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试镜
试镜时间安排在九点以后，唐柠过去的时候，试镜女一的演员休息室里已经有不少女演员了，其中不乏一些当红女星，都是冲着杨导这个活招牌来的。
见门口来了人，里面的人抬头扫一眼，复又恢复原先谈笑，招呼也不带打的，唐柠早已习惯，跟何喻到一边空位，刚坐下，门口又来了人。
唐柠抬眼，阮安宁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与方才冷漠截然不同，室内的人三三两两起身，上前喊人到身边就坐，那热情的劲儿跟刚才唐柠进来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
何喻面色不太好，压低了声，“简直了，捧高踩低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人红不红的差别，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唐柠没说话，阮安宁已经走到这边，看向一旁座位，对唐柠柔柔笑了下，“可以坐这吗？”
目光相对，唐柠回了个笑，“当然。”
阮安宁坐下来，倒也没有再开口跟唐柠说话的意思，和她的助理说了几句话，便低头看手机。
何喻手下前段时间又签了两个艺人，并不省心，嘱咐唐柠别紧张好好发挥后，她打着电话往外走。
那边有人低声聊天，角落这一处倒是挺安静，唐柠靠在椅背上，细细捋着剧情。
尽管前几日她已经将剧本翻了个透，但唐柠每次试镜之前，都会习惯性地再过几遍，以加深印象，找对情绪。
但她刚刚翻看没两页，旁边人手机外放出了声。
“好好试镜，中午接你。”
低低沉沉的嗓音，透过手机放出来，自带混响，笑意里带了点磁性，不难听出男人心情很好。
这声音……
唐柠几乎是下意识抬头，阮安宁一脸歉意，晃了下手机，“抱歉，忘了关扬声，没吵到你吧？”
嘴角牵了抹笑，唐柠摇头，“没有。”
“那就好。”
阮安宁笑意浅浅，分外柔和，只是那双眼睛里，飞快划过一抹意色。
唐柠稍微恍了下神，大家都是演员，对情绪感知很敏感，直觉告诉唐柠，手机外放，她是故意的。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外边有人推开门，叫下一位过去试镜，又喊了声唐柠，“唐柠姐，您过去准备一下，马上到您了。”
唐柠应着她，起身，拎起包包往外走。
“唐柠。”
身后的人忽然喊住她，唐柠脚步一顿，回头，阮安宁笑着说，“试镜加油呢。”
她眼神里趣味浓重，就那么看着她，像洞悉一切。
唐柠直视她眼睛，淡淡地道，“谢谢。”
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试镜房间就在另一侧，唐柠跟另外一个演员一块儿过去的。这演员是去年靠绯闻捆绑火起来的，短短不到十米的路程，她明里暗里地打量唐柠多次。
到了房间外边，女演员直接进去，唐柠在外边候着，本以为还要等上一会儿，结果没几分钟，门就被打开了。
女演员掩面出来，见唐柠坐在外头，还瞪了她一眼，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房间里出来了个工作人员，见状，安慰道，“这是被杨导骂了，撒气呢，别往心里去。”
唐柠起身，冲她笑了笑，“谢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淬了星星，妖艳又勾人，偏生那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工作人员呆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没事的。”
她偷偷地提醒，“杨导陈副导，还有林制片都在，坐最左边那个是投资方，姓何。”
唐柠又冲她说了声谢谢，眼睛弯了弯，推门进去，工作人员看着她背影，心里嘀咕，人明明挺温柔的呀，跟网上传的完全不一样。
房间很简单，宽大空旷，正对着门那一侧墙放了几张桌椅，杨导跟陈副导坐在左侧，制片也是圈内老人，右侧坐着的男人是个生面孔，应是今天来的资方。
男人五官周正，眸子很黑，脸上始终带着笑，他的笑跟周肆那种漫不经心但矜贵疏离的完全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是风流倜傥，没有半点架子。
唐柠掠了眼桌子前边放的名牌。
何琛。
四个人正在交谈着，见唐柠进来，话头止住，看了过来。
唐柠礼貌地喊了人，杨导手里拿着一支笔，从名单里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点点头，“唐柠是吧？”
唐柠点头。
杨导看旁边二人，低语几番，抬头，把笔一放，道，“试戏的话，没有题目，你选一段，自由发挥。”
话音刚落，唐柠愣了愣，旋即一笑，“好。”
一般的试镜都是固定的剧情，或者是由导演直接给出来，极少会把选择权交到演员手里。
这种“无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在演员完全可以选择自己了解最深刻的那幕表现出来，但难就难在，自己选的那部分擅长的是否称得导演的心。
唐柠选的是女主奚姮在跟男主延渊决裂后，黑化的那一段。
眼前四个人都看着她，唐柠想了想，伸手，把扎起的头发散下来，她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情绪翻涌。
在座的人都震了震，神色都正了些，就连靠坐在椅背上的何琛，也稍稍坐直。
《长生》剧情主要以仙魔万年来的大战为线索，故事情节展开来，男女主的感情线是次线，整部剧跌宕起伏。
唐柠无声地看着虚空，那双晶亮明丽的眼睛里，像是藏了千言万语。眼眶慢慢地红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随后便是再也止不住，她呢喃着，语气极轻，带着不敢置信，和深深地懊悔。
她往前走了几步，踉跄地跌倒在地，冬日的地板很凉，没铺毯子，这一跌下来，声音很响，旁边听的人都觉得疼，但唐柠恍若未觉，她头发乱了，些许青丝垂在额前。
一旁的四人紧紧盯着她的神情瞧。
杨导看了看陈副导，点点头。
唐柠还没演完，她挣扎地站起来，泪水淌在脸上，她将手上的手链解下来，微微垂了眼，下定决心一般，五指张开，手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唐柠转过身，毫无留恋，她脸上神情再度变化，无悲无喜，冷心冷情。
最后一句台词念完，唐柠收了情绪，抹掉眼角的泪，鞠了一躬。
杨导回身，扬手，在她名字后边写了东西，笑问，“演的不错，入戏很快，台词功底也可以，以前是演员专业毕业的？”
唐柠摇头，略有些腼腆道，“不是，大学学的是金融。”
旁边的几人也挺惊讶的，陈副导说，“非科班能演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唐柠笑笑，又说了声谢。
虽不是科班出身，但她肯下功夫，当初接第一部剧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演戏的时候木愣呆滞，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天晚上她就捧着电脑，反复揣摩着各个片段，练习了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第二天再上场的时候，念台词的底气都足了。
再往后，像第一日那么尴尬的情况就更没出现过了。
对面几人低声说着话，唐柠站着，不由得看向边上的男人，对方没插话，只是听着杨导他们讲，注意到唐柠的目光，他看过来，而后，冲她笑了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导和蔼的笑笑，“可以了，回去等一下结果。”
他心情勉强好了些，试了一上午，总算是来一个会演戏的。
唐柠出去，刚出门，就有人喊住她。
她停下来，回头，呆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