪里轮到她不喜,你是我陆府的儿媳,莫要听她与你玩笑,你是不知你这个大姐姐最是喜欢与人玩笑,就连我也时常被她那似真似假的玩笑气的整日吃不下饭!”
“那您可真是忍辱负重,好生不易啊!”荣令蓁顺着小褚氏的话说了下去,却又不知她说错了什么,满屋子的人神情古怪的都看向了坐在主位上,此刻脸色铁青陆晟。
荣令蓁抿了抿唇,看来她这是说错了话,回去得看看书,学学她们这些人是怎么说话的了,否则她看这辈子她也仍旧会被荣府上下当作个猴耍。
“不说这些了,你既嫁了进来,以后有的是我们玩笑的时候,”小褚氏给了陆晟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又继续说:“我和侯爷等二郎这杯茶已经许久了,转眼间我们二郎也到了娶妻的时候……”说着竟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荣令蓁最是欣赏小褚氏这矫揉造作的模样,但她却是怎么也学不来,什么细声细语、温和柔婉,连拿帕子擦起眼泪来的模样都楚楚动人,别说是陆晟看了会怜惜,就是她一个女子也要忍不住去怜爱。
“请世子、新夫人敬茶。”有两个女使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
陆元叹瞥了那茶盏一眼,面无表情的端着茶,还是在陆晟面前跪了下去,只是并未曾开口,只将茶递到他手边。荣令蓁看看他,他有他的坚持,她认同,却不能也如他一般行事,双手奉茶:“爹,请喝茶。”
陆晟的脸色稍霁,额间突突的跳,看着向来不喜的长子,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亡妻相同的表情,失望参杂着些厌恶,说是冷漠倒比冷漠还要冷七八分。什么时候,他与他父子间已经如此这般了?陆晟接过二人的茶,从身后仆从端着玉如意赐给这二人。
小褚氏还真的流了几滴泪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即将向她敬茶的陆元叹与荣令蓁,谁想陆元叹却站了起来,对荣令蓁说到:“这是姨母,你且敬就是,我稍后带你去见娘。”
荣令蓁头疼起来,恍惚中又回到了上辈子一样,她小心翼翼的端稳茶杯,极力避免再被这滚烫的茶水烫到,谁想这回陆晟没有多大反应,倒是小褚氏小声低泣了起来,手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杯茶,边哭边说:“想必姐姐看到你九泉之下亦能得些欣慰,我这苦命的姐姐终究是没看到二郎娶妻的这一日,二郎也长大了,懂事了。”
陆晟皱了皱眉看着无动于衷的陆元叹看样子就要发火,小褚氏含泪饮了口茶后,陆晟按捺不住,气恼至极的看向陆元叹,起身就要踹打:“懂什么事?简直不成个样子!”
小褚氏猝然起身带落了两杯茶,那两杯热茶悉数向荣令蓁倾倒而来,荣令蓁心中大骂一句,然躲避却是不及,眼看着两杯茶就要倾倒于她手臂上,最终却只染了一丝热意,剩下的悉数被横空伸过来的一只手挡去。
这一场闹剧终是在茶盏破碎与陆二婶的尖叫声中停了下来,小褚氏拉住动怒的陆晟,荣令蓁慌了神,却还是赶忙将他的衣袖拉起来,手臂上已经红了一片,当下也不顾这边究竟如何收场,连忙拉着他往外走,一边低声数落:“你挡什么挡?”
“我怎能不挡?”陆元叹看着还在给他吹伤口的荣令蓁,心下那点不快又悄然消散了,她在意应当只有他。
虽然烫伤的地方很疼,但是他还能忍,若是她定然是忍不住的。
荣令蓁一边吹一边滴起了眼泪,看来上辈子他的确不喜欢她,即使她对他表明过心意,也被他冷冷推开,他不喜欢她,她又能如何?当然是否定自己对他的一切喜欢,收回所有肆意说出的喜欢。
“哭什么?”陆元叹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眼中的又是心疼又是欣喜。
谁知荣令蓁抬头看了他一眼,泪眼含光,盈盈惹人怜惜,只不过那里面的光却有着短暂的怨恨与冷意,陆元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片刻后她就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但你以后还是要为我挡,毕竟……我一个女儿家,又生的娇美,虽……虽不如你们京中女子娇贵,但我的肌肤也算是……”荣令蓁顿住,与陆元叹对视一眼,脸渐渐红起来,试探着说了四个字:“油头粉面?”
身后又细微的响动,细细听来都是压抑的笑声,陆元叹看着她渐渐红起来脸,也笑了笑,轻轻吐出四个字:“肤白若雪。”
荣令蓁清清嗓子,正色道:“对对对肤白若雪”而后又问陆元叹:“你以后读书的时候,我能不能也许读书,虽说我不喜读书,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教我?”
“好。”陆元叹只希望这不是她一时兴起的事。
二人说话间也就回了小至斋,他们到时府医已然上门,为陆元叹包扎一番,又留下个药方说了些要注意的事项后也便离去,二人坐在饭桌前吃起了早饭。吃了早饭便往宫里去,这便是去谢恩的。
再出门时天色看起来便不太好,走到了半道马车外果然下起了雨,荣令蓁掀起来车帘向外看去,这雨下的还不小,劈里啪啦的落在宽敞的石板路上,车顶也被雨打的响动不已。荣令蓁瑟缩了一下,这春雨还真是凉。陆元叹则是倚在迎枕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正举着一册书看,余光瞥到了她瑟缩的举动,忽然一笑,专目看问她:“比叶州那场雨如何?”
他为何又想到了叶州,但荣令蓁还真的又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的雨仔细想了想,终是歪头苦恼道:“我也不知,那时候我哪里顾着看雨!”
闻言,陆元叹桃眼里又是一亮,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来,一手握住她还挑着车帘的手,清冷醇厚的声音响起:“那你顾什么了?”
随着她的手被他拉下车内霎时间暗了下来,他坐在她的对面,但二人几乎已经是紧靠着了。荣令蓁心跳得快,抬眼看向正看着自己的陆元叹,心虚的转开眼,又被他“嗯?”的一声给臊得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看向他:“有人在我哪里顾得上雨?你是不是想听这个?我告诉你啊我只有防着你的意思,并无他意,你可不……”荣令蓁的声音陡然而止,钻进了另一片温热之中。
得到满意答复的陆元叹又凑得近了些,碰到她脚软温热的脸颊,一点点的向她还在不断开合的嘴唇移去,最终将她唇边未完的字眼个个吞入自己的口中。荣令蓁被他推到了车壁上靠着,身后的小窗不断有冷风吹入,后脖上被冷风激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而身前却因为他的渐渐放肆而温度直升。
冷热交加之间心如雨擂,跳得渐渐比头顶车盖上胡乱落下的雨珠还要乱。
荣令蓁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好在陆元叹及时放开了她,却是没有放过她,还缠绵在她颈间,若有似无的碰触,惹得荣令蓁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忍着羞怯,推开了他:“到宫门了!”
陆元叹脸上却连一丝赫色都见不到,略哑的声音带着几丝朦胧的热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你的口脂没了。”说话间他是桃眼清明,神色端正淡然,放佛方才那个将她推到在车壁上的人不是他一般!
荣令蓁摸了摸自己又热又红的脸瞪了陆元叹一眼,却还是认命的用大拇指擦去他唇边红艳艳的口脂,一边擦一边抱怨:“那我怎么办?都怪你吃了我的口脂!”
这话被刚停下马车,伸手要敲马车的魏蛟正好听了去,当下便憋不住笑了出声,身后马车上的晴空也下了马车,见到伞下的人那副憋笑模样很是不解,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你笑什么?”
荣令蓁气得捶了陆元叹一拳,怎么也不肯出马车。
陆元叹耐心的将她唇角的嫣红揩去,又将她的衣襟理了理,甚至将她的两支珠钗扶了扶:“我错了,下次我提前为你准备好口脂可好?”
魏蛟全程竖着耳朵,方才马车行驶间声音过大他是半点没听到,但此刻他却是能听到的,心里甚至还遗憾自己究竟是没有听全!
片刻功夫陆元叹便躬身出了门车,衣袍轻撩,单手举着伞下了马车,对晴空道:“夫人要补些口脂胭脂,你速去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