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夏季的晚风还带着白日里的几丝燥热暑意，轻轻拂起五条悟散落下来的发丝。
听到太宰治亲口承认他曾是个人类，五条悟心中没有半分意外，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太宰治没有撒谎。
他曾是人类，只不过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变成了如今这样似鬼非鬼、类似于咒灵的存在。
一个人类有可能变成咒灵吗？
除了在死后因被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诅咒而生成的怨灵，这世间所有的咒灵都诞生于人类的阴暗面，拥有六眼的最强咒术师没有遇到过其他像太宰治这样的相似案例。
虽然也不排除认知错误的可能——以为自己曾经是人类、实则是咒灵的幻想，但……
都无所谓。
五条悟凝视着黑发少年那双映着夜色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扬，他带着莫名愉悦的心情，毫不客气地问：“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假的吧。”
太宰治挑起眉，这是已经在私下调查过他了。
“是真的。”他开口，接着又漫不经心地、像是随口一说般地补充道，“其实我从一开始说的就都是实话哦。”
什么意思？五条悟眯了眯眼，是说自己刚诞生不足一个月没有任何记忆吗？
“你这句话听着就不像是真话。”他不满道。
“不信就算啦。”太宰治耸耸肩，见五条悟似乎还想问，又道，“说好了的，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其余都是隐私～”
“臭小鬼。”五条悟嘀咕了句，暂时放过了他，没有追究下去。身形一动，他上前用力揽过太宰治的肩，直接把人扯了个趔趄，“回去了回去了。”
“喂说不过就动手啊！要摔倒了！”正对着他站的太宰治被迫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怎么可能，摔不着你。”五条悟拎起他的领子轻松就把人调了个个，一边暗自整理着手下小崽子的个人信息。
目前已知他过去是人类，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还有待考证。
在人类的时候，十有八｜九混过黑，这也可能是自己查不到任何信息的原因——既然身份灰色，政府那边自然也不会有档案。
哼，现在不说不要紧，对于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五条悟一向很有耐心。
迟早把这小鬼的底都给翻了，他想，隐私什么的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
之后的几天很是平静，无事发生，失去了同伴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虽然情绪低落，但为了即将到来的姐妹校交流会，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训练。
与此同时，躲在高专内部一处地下室的虎杖悠仁也开始了自己的私训，负责教学的五条悟只在一开始授予了训练内容和方法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上次两人交流沟通的成果还是卓有成效的，白日里五条悟若需外出，会把太宰治寄放在虎杖悠仁这里，让自己的学生看好他，等晚上回家的时候再来接他。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守承诺”，不让两人因私下合作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表面信任被一些小事影响，太宰治很识相地没有乱跑，也没有捣乱，一连好些天都乖乖地陪虎杖悠仁看电影吃零食，或者自己玩游戏。
见状，受到五条悟特地嘱咐的虎杖悠仁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毕竟——
“要时刻保持警惕哦，不要轻信太宰的话，他可会骗人了，如果他借口要出门你又说不过他的话，就直接上手捆住他好了。”拉着他说话的同时，五条悟递上了一根相当结实的麻绳，态度看着倒是十分郑重，“总之有任何问题的话，悠仁及时和我联系。”
虎杖悠仁：“……”
虽然五条悟说过太宰治是“头号危险分子”，但由于到目前为止，虎杖悠仁都没体验过对方的“危险”，他不但无法对这份“郑重”感同身受，反倒想起了不久前太宰治的声声控诉，不禁在内心吐槽老师的手段看起来真的很“虐待”啊！
而且这话可以当着太宰治这个当事人的面说吗？
不过最后满心无语的虎杖悠仁还是接下了那根麻绳，不管如何，他还是信任老师的，如果仅仅是“捆住”的话，好像也不是件多为难的事。
可能是这种警告似的嘱托起了作用，太宰治除了偶尔会吐槽电影的情节，虎仗悠仁设想中的“骗人”桥段根本没有发生。
“这个弟弟就是幕后凶手哦。”从游戏机上抬起头的太宰治冷不丁地说道。
“……！”被紧张刺激的情节所感染、正聚精会神观影的虎杖悠仁一个没注意，不断输送的咒力停滞的刹那，立刻就被手里捏着的咒骸一拳揍飞。
“太宰——！”他大叫。
剧透什么的……真是和老师一样恶劣啊！
“还没习惯吗？事不过三哦。”完全没把虎杖悠仁怨念的眼神放在心上，太宰治晃着腿，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打完一局游戏的手顺势拿起就近搁在地上的桃子汽水，熟练地使唤，“嗯？没啦，悠仁再帮我拿一罐，要草莓味的～”
虎杖悠仁：“……”
越来越过分了，连这两步路都懒得走了吗？！
吐槽归吐槽，虎杖悠仁还是认命地起身去架子上给黑发咒灵拿饮料。
“下次我一定不会中断了！”虎杖悠仁把饮料罐放到沙发边上，一边不服气地说道。
太宰治瞥了眼已经被贴心打开的罐头，把视线移到了粉发少年的身上，虽然频率逐日降低，但这些天他没少挨揍，不过由于恢复得快，脸上却也没多少痕迹。
除了眼神更加坚定了，他的精神面貌和过去一般无二，仿佛曾经死过一次的经历在他的心里没有留下半分阴影。
太宰治心下一哂，突然有点明白为何五条悟热衷于当鸡妈妈了，因为在腐朽残酷的咒术界中，像这样无知又无畏的少年人实在太容易摧折了。
“加油哦，你可以的。”太宰治像模像样地鼓励道，“不过我作为助教，悠仁还是要更礼貌些，要对我使用尊称哦。”
虎杖悠仁：“……”
这算哪门子助教？！除了吃喝睡觉玩游戏之外就是时不时打扰自己“上课”。
而且你不是被五条老师托管在这里的吗？
然而瞅着那张看起来还没他年纪大的笑脸，不知为何，虎杖悠仁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让他喊“太宰老师”也实在喊不出口。
虎杖悠仁维持着欲言又止的无语表情好几秒钟，眼见太宰治又低头开了下一轮游戏，最后搔搔头又坐回自己的沙发一角，继续观看先前被打断的电影，不过只看了五分钟，已经找不到那种紧张感的他只能又换了一部影片。
大约半小时后，门突然从外被人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太宰～走了！”五条悟边走边喊，过于熟练的语气让他看起来像个每日接送学生的家长。
“今天早了许多时间啊。”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背后传来，一听就还没动弹。
“和校长约了会面，你快起来，别玩了！伊地知还在外面等着呢。”五条悟走到太宰治跟前，居高临下地催他。
“那么急，你可以跟人谈完再来接我嘛，我打完这把，好不容易要破纪录了……喂！别动啊！”
突然凌空的失重感让太宰治不满地抱怨出声，眼睛却还是放在switch的屏幕上，双手也没有松开游戏机，大概真的是破纪录的紧要关头，他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就不再抗议了。
五条悟熟练地捞起少年的腰，夹到自个腋下，仿佛那是可以随时打包带走的随身物品，一边道：“悠仁，你再坚持两小时，我们先走了。”
“……嗯，五条老师再见——”话音还未落，虎杖悠仁就眼睁睁看着白发教师提溜着黑发咒灵离开了。
门“啪”地被合上。
“……真的不是人鬼情未了吗？”虎杖悠仁嘀咕着，把目光挪回了电视屏幕。
……
夜幕低垂。
伊地知洁高在校门口等了约莫十分钟，就等到了自校园漫步而出的五条悟，他推开车门下车，出声招呼——
“五条先生……？”话尾莫名变得有些迟顿，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吃惊的画面。
“嗯。”五条悟顿了顿，疑惑道，“怎么这副表情？”
空气里飘荡着从swtich中传来的游戏声，伊地知洁高看看五条悟，又看看被他单手挟着的少年，沉默了两秒。
“呃，没什么……”
是他大惊小怪了吧？五条少爷提着一个人很正常啊？又不是抱……何况这也不是人类……呃，咒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这咒灵特殊啊，有什么好吃惊的？
伊地知洁高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坐进驾驶座，同时透过后视镜看着五条悟将人送到座位上，再关上车门。
叮叮当当的游戏声在安静的车内响了数秒，五条悟突然看向后视镜，提醒道：“开吧。”
“……好的！”
车子在寂静的山道上行驶了一阵，忽然，五条悟毫无预兆地说道：“停车。”
伊地知洁高一愣：“啊？在这里停吗？”
“嗯，你先去找校长。”
伊地知洁高：“……？”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这是最强咒术师的要求，伊地知洁高还是依言照做。
“真的不用我等……”伊地知洁高降下车窗迟疑道。
“不用不用，你赶紧走吧。”五条悟像是不耐烦地挥了挥空余的那只手。
伊地知洁高：“……”
所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要带着这咒灵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