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中心医院的幸存者
这天，饥肠辘辘的清理小队回到炎城中心医院空空如也的大楼，逐层逐室的清查，无论是死人还是死老鼠全部要收集到车上，他们手里的装尸装已经重复使用了几十次，袋子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楼内还是像前天一样悄然无声，偶尔会听到几声诡异惊悚的滴滴声，他们会进到病房把机器关掉。蓝白色不再是这间医院的主色调，红色和黑色成了楼层里随处可见的颜色，墙上、地上、床上、窗台、仪器上、杂物上，哪儿都有凝固的血液。
清理小队坐电梯上到五楼，五楼是军人专属病房，这里通常是空的，所以他们今天也是头回来这儿清查打扫，刚出电梯，军士们便听到一阵叮咣五四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几个人吓地汗毛变尖刺：从来不管去哪儿都是万籁俱寂，这可是几天里头回听见这么大的动静。
“有人吗？我们是来提供帮助的！”队长不想在手下队员面前装怂，壮着发颤的胆子朝空荡的走廊里大声喊话，空如冥府的昏暗长廊将他的叫声传到很远，本就饿到眩晕的队长此时两腿发僵。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窸窣作响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蹭的一下从一间医生办公室里闪了出来，他穿着一双女士凉拖鞋，一手扶着点滴架，一手拿根黄瓜，这会儿正呆傻的盯着这群清理队员。
“等等，放下放下！别吃，有病毒！”清理小队的队长大声叫道。
男人先是一愣，刚刚停止咀嚼的嘴巴又开始“嘎吱嘎吱”的吃起来，边吃还边说：“你早说啊，我都已经吃到一半儿了！”
清理队队长连忙迎上去，一看眼前这个人，身材还算魁梧，模样很英俊，只是他穿的病号服和鞋子完全不在调儿上。
“你是什么……你为什么在医院里？你在这儿多久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这口音是南方人吗？”机关枪式的提问让这个男子不知从哪说起，他又啃了口黄瓜，然后用剩下的半根儿黄瓜指了指走廊深处的一间病房，示意大家跟他进去。
病房很大也很亮，里面杂乱的很，最显眼的是床头衣架上的军装，清理小队都是军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套潜艇部队的上尉军服。
男人淡定的从军外套口袋里掏出证件，又将抽屉里的病例拿给他看，小队长一看之下全明白了：这是一名海军上尉，叫艾向东，7月初的时候来这里治病，他是这儿的病人。
“我也是刚醒啊，一醒来就饿的不行，走路都发飘，一看这医院不知道咋回事没人了，后来发现这张病例才知道自己是被转到这家医院的。”
“我先是找水找吃的，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找到这根黄瓜，你刚刚说黄瓜有毒是咋回事？”艾向东问完这句话，接着嚼黄瓜。
清理小队长就把炎城7月5号到现在的情况全说了一遍，艾向东听的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之前还在浦海几千米以下的潜艇里，一觉醒来，自己就身处一座鬼城了！真是两世为人啊！
不光艾上尉惊讶，小队长也惊讶，按说这个人没穿防化服，还吃绿色食品，他早就应该血染病服了，可眼前这名上尉长官，虽然人憔悴了些，但明显是个健康人啊？特别是听他“嘎吱嘎吱”的啃黄瓜，对自己这个饿了几天的人而言，真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艾上尉……长官，您换身衣服，跟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人没吃的了，而且您现在吃的黄瓜里有阿瑞斯变异病毒，很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就这样，艾向东穿好架子上的军装，带上病例和证件，半根儿黄瓜还紧紧攥在手里，一路往外走一路嘎巴嘎巴的啃，啃的那叫一个香哟！恨的清理小队的队员们都想用工兵铲敲死他。
车子一路绝尘而去，不久便抵达设在疾控中心的隔离病院，到了地方，清理小队的军士礼貌的请这位啃黄瓜的上尉长官下车，然后将他带进病院里，艾向东进了大门打眼这么一看，整个病院除了他艾向东一个正常人外，其他人是流血的流血，呕吐的呕吐，还有的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尤其是楼里的空气，就像有人在密闭的潜艇里放了一箱死耗子和一桶童子尿煮的臭鸭蛋。
艾向东想要退出大楼，被清理小队长拦下来，他告诉艾向东，你刚才吃了绿色食物，病毒已经入侵身体，现在肯定不能让你随意进出，一切要服从指挥。可怜的艾上尉无可奈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只好捏着鼻子，领了套床上用品进入其中一间病房。
进到病房的艾向东一开始很别扭，但后来也就释然了，横竖都是病房，刚才那个病房连个鬼影都没有，自己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现在在这里死了，起码人家会给咱办个后事吧。
放下艾上尉再说清理小队长，也许是他感觉这位艾上尉与众不同，送他进病房后，小队长没有直接开车离开，而是向沙楚汇报这一情况，沙楚这几天累的快要散架了，再加上妻子遇难，整个人懵懵的，可是一听到艾向东这三个字，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拨动了。
“他叫啥？”沙楚破锣般的声带几乎要撕裂了，声音要多沙哑有多沙哑。
“艾向东！”小队长说着张开右手，防化手套上放着一张证件，老沙拿起来一看，艾向东！
“你马上把刘芸博士……还有许佩茹博士叫来！”
“是！”别看小队长一天只吃一顿，这个字喊出来倒是中气十足。
“等等！”小队长刚一转身，沙楚叫住了他：“你去忙吧，还是我亲自去找她们吧！”沙楚一刻也等不了了，干疾控工作这么多年，他隐隐的感觉这个艾向东是化解炎城危机甚至米国危机的一把关键钥匙。
来到实验室的时候，两位女博士正在写报告，老沙进来后正想说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实验室里所有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沙总权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一进门就给他们下跪！正在这时候，那名清理小队长开门进来，帮着大家把沙楚扶上椅子，他现在体重很轻，一个人就能轻松扶起他，完事之后小队长把这前前后后的事跟刘芸和许佩茹又重复了一遍。
刘芸听后大惊：这几天一直忙活，把这个海军上尉给忘了，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此人还活地好好的，并且丝毫没有感染的迹象，这事要换个人还情有可原，可这个艾向东本身体内就藏着另一种病毒，就算没有爆发阿瑞斯，他也是七窍只剩六窍了，那么这个艾向东是怎样在两种病毒的夹攻下逃出鬼门关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刘芸请小队长带路，和许佩茹一道前往隔离大楼，隔离大楼里哭声呻吟声不绝于耳，穿过大厅来到走廊，刘芸在病房里见到了刚刚换上新病服的艾向东。
第一眼看上去，此人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的状态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除了因为饥饿脸有菜色外，整个人英姿挺拔，36岁的年纪让他有种帅气大叔的感觉。
“换好衣服跟我出来。”刘芸这几天发号施令惯了，也不懂得什么客套，直接让艾向东换上枕边的军装走人。
艾向东这下就不乐意了：你们让我来的，还给我发衣服，我不想进来还不行，现在我服从命令刚刚换好衣服，又来这么一小丫头片子跟我大呼小叫的。
“不去！”军人出身的他，回绝别人也很干脆。
刘芸这几天一直是楼里的第四把手，除了南潘、沙楚还有佩茹姐，谁都得对她言听计从，可是这个艾向东，自己怎么说也在中心医院照顾了他三天半，怎么这会儿如此牛气！
小队长是个精明人，知道艾向东不高兴的原因，忙上前打圆场：“唉我说……上尉长官，是这样的，这位是刘博士，她和许博士一道负责研发阿瑞斯疫苗，这次找您来，是希望您能配合疫苗的研制工作，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把您请到这栋楼里来。现在刘博士和许博士要监测您是否被感染，如果没被感染，您就不用住这儿啦！也不用再穿病号服啦！”
小队长说的这些，艾向东唯一听进去的是最后三句话，他的确不想住儿，经小队长这么一通指点，他还不得不配合这小丫头做检查。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扫到站在刘芸左边的许佩茹，之前她们都穿着厚厚的防化服，头戴宽大的头盔，如果不说话，一时分不清衣服里面的人是男是女，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艾向东全身向被几万伏高压电穿身而过，身体像根大号潜望镜，直直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唯一能证明他此刻情绪的是两行噙在眼眶里的泪水。
“……高姨……高……”几个莫名其妙的字蹦了出来，声音小的只有他自个儿能听见。
许佩茹见状，一时也弄不清情况，她和刘芸还有小队长对视一番，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只见艾向东突然转身背朝众人，默默捡起枕巾上的军装，从容的穿好了，等他回过头来时，眼睛还是红的，但表情已经恢复到军人应有的庄严。
回实验室的路上，许佩茹和刘芸走在前面低低私语：“他是怎么了？阿瑞斯的症状没有流泪这一条啊。”
“八成你长的像他什么亲人吧！也不对啊，我看过病例，他是孤儿……”刘芸对刚才发生的怪事儿也是一头雾水。
回到实验室，刘芸和许佩茹马上着手进行化验，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如预期的顺利，原因还是在艾向东身上：当时刘芸正在准备玻片和一应用具，实验室的其他同事也在忙着做别的事，所以抽血采样理应由许佩茹来完成。
可许佩茹发现，别说抽血了，只要她靠近这位海军上尉，连着他的血压仪和心率监测仪就会狂跳不止，当她用手给上尉的手臂擦酒精的时候，仪器上的心率一度跳到了危险峰值，发出“嘀嘀嘀嘀”的警报声，弄的实验室的同事紧张兮兮转头过来看。
再看艾向东的脸色又红又难看，那种难看即不是恨又不是爱，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纠结和放不开！几番下来，许佩茹没采到血样，因为他的血压太高了，高到不能抽血。
无奈，只得换刘芸来采血，换了人之后，艾向东的异常表现终于逐渐回归正常，心率和血压一点点回落，站在三米之外的许佩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说等这事完了之后，我一定要弄清他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