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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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仙同他解释道:“这休妻,也不是随意就可以休的,何况那姑娘都还没入你家的门,如果能解除这婚约,把对两方的伤害都降到最小,这才是上上之策。”
宋仙心想,论调解他可是有经验了,高低得给唐子皓露两手。
唐大人垂下了头,“哎,没用,这门亲是我的母亲一手做主,那将和我成婚的姑娘,也是她最亲信的丫头,任凭我无论如何拒绝,她都铁定了心,眼看婚期将至,越发觉得对不住夫人,我心难安,所以想求告如何休妻。”
这关系还怪复杂的,宋仙整理了许久逻辑,才算是听了个明白。
“大昀有律令,妇不在七出之条,不可休妻,另还有三不去,你说那姚氏是你家里的丫头,那想必是没个什么亲人了,只要你们二人成婚,非死不可和解,唐兄本又已为官,可别知法犯丨法。”
唐子皓似乎还没听过有这个说法,他只知道休妻是很麻烦,并且,在他心中从未承认过姚氏是妻子,能取代心中夫人的地位。
“宋弟在这方面懂得更多,可否为为兄详细讲讲?”
大昀朝思想先进,城州之中,很多商贾、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之家都没有子女的偏见之分,儿子继承家业,女儿可就更盼头多了,一来可以靠闺女选秀,得中就是全家的荣耀,二来也可以谈一户人家高嫁,给自家多拉些关系利益,就算是你家闺女实在是姿色平庸,文采也不过人,也可以招个赘婿,承欢膝下。许多贵女、商女反倒是独生女儿,家里都是招了婿,为了自个儿家财产能够守得住,女儿不被欺负,朝中于是出了三不去。
“一是有所取无所归,二是与更三年丧,三是先贫贱者后富贵,那姚氏算得上是第一条,再加上你这是父母父母做的主,想违悖孝字,就已经难于青天。”
凡妻子家中再无亲人的,不去;妻子同丈夫一起守过孝道的,不去;丈夫娶妻时贫贱,后飞黄腾达欲要抛弃糟糠之妻的,不去。
能瞧出唐子皓或许是真的长情,也或许是单纯不喜欢姚氏而不想和她成婚,但这回事,宋仙真帮不上忙。
“我真后悔,让夫人把她带回来。”唐子皓双手紧掐脑后说。
这姚氏,也说起来怪可怜的,前几年还是个在小地方卖身葬母的小姑娘,恰又是运气好,遇上了唐大人和唐夫人,那会儿唐大人已经考上了,家中生活水平好了许多,唐夫人便买了这小姑娘回去做丫鬟,唐夫人死后,姚氏又被老夫人带走伺候,给唐子皓遍寻继妻不顺后,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人身上,这丫头干活多年,嘴又甜,又知根知底,还没有娘家牵挂,上哪儿能找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去。
姚氏自然也乐意,她原本就是奴籍,除了被卖来卖去,也就配个马夫下人的份,唐子皓虽说是个鳏夫,却大小是个朝廷中人,拿的是官饷,长得斯文俊逸又年轻,是她所接触到的人里面,最合适的一个。何况她还年轻,余生陪伴这个男人几十载,再生个儿子傍身,那便什么也都知足了。
“夫人心地善良,这姚姑娘本身也没有错。”
她也不是在夫人和唐大人琴瑟和鸣时蓄意勾丨引,只是恰好入了老夫人的眼,便得了几分青睐。
“总之,总之我不能娶她,娶了她,那就是背叛了对夫人的海誓山盟,背叛了我们曾经的约定,还有孩子……”
“隔——”一声不合时宜的饱嗝声响起,让说到奋起的唐子皓断了思绪。
宋仙循着声看过去,眼神带有两分嫌弃。
云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打断了说话,你们继续。”
这脸上,可没有丝毫抱歉的神色!
唐子皓接下来的哪里还说得下去,脸色红了又白,赶紧喝了两口酒镇定下来。
“唐兄莫要着急,你这不是还没和姚氏成婚吗,我们还可以想些别的办法。”
“宋弟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只是小弟既已身居官媒之位,也理应为唐兄排忧解难,这事儿待小弟回头想想,再和唐兄说道。”宋仙没什么好推拒的,唐子皓如今遇到了问题,又还在宋仙的接管范围内,自然要出上一份力。
回府途中,和云策一起并排走在街上,心中也一直在想唐子皓的事儿。
云策对唐子皓都懒得瞧,不过这顿饭还是吃得很满意,在府衙清汤寡水这么久,总算吃到顿好的。
走得太过入神,都没注意到面前有辆凤驾鸾车呼啸而过,宋仙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瞧着眼前八匹骏马的鼻孔已经顶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双瞳不自觉的放大,连惊呼都忘记了。
这马车看着就重,再加上几匹马压下来,不得被压成一摊肉泥?
宋仙还没来得及反应。
忽的后脖颈感觉到被拎起,宋仙才后知后觉,再次捡回了一条命。
是云策敏捷的伸过手,提起熟悉的后衣领,轻轻纵身一跃,踏过马头,踩着轿顶,再让宋仙安全着陆。
因为那一脚拿轿子做了踏板,鸾轿之中的人极为愤怒,摇晃着跨出轿门,手里拿着一根长鞭,“啪啪”作响,周围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几个马夫和随行下人已经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这里是京城,官宦人家多,皇亲国戚多,各个都是老百姓惹不起的鬼见愁,宋仙以往也见识过两个,像今日这个这么嚣张的,还真没见过。
“谁啊,敢踢本公主的马车!”
宋仙惊魂未定,正好站立在这自称公主的人面前,宋仙不敢抬头瞧,他这末品官,哪里有福气能见到公主的面?
公主怒冠冲天,正欲要提起鞭子挥过来,宋仙只用多余的目光一瞥,便闭着眼睛,缩起了脑袋。
万恶的阶级社会。
鞭子没落得下来,那公主像见着了什么恶嫌的人,连连后退数步。
“怎么出门游个城还倒这霉,真晦气。”
宋仙以为她骂的是自个儿,毕竟此时站在公主面前的只有他一个人,心中莫名其妙。
想道:我才真是晦气好吧,安安稳稳走在大马路上,差点被马乱脚踩死,又差点挨你一鞭子,世上就没比我更倒霉的人了。
公主架着马车掉头离去,云策才悠悠从宋仙身后过来,面无表情,声线还有些霸道。
“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这次多亏你了,云郎。”宋仙惊魂未定,拍着胸口顺着气儿。
“少惦记点别人的闲事,也就不会惹出来这么多事了,那马车刚才就差一点——”
“好啦好啦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被车撞的感觉,你这马车能和机车比吗?
云策说完后对自己也很诧异,自己才是那个最管闲事的人吧,明明刚刚那马过来时,完全不用出手……
也不是说对宋仙有大恶意,只是袖手旁观,才该是真正的叱云策。
云策沉默了,好像自从认识宋仙起,很多事情都在不经意间被一点一点的改变,这种感觉,很可怕。
“知道,知道还不躲着点。”云策小声嘀咕,没人能听得见。
“哇~啊~他好英勇啊~”
路边一个个俏龄少女掩面含笑,无不被刚才云策的身法惊叹神迷。
宋仙瞧她们一个二个的花痴样,没人能在云策的的毒舌嘴炮之下扛过三招。
花痴,崇拜。
宋仙仿佛开了一窍,脑子里很快形成了构图,正围绕着唐子皓做主角。
唐子皓深爱着他的亡妻,所以不想娶妻,还是单纯不喜欢姚氏,而不想娶妻。
这事有待商定。
如果是前者,宋仙可以帮他想想办法,毕竟逼一个人不爱可比爱更容易,可如果是后者,宋仙害怕接下来会被打脸。
就像是你的好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个对象,你还可劲儿的在旁边劝分劝分,结果人家真分了,又想起对方的好,巴巴的上去求复合,搞得你还里外不是人。
作为官媒,就得最公平、公正。
这门亲事是唐子皓的父母做的主,宋仙还得去见见这两长辈。
当下时节已经在入冬,几日休养下来,宋仙的腰已经不疼了,云策也非说自己的伤好了,万般不肯喝药,宋仙去问了大夫,邱大夫说云策受得是内伤,就还得继续休养,搞得云策这些日见着宋仙就跑。
抽了个休沐日,宋仙本想再在街上买了点小礼,这样显得不太突兀,被云策拦下。
“大人和那唐大人都在朝为官,你这平白给人家送点东西,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贿赂上司。”
但其实宋仙的部门和唐子皓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可人家那些又不懂,眼睛就盯着,嘴巴就喜欢嚼舌根。
“况且,你这是在处理日常事案,他们没客气,你倒反去客气,这像什么话?”
宋仙暗忖云策说得也在理,笑着回道,“多谢云郎提点,你说得对。”
云策考离得他很近,在宋仙说完话后,脑袋凑得更近了。
他这是?
想让我摸他的头?
宋仙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右手蠢蠢欲动,不听使唤的小抬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意念打败,扯了一下云策的袖子。
“那快些去吧,我们尽量在天黑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