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倒是个聪明人
“奶奶……”绿桃哭得愈发伤心,她宁愿时春分狠狠骂她一顿,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悉心安慰。
“别这样了。”时春分戏谑道:“待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绿桃破涕为笑,这才擦干了眼泪,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怎么?”时春分低头望向她,意识到她有事相求。
绿桃犹豫了一会儿,半晌才鼓起勇气,红着脸道:“请奶奶把我许配给狼毫!”
时春分一愣,随即拧起了眉头,“你可想清楚了?”
绿桃卖身进了褚家,能不能嫁人全凭时春分一句话,早在很久之前,时春分就承诺过会给她和离燕找一门好亲事,只不过这几年手上的事情太多,忙着忙着就耽误了下来。倘若她真的遇到了心爱之人,时春分自然不介意成人之美,可看绿桃这架势,摆明是为了报答狼毫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决定以身相许。
若在以往,狼毫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确是不错的归宿。
可刚才李大夫说了,他身上的伤很可能会落下病根,将来还能不能正常娶妻生子都不一定,绿桃搞不好会守一辈子活寡。
“想清楚了。”绿桃坚定道:“狼毫为了保护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嫁人最重要的是有安全感,狼毫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那好吧。”见她坚持时春分便没再说什么,绿桃是自己人,狼毫同样也是自己人,她提醒一句便够了,多了未免就有些偏心,“等狼毫好了,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就给你们办婚事。”
说是这么说,可狼毫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褚家的丫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水灵,很多甚至比时春分长得还好看,绿桃虽然不是最漂亮的那几个,却也称得上是貌美如花,再加上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嫁给狼毫,可谓是有情有义,除非狼毫是个傻子,否则时春分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拒绝。
绿桃同样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任何异议,很快站起了身子,“多谢奶奶。”
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时春分立即道:“现在有件事你得帮我去办,刚刚走的匆忙忘了把兰心带走,趁现在三叔他们还在应付宗族长老,你赶紧再跑一趟帮我把兰心要过来,免得三叔事后拿她出气。”
绿桃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我这就去。”
要兰心的过程十分顺利,据绿桃说当时祠堂一片混乱,褚贵和曹迎春自顾不暇,她便带着几个下人将兰心从三房的下人手里抢了过来。
兰心先前见时春分就这么走了,还以为她不会再管她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人将她接了过来,激动地看见时春分就要磕头,“大少奶奶,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
时春分冷眼看着她把头都磕破了,才示意绿桃扶她起来,“原本你供出了绿桃我不该救你的,但你还算聪明知道见风转舵,虽然是为了自己可也算站对了队伍。今日我救你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为大房办事不会吃亏,可除此之外我也没法再重用你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褚家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粗使丫头,二是拿回你的卖身契离开褚家,你选哪一条路?”
“我……”兰心犹豫起来。
若普通人家的丫头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后者,可褚家的丫鬟是出了名的待遇好,哪怕最低级的粗使丫头也衣食无忧,过得比普通人家不知道好多少倍,她虽然想要自由,却更想要三餐温饱。
“我选留在褚家。”她果断道。
时春分挑了挑眉,“你可想清楚了,粗使丫头可不会有人特地去保护你,三叔要是想刁难你有的是方法,就算不用自己出面,他也能让你在褚家痛不欲生。”
“我想清楚了。”她坚定道:“三老爷若是一心想报复我,就算我离开了褚家,他也一定会派人收拾我。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好好地待在褚家,最起码他不敢明面上做的太过火,否则大少奶奶一定会出声阻止的,不是吗?”
“嗯。”时春分赞许地点头,“倒是个聪明人。”
她想了想,继续道:“或许我可以给你第三条路,褚家不需要一个见风转舵的丫头,但褚家的商铺需要会见机行事的伙计,你愿意去商铺干活吗?”
兰心的眼睛亮了起来,“愿意,我愿意!谢谢大少奶奶,谢谢大少奶奶!”
绿桃在旁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直到兰心退下,她才道:“奶奶就不怕她转过身出卖铺子吗?”
时春分淡淡一笑,“你没看见她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受了很严重的毒打才招供的,虽然不够忠诚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样的人并非没有底线,只是会审时度势而已,绝对是做生意的材料。如果她会出卖铺子的话,褚家每一个掌柜都有可能出卖铺子,而我们总不能因为如此就不用这样的人。”
绿桃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查账的事情足足查了两天两夜,时春分让离燕带着一群高手在祠堂门口守着,查完一个放一个,等到全都查完,褚贵和曹迎春两口子跟虚脱了一样,可这还没完,别人的账都查完了,可他俩的账还没查,时春分将他们叫到了大房的院子,当着他们的面一页页翻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查别人的账是辛苦,那此刻被别人查就是心累,他们俩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这下要补回多少银子。
时春分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将他们过去十年的账簿翻完,当看到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饶是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十年时间,三房不明不白的烂账足足有上千万两银子,难怪褚贵不争不抢,就算他天天吟诗作对,日子也比大部分纨绔过得舒坦,平均每年上百万两银子,在柳州买下一间青楼都绰绰有余,再加上他原本的月银,就连时春分这个褚家大少奶奶也无法想象他平时的生活有多么奢靡。
“一沓白鹿纸报一千两银子,每年光是笔墨纸砚三叔就得花十几万两。”时春分气得发笑,“别人是寒窗苦读,三叔是金银满屋,难怪这科举考了十几年都没个结果!”
听到最后一句,褚贵的脸色难看起来,“你可别太过分了,你以为谁都像阿令那样考个状元那么轻易的吗?”
虽然知道他的本意并不是夸褚令,可时春分还是弯起了唇角,“考状元自然并不简单,可像三叔这样每年为了‘考状元’花十几万两最后还没考上的,倒也是人间奇景。”
见她拐着弯儿来骂自己,褚贵愈发恼怒,“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让我和你三婶补账吗?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两条,你想要就拿去!”说着,他转身想走,却被离燕等人拦了下来。
“三叔何必急着离开?”时春分笑着道:“这一千多万两要你们一次性拿出来的确是有些为难,而且传到那些宗族长老耳朵里也不太好听,我可以帮你们把这一千多万两改成一百万两,但作为回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几件事。”
“改成一百万两?”褚贵与曹迎春对视一眼,以他们现有的积蓄,这笔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况且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只要他们交了这笔钱,至少这十年的账以后不会再被清算了,他们没理由不答应。
“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曹迎春询问道。
时春分站起身子,在他们面前踱了两步,“第一,宗族长老的账不能无人去收,恐怕还得麻烦三叔去办。”
“呵!”褚贵气得发笑,“你这是使唤我使唤惯了吧?这么得罪人的事情你自己不做,次次都要我来,你这不摆明了让那些宗族长老以后与我割席吗?”
“割席又如何?”时春分反问道:“难道三叔还想纠集他们闹事,嫌这十年的账查的太少?”
“你?!”眼看他要发火,曹迎春连忙拽住了他,询问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时春分紧紧盯着褚贵,“奸夫的事情三叔已经知道了真相,我希望你别去找马太守的麻烦,他也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人。”
褚贵的脸色愈发难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像是那么鲁莽的人吗?”对方是柳州太守,他疯了才会直接去找对方报复。
时春分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也不能找江湖人士偷袭或直接向朝廷告发他。总之,任何你能想到的报复手段,通通都不能用……”
“岂有此理!”褚贵大怒,“我的事你也要管?!”
见他算是默认了自己有这个想法,时春分眯起双眼直言道:“不管三叔想用什么手段都好,以那老狐狸的本事不仅未必上当,还很有可能随时反咬我们一口。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三叔一旦得逞,朝廷真的把马不为撤了,然后刘太傅又派另一个太守过来,那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所做的,岂不是全都白费?到时候不仅要防着新的太守,还要防止马不为报复,难道这就是三叔想看到的?”
“这……”褚贵这才明白时春分在担心什么,脸色稍有缓和,“那难道就让马不为在柳州作威作福一辈子?”
时春分笑着摇头,“我们不是有他的把柄吗?朝廷让他来监视我们,可没让他来算计我们,更没让他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故意给您戴绿帽子。光是这一件事,我们就可以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向褚家下手,而大家也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褚贵冷哼一声,“说来说去,就是要让我一人吃亏,息事宁人。”
“的确是息事宁人。”时春分承认道:“但这可是为了整个褚家,难道三叔觉得自己没有从中得利吗?”
褚贵无言以对,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状况,曹迎春连忙道:“你放心,这件事的利害我们心里都有数,你三叔和我这些年虽然对褚家没什么贡献,可也从未拖过褚家的后腿。你若信得过我们的话,此事就尽管放心。”
她都这么说了,时春分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道:“还有第三件事……”
“你够了吧!”褚贵忍无可忍地打断道:“逼我们补一百万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还要我们做这么多事,你不如直接把我们关起来算了!”
曹迎春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前两件事都是褚贵的,第三件事搞不好就轮到她了,因为不知道时春分会怎样对付她,所以她的脸色复杂得很。
看见他们的表情,时春分同样有些好笑,“二位还是等我说完再说,这第三件事……”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希望查账的事情解决之后,二位能帮我接管褚家的内务,免得我忙不过来。”
“什么?!”那二人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脸上也写满了惊喜,“你真的肯把内务权交给我们?”
“这是岂会有假?”时春分认真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必须把宗族长老欠的账全都收齐,以及不能大幅度更换褚家的下人,还有必须严格控制褚家的支出,就以过去十年的账本为例,必须缩减百分之二十,不知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那二人忙不迭地点头。
跟内务权能捞到的油水相比,那百分之二十算得了什么?
况且时春分也没有赶尽杀绝,他们过去十年所报的假账何止百分之二十?
她这么做只是想震慑府内众人,顺便试试褚贵夫妇的本事。
如果连这么少的缩减他们都做不到,那他们显然不适合继续掌管内务。
见他们如此高兴,时春分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原本她不想这么快把内务权交出来的,可看在曹迎春三番两次帮她的份上,她决定遂了他们的心意,反正内务权这么大的油水,一天不交就会惹得其他人心里蠢蠢欲动,她当然可以一辈子握在自己手里,但又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手中的事情太多,将来还时不时地要出门远行探望褚令,若是府中没个可以信赖的人坐镇,她简直是寸步难行。
褚贵这次所做的事情虽然荒唐,但胜在他对褚家没有异心,再加上李开妍的事情她的确亏欠了他们,所以她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机会,好好扶持他一把。
若是他能痛改前非好好做下去最好,若是不能,她尽快把权利收回来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