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是花时肯独来2
话虽如此,回去的时候荣令菀还是拖着林宗靖让他把荣令蓁送回去。林宗靖应声答是,在荣令菀殷切的目光下,几人踏出靖明院。一出门几人就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颈,盛京今冬倒是冷的出奇,这还尚未冬至,便已是日日呼啸着北风,天色昏沉,还不到傍晚,天色却早早的暗了下来,就彷佛天幕被盖了一袭昏黄的轻纱一般。
林宗靖提过来她手中的一沓账本,一边对她交代:“你姐姐说的话你可记好了,日日待在府中便是,有事便派个小厮来府上。”
荣令蓁被凉风呛的咳嗽了两声,一手扶着额前被风吹乱了的碎发一边点头:“姐夫放心,这么冷的天,我才不出门呢!”
林宗靖见她诚恳,也便不再提这事,又想起来宫中有趣的事,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可听说近来圣上纳了几个妃嫔的事?”
荣令蓁点头,杏眼转向他身,心中不祥的预感就像是低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凉意贴着脸一路沿袭到头皮。她抱紧手中的暖炉问他:“姐夫听说了什么?”
“你大概不知,宁王以前在京中被指过婚,谁知他那年被贬至叶州,指婚的陶尚书当年也因贪污落了狱,太上皇仁善,其子发配边疆充军,其女则没入内廷司,太上皇对她还时有照顾,比一般宫婢还要亲厚些。听说圣上在皇后宫中见到的一位司制便是那位故人,正是蓁儿你之前寻的那位姑娘。”林宗靖说到这里眸中带了几分探究,不由好奇自己这位看起来旁事皆不关心的妻妹是如何知晓那位陶首辅化姓为李的女儿就在内廷司制局。
荣令蓁显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意,反而急切地问:“他纳了李若拂?”同时她亦后悔起来,若是当时她心狠一些,这个李若拂就完全不会出现在皇帝的眼中!
她看起来完全不曾理解他的深意,且若是他知晓了那李若拂究竟是什么人,他可不会心软,为何要留这么个人活在世上?若非荣令蓁心软便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歇了试探她的心思,终究她是为了荣氏好,为了荣氏好,便是为了菀娘好。只对她说:“不曾,只是放了那位司制出宫。皇后进谏纳那女子为后妃,皇帝犹豫三番终究是不曾纳其为妃。”
荣令蓁霎时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重生以来总算是有件事做成了,如此一来,整个后宫无人能与姐姐相抗衡。即使荣氏祖上发家于杀猪匠而后历代经商,上辈子为京中人所诟病之家世也无法撼动姐姐的中宫之位。毕竟上辈子姐夫可没有这么快封赏二哥为侯,是在流言实在无可抑制时才草草封了二哥侯爵。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大门口,却见穿着绯服金冠的陆元叹,他站在台阶下正欲上行,官服肃重端穆,腰间的玉带更是束的极紧,将他的身形束的更为挺直,气质则更清贵严肃。
荣令蓁陡然一见他这副模样,着实是有些慌乱,毕竟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的模样,偏生他穿这身圆领宽袖官服的时候愈显华贵潇洒愈加引人注目。便多看了他两眼,冥冥中却感觉他和上辈子的他不同,上辈子他是没什么温度与情绪的,可如今的他,即使是一模一样的他,虽清隽依旧,却是温和一些的。
林宗靖弯腰便头看着眉目含了情一般的荣令蓁,不由取笑:“蓁儿不如走近些看,看看陆刑书是否真如传言一般是——绯衣刑书,冠绝京华?”
荣令蓁涨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脸,不满的说:“谁看他了,又不是没见过他!”
陆元叹这也是这么多日以后第一回见她,却也不想刚好在这里见到了她,心中也是直打鼓,观她红扑扑的脸颊,就像是天边隐约升起的晚霞一般,面若云霞,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多看几眼。但究竟碍于这众目睽睽,低头撩起绯服下摆三两步的就到了二人身边,与她点头间对林宗靖言道:“你这是要出门?”
林宗靖好笑的看着想看又不敢看荣令蓁的陆元叹,他夹在二人中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回陆刑书的话,正要送在下的妻妹回府,不妨与我一道,我二人一同护送她回府,有事也可边走边说。”
他揶揄的口吻不由让陆元叹一时语噎,只颔首说到:“林统领请。”
林宗靖大步先下了台阶,只留下后面二人和一众仆从。荣令蓁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抱着暖炉,身后的人像是在等她一般,与她亦步亦趋的一同下了台阶。一高一低的台阶正如她一高一低的心绪一般,她和他的距离并不近,但她似乎只要稍稍往后偏头就能看到他绯色的身影一般。
“你……”
“我……”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荣令蓁转头瞪他,陆元叹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路,对她说到:“我近日很忙,便未曾去看你。”
“谁要你看了?”荣令蓁转头看他一眼,眼瞧着就要到马车跟前,又鼓足勇气说:“你就不能多穿些,就非要那绯衣刑书的名头?”
陆元叹看了看在魏蛟手中的大氅,却不言语,唇角微微上扬,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看着她犹带嗔怪眼神,不忍拂意,只点头道:“知道了。”
荣令蓁这才上了马车,陆元叹同时招手,魏蛟已然将他的马牵了过来。
明明这二人只有些少年情思而已,但林宗靖却好像看出了些别样的亲昵和熟悉,好似已经成亲多时一般。
但他知晓分寸,这种事可以心照不宣,但此时还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也便歇了打趣他的心思,也翻身上马,二人行在马车之前。
“可是案子有眉目了?”林宗靖问到。
陆元叹神色不变,微带了三分寒意,他不答反问:“听说北戎军使还在盛京?”
林宗靖点头,忽然看向陆元叹,二人对视间,他问:“我就说京中这些老东西怎么敢?”
这也许是京中某位与北戎勾结的结果,但他已有眉目。京中近来的种种不过是他们想将京城搞乱,就怕其后还有阴谋。
“仍需证据,目前只是猜测而已,还请林大哥近日加强宫中护卫,这是我审案时看到的一个图案,还请林大哥帮忙看看,是否在哪里见过?”怕就怕宫中会出事,他说着将袖中的叠的整齐的一张纸递给了林宗靖。
林宗靖接过收在袖中。
荣府门口早已挂起灯笼,昏黄的灯笼随风飘摇,晃的人影散动,荣令蓁捂着额头下了马车,陆元叹与林宗靖也早下了马,正等在马车外面。
“蓁儿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府跟你姐姐复命了!”林宗靖拉了拉自己的大氅。
荣令蓁微微下蹲,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姐夫相送,姐夫快回去吧!”
“你呢,你要去哪?”她抬头就问陆元叹。
“刑部还有些事。”他穿的依旧单薄,脸色却因一路骑马而又些泛红。
他公务在身,荣令蓁也不好说什么,只将手中的暖炉仍给他:“给你。”
陆元叹下意识的接过来她仍过来的东西,好似之前已经接过无数次一般娴熟,二人相视一眼后,倒是魏蛟的笑声先响起。
继而谢挽星的声音陡然响起:“蓁姨你怎么才回来?我和大哥等你半晌了!”
荣令蓁转头看去,谢挽星朝他们奔来,正撞在陆元叹身上,而荣府门下赫然站着神色不明的谢持静,在昏暗的灯影中,他仿佛与他身上所穿之玄色锦衣一般都融进了黄昏之淡淡的暗雾中,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与凌寒。
令她无端的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