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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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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宁澄恢复意识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嘤——”

    见他醒转,那灵狐立刻翻身站起,歪了歪小脑袋,“咻”的一声,直接化为一道银光,消失不见了。

    “宁兄,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宁澄刚动了下,便听见一声迫切的呼唤。紧接着,一只发凉的手抚向后背,将他扶着坐起。

    “……”

    宁澄看着天边盈盈弯月,深吸了口气,抬手挡在眼前。随即,他又紧张地扭头,扯了下风舒的袖袍,上下打量对方;待看清风舒身上并无伤痕,紧蹙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还好,你没事。”

    悬着的心放下以后,宁澄觉得喉咙痒痒的,鼻头略微发酸。刚恢复清明的眼,又瞬间模糊起来。

    “宁兄,你……”

    “我没事。”

    宁澄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

    他方才醒转后,只顾着关注风舒,没留意到周遭景色。此刻,他半坐在风舒怀里,身侧全是枯叶堆叠的桃树,依旧身处桃林之中。

    宁澄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面上神情一凝,道:

    “风舒,我不是让你去救月喑吗?还有武殿,那里……”

    “武殿那边,轶命已经赶去了。我让他先将凌攸带出殿,然后把武殿地道、乃至整个武殿炸毁。”

    风舒低下头,眼神闪烁,表情带了点愧疚。

    “至于月喑,我不知他现在何处,又觉得先救宁兄要紧,所以——”

    “月喑现在栎阳殿,快去救人吧。”

    宁澄顾不得感动,立刻从风舒怀里站起。他没心思追问风舒如何逃离蜃景、又为何会与轶命在一块,只在伸展了下四肢以后,不由分说地拉过风舒的手,往栎阳殿飞掠而去。

    “宁兄,你重伤初愈,怎可——”

    “别宁兄、宁兄地叫了,唤我宫主就好。”

    “……”

    宁澄救人心切,也没回头看风舒是什么表情,只明显感到自己拉着的手一缩,然后更用力地握紧了。

    待两人在栎阳殿前落下,远处便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响,地面也随之晃动。

    宁澄瞥了武殿的方向一眼,刚想说话,却立即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杀意,激得他后颈汗毛直立。

    “雪判?”

    宁澄本能地判断出来人,一回头,却只看见风舒高大的背影。

    “宫主,您先去救月喑,我一会儿再跟上。”

    “……”

    宁澄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手按下,然后看着浑身散发杀气的雪华,道:

    “雪判,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挑拨——”

    “滚开。”

    雪华的声音如霜般冰寒刺骨,又像是熊熊烈火一样暴烈。他左手提着一柄寻常的黑色铁剑,整个人犹如枝丫上的落雪,在夜风中簌簌抖动。

    见状,风舒右手一伸,丝帘伞应召而动,横在了两人之间。他看着暴怒的雪华,并没过分惊讶,似乎早料到会有那么一天。

    “雪判……”

    “宫主,月喑不是性命垂危吗?您快走,这边由我来。”

    风舒盯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雪华,轻声说道。

    “可……”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风舒回眸一笑,眼底映出宁澄的身影,却宛若星辰大海。他眉眼弯了下,将一个锁物囊塞入宁澄手中,然后很快地转过头,看着提剑走来的人。

    “……好。我信你。”

    宁澄别过脸,往殿门走了一步,却又忍不住回首。他望着风舒的背影,一咬牙,迅速跨过栎阳殿的门槛,往内奔去。

    “花判,月喑他……”

    一进入栎阳殿,宁澄便闻见了股清新的香气,愣是将身上的血味冲淡许多。

    “花判?”

    宁澄看着乱作一团的室内,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他跨过地上碎着的金纹白面具,又瞅了眼倒在一旁的、背对着自己的人偶。

    “花判,你在吗?”

    宁澄环顾四周,却没见着半个人影。他心中一急,刚想出殿查找,却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将锁物囊塞入怀中,而后转过身,疾步跃到人偶身前,将掌心一翻——

    “哐当。”

    那人偶被他运气一提,便从地面升起、摔落,骨碌碌地转了个面。它脸上的面具已被摘下,露出了精雕细琢的绝美面容。

    “……”

    宁澄看着那人偶,慢慢地抬起头,望向殿北摆着的床榻。

    先前,那挂着垂帘的床榻上,总会映出“霞云宫主”的身影。在人偶被移走的现在,那层层幔帐后,为何尚有个躺着的人型?

    宁澄看着那若隐若现的人影,心念一动,迅速移到床榻前,将披挂着的帘帐掀开。

    那垂帘一起,室内的花香便更浓郁了些,与凌乱的栎阳殿一衬,显得十足突兀怪异。

    “月喑?”

    宁澄看着躺在软榻上,面色如常、呼吸均匀的人,一时有些迷惘。

    怪了,月喑方才……

    他伸出手,搭在月喑的手腕上。须臾,又不确定地移到前额、心口。

    “怎会如此……”

    宁澄盯着昏睡中的人,面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适才,月喑分明伤重濒死,手上、腿上都有着被断骨链刺伤的痕迹。然而现在,他身上别说是血洞了,连半颗血点都没有。除了衣物还染着血迹外,压根就不像刚才倒在花繁怀里,气息奄奄的人。

    不仅如此,月喑的发色也恢复成透赭色的黑,就像有人运了咒法,替他施下化形咒一样。

    “月喑?”

    宁澄探出手,轻轻拍了拍月喑的脸颊。

    “……”

    月喑双眼紧闭,呼吸平缓,似乎陷入了沉睡。

    直到这时,宁澄才发现,月喑耳际斜插着一朵白花,正吞吐着沁人的芬芳。那花生得小巧,半边是纯白色的,而另一半则像墨洒般,透着带点金色的红。

    “荼蘼……?”

    宁澄盯着那株小白花,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触碰那花儿,耳边忽然传来一股爆响,震得大地都在摇晃。

    不好,外头有变!

    宁澄眉心一蹙,立刻收回手。他看了月喑一眼,随手罩下一方透明屏障,然后直往殿外奔去。

    在他身后,一滴泪悄悄地落下,浸入了鹅黄的花蕊中。

    宁澄跃出殿外后,翻身飞下长阶,却没瞧见风舒、雪华二人,只见着急匆匆跑过的两名卫兵。

    “快,去通知轶命大人,宫内遭遇敌袭——”

    “不,应该先寻风判大人。我刚收到宫外消息,防御盾被破,壹甲大军已经攻到城门口了!”

    “什么?可刚才山峦冒出火光,轶命大人才派了几队人前往查看——”

    “别说了,先到风月殿或花雪殿看看,能找着一位是一位……等等,你是谁?为何会待在这里?”

    一名卫兵按着歪斜的头盔,朝宁澄厉声发问。

    “我……”

    “哎,这位是风月殿的贵人,我俩远远瞧见过的,你忘了?”

    另一名卫兵快速地说了句,扫了宁澄身上的血污一眼,然后有些迟疑一揖:

    “这位大人,您可知风判现在何处?”

    “——你刚说,城门口怎么了?”

    宁澄没心思理会那卫兵,只疾声厉色地发问。

    “城、城门口……”

    那卫兵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另一名卫兵则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道:

    “回大人,宫内北处有异动,城门防御盾被打破,大批壹甲军涌入夙阑。我俩找不着轶命大人,实在不知该——”

    宁澄盯着远处的火光,心中一紧,也没等那卫兵说完,便直接腾到空中,往城门口的方向飞去。

    秋风冻寒刺骨,刮得宁澄脸上生疼。他眯着眼,隐约看见底下明明暗暗,好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从窗户探头往外看。

    在夙阑城南方,几支黑红相间的旗帜飞扬,下边则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从城门口一直到山峦处,根本瞧不见尽头。他们身披黑红铠甲,走在前方的手持精铁盾,后方的则握着冷兵刃,踩着守城卫兵的尸身,气势汹汹地朝望云宫迈去。

    “冲啊!不破夙阑,势不回返!”

    “势不回返!势不回返——”

    随着遥遥传来的战鼓声,壹甲国军个个士气高昂,整齐一划地往前冲。那黑压压的人群中,有几道黑影跃了出去。他们顺着房檐移到夙阑各处,不消一会,城内四处便传来哭喊、惊叫,一支支火攻箭镞划破夜空,燃出片片橘红。

    ——即便闯入宫中的计划失败,也要攻打夙阑吗?

    宁澄浮于半空,迅速挥出几道风刃,精准地将弓箭手的咽喉划开。然而,他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壹甲国军的注意:

    “上边有人偷袭!快,把他击落!”

    一道道流矢飞来,间中还夹杂了数道不明术力。宁澄微微凝气,闪身挪移到箭矢后,然后一扬手,直接炸下一道紫雷。

    “轰——”

    电光噼里啪啦地闪着,烟雾凝了又散;而底下的士兵们,却都毫发无损。

    “别慌,按齐初海教的做。”

    随着响亮的鼓声,将士间传出一句呼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众人耳中。

    宁澄微愣了下,这才瞧见壹甲国军的铠甲上,密密麻麻地嵌着悖原石。在他们之中,每隔几人便有一位手握长矛,矛尖上微微亮着白光,罩下一个个小型屏障。

    齐初海……是指磬海?

    他回壹甲国的那几年,不仅研究出新咒法,还将法器与武器进行结合,运用在军队中?

    宁澄眉心一蹙,刚想强行攻破结界,左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半边身子瞬间发麻。他身形一晃,于半空中翻了个身,勉强落在一座房顶上。

    “——够了。继续前行。”

    被扩音咒放大的声响,冷漠中带点慵懒,与适才发出的喝声极其相似。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士兵们高吼一声,个个虎目圆睁,队伍也如长虫般继续往前蠕动。

    “……”

    宁澄半跪在房顶上,看着左臂晕开的血迹,一咬牙,将插在上方的箭镞折断。他把那断镞往后方一掷,将藏在暗处的弩手击毙,然后在身上点了几下,止住毒液蔓延的趋势。

    ‘风舒,你在哪?’

    宁澄望着被攻破的城门,试图联系风舒,却没收到半点回音。他心中慌了下,立刻咬紧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风舒说过,自己不会有事。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拦下壹甲大军,等待风舒布下防御结界,将壹甲军阻断在城外——

    宁澄大脑飞速转动,表情也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将所见所闻转为文字,传送给所有文判、武使。为了增加信服度,他于文末注明自己身份,将千敛面一事也写了上去。

    完事以后,他立于高处,目光在一片黑红中搜寻,很快便定在一人身上。

    那人混在军队中,乍看之下与其他士兵并无不同。可他肩上的披膊却多烙了几道金纹,身侧则站满了手持长矛的士兵,将他护得严严密密。

    在那人身后不远处,高高地立了一个木架子。那架子上边摆着一面战鼓,下方则安了木轮,顺着队伍往前移动。

    眼看那军队逐渐接近望云宫,宁澄无暇细想,足下用力一蹬,腾行到了望云宫前。他落在宫门口,直面着不断逼近的壹甲大军,嘶声高喊:

    “佑风——!”

    随着他的喊声,一道金光破空掠出,直往壹甲军袭去,瞬间带起一片血雾。在壹甲军的惨叫声中,那金光迅速缩到宁澄掌心,然后拉长,化出一柄方天戟的模样。

    宁澄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嘴角微微上弯了下。

    他直挺挺地立在宫门前,身上满是血迹,凌乱的发随风轻舞。在金光的映照下,他眼神如火般炽亮,眉宇间正气凛然、不怒自威,宛若巧手雕出的神像。

    他看着止步宫前的士兵,张开右臂,“铿”的一声,将方天戟往地面一点,荡出一圈光华:

    “夙阑宫主在此,谁人大胆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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