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从小到大,时春分经历的倒霉事情太多太多,所以当她猜想那个梦境可能对她不详的时候,心态反而平稳了下来,不详就不详吧,反正再危难的关头她也熬过来了,褚家被押上金銮殿的时候,她也没惶惶不可终日过,如今区区一个梦而已,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越是轻松起来,褚令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他不敢想象时春分知道事实后的反应,那些荒唐的梦境和被他偷走的人生,他该怎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向她忏悔,并取得她的原谅?
见他没有说话,时春分低下了头,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安慰道:“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褚令回过神来,立刻抬起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笑着道:“我从来都没担心过失眠的问题。”他只是怕真相揭穿之后,最爱的人不原谅他罢了。
二人就这么聊到五更,时春分带着褚令来到他们院子里的小厨房,这还是褚令第一次踏足时春分的天地,这是她在褚家唯一的私心,也是每次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避难的港湾。
褚令细细地打量着厨房的一切,据说这里的一锅一勺全部都是时春分精心挑选的,虽然她不能保证每顿饭都由自己亲手所做,可仍然希望自己上手的时候,不必再费心挑选任何器皿。
时春分让离燕搬了个凳子进来,让他坐到一边,看着自己准备早膳。
褚令本想上手帮忙,可时春分说他几天没睡,怕忙中出错反而添乱,所以怎么都不肯让他动手。
褚令无奈,只得安静地坐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厨房内袅袅升起的烟火气。
不知是厨房的氛围暖和又安静,还是他太久没睡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随着锅内的香气渐渐溢出,褚令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离燕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激动地向时春分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奶奶,你快回头看看……”
时春分疑惑地回头,看见褚令睡着了的那一幕,激动地差点掉下手中的锅铲。
他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时春分不敢影响褚令睡眠,很快熄灭了灶台的火,将锅铲轻轻放下,示意离燕去拿床毯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褚令的身上。
褚令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他是被脖子的酸痛涨醒的,不然或许还能睡很久很久。
他睁开双眼的一刹那,看见已经冷掉的炉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很快想起了自己睡着前发生的事,下意识地起身开始环视屋内。
“大爷,你醒了?”身后传来离燕惊喜的声音。
褚令回过头去,甩了甩已经酸胀的胳膊,点头道:“嗯,奶奶呢?”
离燕很快回答,“奶奶之前一直陪着您呢!刚刚听说汤圆儿哭闹不止,才离开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叫她过来。”
“不必了。”褚令制止道:“还是我去找她吧。”
他跟着离燕来到汤圆儿的房间,自从时春分带着汤圆儿回到褚家之后,汤圆儿就一直跟奶娘单独居住,时春分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去看她一次,而他却甚少主动踏足这个地方。
他们走到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时春分和汤圆儿的笑声,她们母女俩待在一起,对褚令而言简直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奶奶,大爷醒了。”
离燕出声提醒,短暂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时春分微微抬头,很快将孩子还给乳娘,起身迎接褚令,“醒了?”
褚令笑着点头,目光落到孩子身上,眉眼变得温柔起来,“汤圆儿为什么哭?”
见他一来就问起这个,时春分知道一定是离燕说的,不由笑着解释,“还不是因为早上我在陪你,忘了过来看她,所以她闹了起来,连奶娘都哄不住。”
“原来如此。”褚令好笑地看了汤圆儿一眼。
想不到这么点大的孩子,倒是很有记性,少来看她一天都不行。
本以为汤圆儿记性这么好,能记得时春分每天都来看她,想必对他也不会陌生,没想到他刚一上手想摸对方,对方就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的动作一僵,乳娘也尴尬道:“对不起,大爷,您太久没来看孩子了,孩子可能把您忘了。”
时春分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褚令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心虚道:“这不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好意思一个人来看她吗?”
“呵!”时春分被他的理由气笑了,“她是你的女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喜欢这个女儿就直说,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后面两句她没忍心当着旁人的面说出口。
虽然汤圆儿现在还小,但谁知道她有没有懂事,万一留下了爹爹不疼她的记忆,总归是不好的。
褚令自知理亏,没好意思继续争辩,他摸了摸肚子,低头道:“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东西呢!”
时春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迈步离开,他连忙紧随其后。
二人回到厨房,因为褚令在这儿睡了一天的缘故,今天整个院子的伙食都是在府里的大厨房做的,时春分早就想到了他醒来后会饿的情况,给他准备了一份膳食温在保温盒内。
褚令一声不吭地坐下来用餐,时春分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询问道:“接下来你打算看大夫,还是再观察一下明天能不能入睡?”
“再观察一下吧。”褚令毫不犹豫道。
时春分也料到了这会是他的选择,很快道:“那咱们说好了,这次只观察一天,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熬到撑不住的时候,才决定要看大夫。”
见她跟自己谈起了条件,褚令愈发无奈,“我能选择吗?”
“不能。”时春分斩钉截铁道:“你也可以让我不管你,直接休了我便是!”
褚令无言以对,很快低头,“我听你的就是。”
难得他还算听话,时春分糟糕的心情才缓解了一些,这两天为了盯着褚令,她自己都没有睡好,一大堆账本没看不说,铺子也没法去巡,心情前所未有地暴躁。
她只是两天没有睡好,情绪尚且如此,褚令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她不敢想象对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撑下去的。
越是去想,她的心情就越是烦躁,连带着更加无法接受褚令这样糟蹋他的身体。
她深吸了几口气,主动在褚令身边坐下,轻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可对我而言,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看见她心疼自己的模样,褚令放下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知道了,我也会像你一样凡事以自己身体为重,绝不让你担心。”
得到了他的保证,时春分才放下心来。
褚令填饱了肚子,将碗筷一放,起身道:“祖母那边我好几天没去了,趁着今天刚刚睡过精神还不错,我想去看看她。”
“好。”时春分微微点头,知道他这个时候过去,大概率又要给老太太念一晚上经。
好在他白天睡了一天,晚上的精神应该不差,就是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他还能不能入睡。
二人一起离开厨房,时春分目送着褚令离开院子,她打了个哈欠正想回房间休息,突然注意到姜雅房间的灯光未熄,犹豫了一下还是拐弯向那儿走去。
姜雅此刻正坐在房里绣花儿,之前时春分怕她一个人被关着无聊,特地让离燕给她送了一堆打发时间的东西,她现在可不比以前,身上怀着孩子,情绪太过低落对宝宝不好,在众多打发时间的物品里,她挑选了刺绣这一项,因为她一心想着向马不为报复,所以时春分也不担心她会伤害孩子,很爽快地派人送来了剪刀、针线、绣布之类的,姜雅每晚都绣到天明。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姜雅有些意外地抬头,见到是时春分进来,她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怎么样,大爷肯放我了吗?”
时春分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扫了一眼她正在绣的骏马,好笑道:“你每晚就是绣这个绣到天亮?”
听到她语气中的不屑,姜雅微微一怔,苦笑道:“是啊,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她才没绣几天,只大概画了个轮廓,但时春分还是一眼看穿了她想绣的东西。绣一副骏马无非是为了再去讨好马不为,最好勾得他旧情复炽,那她就有机会报复了。
时春分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之前她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本以为姜雅能学会放下,没想到她即便是被关着,也依然执着地想着报仇,这样的女人还想奢望安稳的生活?
只怕……她更希望的是和褚家一起陪葬吧。
姜雅从不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疯狂,见她一脸怜悯,不由好笑道:“你从未尝试过我的痛苦,怎会明白我的愤怒?”
时春分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她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过得一帆风顺,没经历过任何苦难?
在她被人诬蔑通奸的时候,在她只身与黄一复周旋的时候,在她被推上城墙险些被自己的丈夫一箭射死的时候,她受过的苦难从来不比其他人少,就因为她的宽容和一笑置之,所以她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过得很好吗?
见她没有说话,姜雅又坐了下来,重新拿起了手中的针线,“你大晚上过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劝我放下一切吧?”
时春分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身上,“我来是想问你,你是否知道阿令失眠的原因?”
她的反应虽然迟钝,但却并不愚蠢,她第一次去质问褚令的时候,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姜雅还说了些什么。
当时她没有细想,可现在自然反应过来,姜雅知道的必然不止这些。
见她隔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问这件事,姜雅好笑地弯唇,“怎么大爷不肯告诉你吗?”
这话便是她果然知道了,时春分的眸子眯了眯,很快在她身边坐下,定定道:“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告诉我?”
姜雅睨了她一眼,笑着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会提条件,那应该也猜得出来,这次我会提怎样的条件。”
时春分一怔,无奈道:“还是解除禁闭?”
姜雅手中针线活儿未停,眼都没抬道:“这次是要一个准信儿。”
那就是不解除不行了?
时春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便是。”
见她如此爽快,姜雅轻扯唇角,好笑道:“你现在倒是比以前有魄力多了。”
“彼此彼此。”时春分漠然道。
姜雅也不跟她兜圈子,很快开口,“我只知道他一直在做噩梦,应该是跟你和褚润有关的噩梦。”
“什么?!”时春分脸色一变,眸子也沉了下来。
什么叫跟她和褚润有关的噩梦,褚令脑子想得竟是这种事情?!
看见她愤怒的模样,姜雅得意地弯唇,“很惊讶吧,他看似一点也不介意你和褚润的流言,实际上每晚都在为这个噩梦困扰,说不定在他的梦里,你跟褚润什么事都做过了……”
“够了!”时春分忍无可忍地打断道:“这件事你已经威胁过我跟他了,我不希望再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姜雅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放心,如今你是褚家的当家主母,就算流言传了出去,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况且老生常谈的事情,在褚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种无聊的噩梦,除了威胁褚令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当初姜雅借此一搏,也只是想试试褚令对时春分的心意,没想到他真的怕的差点掐死了她,这足以证明他有多爱时春分。
光是想想,姜雅都妒忌的咬牙切齿,但她不会戳穿这一点,也不会让时春分知道。
这个傻瓜,总好永远都别知道,褚令有多么爱她……