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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举手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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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国批评完杜家哥俩,又开始批评赵志鹏。

    “赵志鹏,可能是打头分配给你的活,被你理解错了,但是,他重新给你分配的活,你为啥拒绝,还威胁大家?”

    赵志鹏说:“刘队长,张教授园子里的苗木,都是精心培育的优良品种,有的植物已濒临灭绝,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实话跟你说,我就是故意不铲!”

    刘建国对这些还是懂的,也知道铲除苗木不对,可杜老六和董大毛愣,不但是他的亲戚,更是他小圈子里的骨干。

    他能当队长,就是他们这些人拉票选上来的。

    他还想做大队革委会主任、公社革委会主任,甚至到县里去当干部。

    这些人,将来他都用得着。

    尤其是杜老六县里有人,以后他走仕途,这是最好的门路。

    现在,铲与不铲,就是他一句话。

    如果他决定铲,赵志鹏肯定要捣乱。

    现如今,已经不是前些年,说毁什么就毁什么,说批谁就批谁,帽子满天飞,动不动就给谁一顶。

    那时,为弥补粮食的不足,有些村民在山坡的边边角角、旮旮旯旯开了点儿小片荒,种点儿粮食或油料作物。

    有的人提出,这是资本主义尾巴。

    于是,他带着人,不管玉米都已经冒出红缨,不管黄豆已经开花,统统连根铲除。

    还美其名曰,割资本主义尾巴。

    那时,他的权利大无边,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他很想留住那些时光。

    但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上面不断下发文件,大会小会经常开,广播也天天讲,阶级斗争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少了,改革开放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多了。

    形势在悄然变化,人的思想观念,也在潜移默化。

    有的地方,有的人,已经开始下海经商。

    过去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

    如果他说不铲,显然是不支持董跃进的工作,降低对方威信,以后不好开展工作。

    董跃进肯定有想法。

    如果他说不铲,杜老六面子也没地方放,也会有想法。

    当然了,他宁可得罪赵志鹏这边,也不能得罪他小圈子里的人。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折中办法,就是让与会的社员投票。

    李建国清清嗓子,“咳咳,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菜园子,菜园子,顾名思义,各家的菜园子,就是让各家各户种菜的,如果大家都向张文礼学习,都不种菜,整个生产队得挨饿半年。”

    “民以食为天。我们是农业大国,有十亿人口,土地就是要种植蔬菜和粮食。你张文礼就该老老实实改造自己,不该别出心裁,搞什么科研,培育什么苗木!我看,你还不如研究研究耗子药,把祸害庄家的耗子药死!”

    “不过,也有人支持你的。你成功把社员分成了两派,严重影响到革命团结。”

    “所以,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团结,我提议,大家举手表决,举手的人超过半数,就铲除张文礼的苗木,举手的人不超过半数,那就给他留着!你们也别干仗了,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解决不了问题,大家看怎么样?”

    杜老六第一个表态,“同意!”

    董大毛愣、丁兴虎、黄海、丁亚杰都表态同意。

    一些社员也说同意。

    刘建国看赵志鹏不表态,就问:

    “赵志鹏,你同不同意我这个办法?”

    赵志鹏想,如果单是举手表决铲树苗,肯定会通过。

    因为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刘建国那边的人。

    如果他不同意举手表决,显然他不占理,还得发生冲突。

    不过,他想了一个办法,“刘队长,我同意你的办法!不过,派谁去铲,也要公平!”

    “你说说怎么个公平法?”

    “干这种事,毕竟是得罪人的活,我要求,如果举手表决通过了,就抓阄决定谁去干这个活!”

    刘建国想,只要能随了杜老六他们的心意就行了,谁去铲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好!”刘建国说,“大家都听着,为公平起见。我们马上进行表决。丁亚杰负责计数!”

    赵志鹏说:“妇女队长一个人不行,我也要跟着计数,这样才公平!”

    刘建国不想节外生枝,赵志鹏计数更好,到时候他就没什么说的了。

    “行,你跟着计数!”

    于是,刘建国宣布:

    “下面,开始举手表决!”

    可是,现场却不像刘建国想的那样,也有一些人没有举手。

    不过,看上去是远远超过半数。

    刘建国说:“丁亚杰,赵志鹏,开始计数!”

    赵志鹏说:“大家可要想好,我开始计数了!”

    有的人听赵志鹏这样说,就把举起来的手放下了。

    因为赵志鹏说了,谁敢去铲张教授的一根苗木,我赵志鹏,就扒了谁的王八窝!

    以前,这些人都拿赵志鹏不当干粮,但刚才赵志鹏一拳就打倒了屯子里最厉害的人物杜天,这让一些人很忌惮。

    这平时油嘴滑舌,大大咧咧小子,谁知道他上中学这六年,都认识了些什么人。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应该是平时有尖不露,真急眼了,才拿出了本事。

    他们怕抓阄抓到他们手里,赵志鹏真去扒他们的房子。

    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

    因此,他们就把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云桂芬看明白了赵志鹏的用意,就大声说道:“大才子,你要扒谁的王八窝,我给你拉两汽车人来帮忙!”

    云桂芬一说这话,很多人都放下手。

    一队的人,虽然不完全知道云桂芬的底细,但也有风言风语,说她是女流氓,没人敢要才嫁给李经福的。

    不要说拉辆汽车,就是来个三五个流氓,农村人也惹不起。

    刘建国看很多人放下手,就说:“云桂芬,不要随便发言!”

    云桂芬说:“我跟大才子说话,又不影响你们举手!”

    丁亚杰本想随便说个数,可是,赵志鹏跟着计数,她就不能作弊。

    最后,会场实际来了372人,举手的只有128人,远远没超过半数。

    这就等于,赵志鹏赢了。

    刘建国看到结果,心里十分生气。

    他知道,有些人不举手,是怕赵志鹏扒他们的房子。

    都是自私的胆小鬼,他在心里骂道。

    可是,他也不能当众谴责这些人,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刘建国没好气地宣布,“张慧琳,回去告诉你爸,你们赢了!”

    金玉山意味深长地说:“刘队长,咱们队的社员,多数还是主持正义的!”

    刘建国干笑两声,“嘿嘿,还行吧。”

    ……

    赵志鹏拒不听从分配,大胆保护张教授家苗木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黑石沟大队13个生产小队5000多口人,无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少人都赞成赵志鹏很有本事,也有不同意见,说赵志鹏一个小青年,为了老改造出头,得罪人不值得。

    毕竟劳改的人,是阶级敌人,年轻人应该划清界限。

    不过,赵志鹏还是很自豪,很高兴,认为他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发榜了。

    这段时间,他每天脸上都充满阳光,跟着下地劳动,帮助家里挣工分,高兴的时候,还唱唱歌。

    儿子考上了大学,没有辜负赵支前十多年的期望。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都忘了怎么挺过来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腰板直了起来。

    以前,不敢说话的他,现在也敢说话了,脸上常常带着自豪和喜悦。

    有人高兴,也有人忧愁!

    赵志鹏打赌,提前锁定胜局。

    魏宝珠输了。

    所有的人,就等着赵志鹏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看老周婆子出洋相呢。

    到时候,来的可能不止黑石沟的人了,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也会有前来看热闹的。

    肯定是盛况空前。

    她的心情很不好,郁郁寡欢,看谁不顺眼就骂上两句,看见猫狗,也要骂上两句。

    她都在犯愁,想着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一天天的,像念经一样,嘴里叨叨咕咕,让老天爷睁眼,把赵志鹏的分数降下来。

    但是,老天爷并没显灵。

    二十多天后,高考发榜。

    赵志鹏的分数是380多分。

    这个分数比清华北大的录取线,只差两三分。

    邱老师预估的基本准确。

    虽然达不到这两所大学的录取线,但这个成绩总体还是相当不错的。

    高考分数出来了。

    这是官方的权威数字,最有说服力。

    之后,就要到填写志愿的这道程序,然后就等着发录取通知书。

    魏宝珠知道后,就更犯愁了。

    她病倒了,躺在炕上,额头放个湿毛巾,不住哼哼。

    魏宝珠丈夫叫周友,40多岁,头脑灵活,经常耍钱。

    他们六个孩子,四男两女。

    老大是女儿,16岁,叫周雨仙。

    最小是儿子,才6岁。

    周友是外场人,为人处世大面上还过得去。

    因为年轻的时候就好赌,他就东游西逛,不愿劳动,不好说媳妇。

    老周婆子从小就是这个不讲理脾气,也不好找对象,所以,经人介绍,两个人就将就在一起了。

    结婚后,他们互不干涉,活得倒很自在。

    魏宝珠很顾家,还会小偷小摸。

    她不对个人家的东西下手。

    地里的粮食熟了,她就起大早去生产队的苞米地掰苞米。

    别人家的几分自留地,都用来种菜,舍不得用来种苞米,也就种个几垄,大人孩子吃个新鲜。

    而她家,从青苞米偷起,直到收割,烧苞米、烀苞米、苞米插子从没断过。

    高粱熟了,她就往家偷高粱头,黄豆熟了,她就往家偷黄豆。

    秋收结束,她家的箱子和米缸,都是满满的。

    来年的苦春头子,别人家断粮了,她家还有盈余。

    平时,周友也不过问老婆的事,他没时间,忙着耍钱呢。

    看老婆倒下了,孩子们群龙无首,没人做饭吃了,周友才感到问题严重。

    “宝珠,找陈大夫给你看看,打一针吧。”

    魏宝珠哼哼着,“打针顶个屁用,我这是心病啊。”

    周友埋怨,“谁让你跟大学士打赌来的。”

    “一天天像兔子一样蹦蹦跶跶的,我以为他考不上呢呗。”

    “活该!你平时总欺负人家,人家能不报复你。老革命家孩子念书,有你啥事!”

    “咱们家六个孩子,加起来一天书都没念过,我不是看着来气吗!”

    “报应!大学士真考上大学了,真正成了大学士,老革命的腰杆也直起来。老天爷该惩罚你了,让你大头朝下走,就是想要你命!”

    魏宝珠怕的就是这个,“老周啊,帮我想想办法,咋能不倒着走!”

    周友眼珠一转,“办法有两个。”

    “哪两个?”

    “一个是你死了,就不用倒着走了!”

    “放屁!这还用你说,我死了得让人抬着走!”

    “第二个就是,你亲自去老革命家认错,赔礼道歉,让他们原谅你!”

    “放屁!我要想赔礼道歉早去了,还能等到今天!你就特妈出歪歪道。让我给黄嘴丫子没褪净的大学士道歉,我还不如死了!”

    看老婆嘴硬,周友也无计可施,“你不去道歉,那就没办法了。老革命家,就等着这一天报仇呢!看样子,你是被大学士给算计了,中了他的圈套!”

    魏宝珠还瞧不起赵志鹏,“一个刚蹬蛋壳的小鸡崽子,懂个屁计谋!他还能知道算计我,开狗屁玩笑。”

    “你就是头蠢猪。别看大学士岁数小,可他念书多,懂的多。我看这些年,他就是在卧薪尝胆,天天想咋收拾你呢!”

    “这么说,真的没办法了?”

    “血鼻子,没治了,我是没有办法!”

    “你不能替我赔礼道歉!”

    周友连连摇头,“不能!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屯里六十多户人家,被你得罪个遍,人家要都找你报仇,我还挨家挨户替你道歉。”

    “放屁!你不去拉倒!”老周婆子挣扎着坐起来,“我现在就拿绳上吊,这六个孩子,你给他们找后妈吧!”

    老周婆子说着下了地,捞过一根绳子就往外跑。

    周雨仙马上堵住门。

    “妈,噶哈去!”

    魏宝珠推开周雨仙,“妈去上吊,让你爹这个老王八,给你们找后妈!”

    她打断周友的话:

    “咋的,你要和老革命家噶亲呀!”

    周友很认真,“对啊!我就是想和老革命噶亲。你想,大学士成了你的姑爷,他还能让老丈母娘大头朝下走路吗!”

    魏宝珠说:“他说了也不算了,刘建国带头,全生产队作证,赖也赖不掉呀!他们是想把我整死呀!”

    “这还不好整吗,你要输了,让赵志鹏替你做惩罚。”周友说,“就这一个招了,你看行不行吧。”

    老周婆子想了半天,终于表态:

    “老周啊,现在不是咱们行不行啦,大学士考上了大学,就怕他们家不同意呀!”

    “他有啥不干的。咱姑娘十六了,模样长得也好,他们家穷的叮当响,能说上个媳妇就不错了!”

    “可大学士毕业就留在城里吃红本了,分了工作,就是工人阶级,是城里人了,能要雨仙吗!”

    “咱不要一分彩礼,再给他家一麻袋苞米,再加五十斤黄豆,这便宜他家能不捡!就是不知道雨仙干不干?”

    老周婆子马上问女儿:

    “雨仙,你想不想嫁给大、不不,你想不想嫁给赵志鹏啊?”

    赵志鹏被人歧视,就是因为他出类拔萃。

    这样一位优秀的青年男人,哪个妙龄女孩不喜欢。

    周雨仙已满16岁,春心萌动。

    让她嫁给赵志鹏,她一百个愿意。

    可是,同意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她白嫩的脸面发烧,霎时布满红云,捂住脸,跑里屋去了。

    老周婆子顿时喜笑颜开:

    “哈哈,这丫头,害羞了。老周,明天我们娘俩儿去趟供销社,扯几尺布,给雨仙缝一身新衣服,你们爷俩儿就过去!”

    周友想了想,“去找王大烟袋吧!”

    王大烟袋,是远近闻名的媒婆,经常叼着一杆大烟袋,走东乡,串西乡,保媒拉纤。

    因此,获得了这个绰号。

    云桂芬和李经福就是她做的月老。

    老周婆子忽然变脸:

    “找她噶哈,还得给她送礼!一天天地,叼杆大烟袋,扭着大屁股,踅哒踅哒的,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一说话吐沫星子乱飞,黑的能让她说白了,死人能让她说活了!”

    “见面就说,大妹子,你家六个孩子,终身大事她包了,我能用着她!都骂她八百遍了,脸皮厚,锥子扎都不冒血,还没个记性!”

    “我找谁,你就别管了!你这边抓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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