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疏影浮动水清浅3
荣令茝默然一笑，只因是谢持静，她才这样思虑。又因她是皇后，荣氏一门荣辱全系于她甚，否则她又何必顾着这些颜面，还不得不为蓁儿早早的挑好一门即使是来日静儿亦无法撼动的婚事。如果此番不成，她只有将此事告知谢徵了。
“不过我听说国公爷已将程二姑娘收作义女，太上皇这才想把长公主府的沅儿赐给陆家那个小世子呢~既然你对他无意，那我便去回了太上皇。”荣令茝安抚中带着试探，她岂不知荣令蓁说谎时是什么模样？
果然下一刻便见到荣令蓁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与不甘，但最终还是咬唇说到：“那便如此。”
她就等着看，谁嫁给他会有好下场。
可如此一来，哥哥就没了妻子。反正那傅沅也不是什么善类，就由着她去祸害陆元叹，那岂不是圆了傅沅的梦，不行！
“不行，不能是傅沅！”荣令蓁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低声说道。
荣令茝低头笑了笑，捏了捏荣令蓁的脸，温声对她说：“蓁儿啊，看清楚你心中想的是什么，有些事过了可就过了，此事不急，你回去考虑一番再来与我说。”
“我考虑……”好了，后两个字在荣令茝有几分严肃的目光里，她到底没说出来，只低下头喃喃：“好，我考虑。”
荣令茝摸摸她的头，有问她：“我打算过些时日安排场宴会，届时你进宫来，我们一同为静儿选几位小娘子，任他自己再行挑选。”
“他是你儿子，你挑的，他还敢说不是。”荣令蓁向来觉得姐姐对静儿就是过于宽松，什么事都依着他，才让他养成了个管天管地、管她束她的性子。
荣令茝嘴角微微上扬，已有了纹路的眼周也随着轻轻漾起来一层淡淡的弧度，在她提起谢持静时不由闪过了几丝忧虑，转而捏着荣令蓁的脸说到：“你还是我妹妹呢，你怎么就敢说不是？”
“我和他不同，我是姐姐最喜爱妹妹。”荣令蓁糯糯撒娇起来，荣令茝没有推开靠过来亲昵依偎的她。
依稀记得上辈子好像也有个宴会，只是那日她饮酒过多，许多事记不清楚，反正她差点失足落水被人救起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之时就已经在坤宁殿了。谢持静接连杖毙了女使内官十余人，这场宫宴并未为静儿选到合适的女子，倒是为那位北戎王子完颜烈赐了婚，正是冯柊的义女华阳郡主。
不过那都是明年开春的事情了，谢持静在江淮足足待到了第二年春日才回京。而京中却早已刮起了一阵联姻之风，从秋至冬，再到春日又历经夏日，她才在几番辗转之下，嫁进了陆府。
就像是姐姐说的，她得看清自己，回府几日后荣令蓁日日都一遍遍回想，一遍遍否定，然后循环往复，像是被困在原地，来来回回，但奈何她总是心中清楚却又不清楚，说出去的话和做出去的事完全不像是她能够控制的一样。
一想到明日还要上门去找陆元叹商量相山之事，她就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不知几回后才渐渐入眠，梦中却是恍惚中到了相山。
相山冬日银装素裹，满目皆是素白，几番周折后，她恍然在高处雪松下看到一袭锦衣正站在雪中的陆元叹，这衣服她看着眼熟，正是死前他穿的那件灰色长袍，彷佛这灰色将他也染成了灰色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他看着他眼前的一座新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他站了多久，肩头已积了寸余的雪，彷佛整个人已被封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一般。
荣令蓁走轻飘飘的到他身边，却看到了那双本应淡漠的眼中流露出来浓重的哀意，满布血丝的双眸在雪中哀伤分明，猩红又黯然，一改往日淡漠。冻得有些发青的脸上带了些已经紫黑的伤，锦衣染血，鬓发凌乱，几缕碎发落在眉目之上，颓然之中还带着几分难言的愧疚。
清清浅浅的雪越积越厚，厚到覆盖天地，引人不由生出些怜他之心。
她伸手抚了一把他眉头的雪，却只是徒劳。
一时怔然，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
她和他早已是生死之别，今生的她不是她，今生的他也不是他了。
她该转身离开的，转身却看到了那新坟上写着的赫然刻着——
“故嫔陆门荣氏之墓”几个字，这寥寥几字在青黑色的石板上显得格外的萧索肃穆。
荣令蓁缓缓抚向那石板，她看到了自己的坟墓？原来此处是她的埋骨之地？这是她死后不久的日子吗？他这样对着她的坟墓又是为了什么？原来他对她也有惦念？可她为何被他葬于相山，她便是如此的不堪，连他陆氏祖坟都入不得？
可他又为何这样的站在她的墓前，为何她活着的时候他不曾留恋，倒是她死了，他却如此，他究竟要她怎样？荣令蓁簌簌的流下眼泪来，竟然是心疼他多过恨他。
她忽然明白，很多事，不能分清谁对谁错。开始就错的离谱，如若她再多活几年，他和她也许不会这样。原以为她死后，他会过得快活些，谁知他也会为了她伤神失魂？
荣令蓁正天旋地转之际，又只见梦中情景一换，却画面一转，山花已然烂漫，他正一身素衣的端立在马上。魏蛟的声音朦胧响起：“大人，如你所料，祖坟里夫人的墓被盗，也不知是谁这般缺德，好在您提前将夫人另埋他处了。”
陆元叹微微颔首，抬手挥鞭，轻轻的“嗯”了一句，策马离去时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盛京城。
荣令蓁不禁疑惑起来，她的坟墓不是在相山吗？怎么祖坟里的她还被盗了？而且她的坟都被盗了他怎么还能如此之冷淡？当真是不把她当作什么要紧的人！
正欲随他而去的时候，她却被晃的睁开了眼，天色已大亮，窗外的冬日初阳正透过窗格照了进来。她揉揉眼睛才看清楚眼前两个女孩子不是晴空晚照而是宋锦与林翠沉。
“蓁蓁，快起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宋锦将她烘烤的暖和的衣裙送到她被窝里，一边往起拉着她。
荣令蓁正因那个梦有些伤神，实在有些恹恹，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今日是什么日子？”
宋锦的声音陡然大起来：“你忘了，今日是中秋佳节，晚些时候帝后还会登城楼与民同赏圆月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买些首饰衣物，再为陆世子挑些礼物你好上门去问他讨地，而后再一同进宫的吗？”
林翠沉抱着胳膊站在宋锦背后，摇摇头，按照大哥教的话说到：“荣令蓁你不如去求陛下吧？何必靠自己去要这块地？反正你是陛下的半个女儿想要什么他陆元叹还敢拒绝不成！你就是要他，他也只能……”林翠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捂嘴笑笑了，又继续说：“他也只能跪倒任你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